第221章 塞克郡的寒风-《明日方舟:从零开始,走遍泰拉》

  1098年2月25日,塞克郡,10:16

  一群感染者带着凯特来到了碰头地点。

  令卡尔深感意外的是,迎面走来的居然是银灰。

  “怎么是你?”

  银灰有模有样地拄着手杖:

  “瓦尔顿子爵怎么可能以身犯险?子爵授权我作为他的代理人。”

  “凯特……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他怎么……好,好啊!先让我验钱!”

  一名维多利亚士兵提着一个纸包走上前:

  “这是两万镑,剩下八万放了人才能交给你。”

  卡尔清点了一遍,然后抬头问道:

  “只有两万?”

  银灰重复了一遍:

  “剩下八万,放人之后才能交给你。”

  “加起来也只有十万,这是我的要求吗?”

  “在塞克郡,你没有和子爵讨价还价的余地。卡尔,认清现实吧。就算你搬出整合运动的名号,也并没有作用,子爵不可能被这种伎俩吓倒。”

  “呵……”

  一名手下递了一个瓶子给他。

  “你要干什么?”

  卡尔毫不理会,打开瓶盖后、传出了一阵刺鼻的酒味。

  酒精被尽数洒在钞票上,卡尔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两万镑现金点燃。

  “这是我的态度,我要见到子爵,我要完整的二十万!”

  “不要自寻死路,卡尔。你们这几天三番五次地挑衅子爵,他老人家的耐心已经达到了极限!”

  银灰没想到他居然能如此嚣张。

  卡尔轻蔑一笑,随后转身:

  “我们走!”

  士兵立即呵止了感染者们:

  “站住!”

  银灰用手杖敲了一下地面:

  “让他们走吧,我再去和子爵阁下商量……”

  士兵并未理会银灰:

  “你们怎敢如此轻视子爵!立刻站住!”

  士兵们纷纷掏出了武器,气氛陡然升温。

  “我说,让他们走!”

  藏在手杖之中的利剑瞬间拔出,乍现的寒光让士兵们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

  “你们的行为如果导致了凯特小姐受伤怎么办?你们这么做并不是在为子爵的利益着想!请你们三思!”

  银灰对士兵们“先兵后礼”,效果拔群。

  士兵们果然听话了,目送感染者们带着凯特离去。

  1098年3月1日,塞克郡,瓦尔顿庄园,19:58

  瓦尔顿子爵是一位精壮的老人。

  军旅生涯让他的作风变得凌厉,也让他的思维变得固执、乃至于古板。

  他此刻像往常一样,晚饭后,站在窗边,眺望着维多利亚的大地。

  侍从不敢打扰他,谁都知道子爵这时候的心情不太好。

  尽管现在是晚上,子爵依旧能看到窗外的草坪之上仍有烧焦的痕迹。

  凌晨时分,这片草地起了火,火势烧出了整合运动的图案。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正如前些日子接连不断的感染者犯罪事件。

  还有那些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整合运动的旗帜、留在外墙之上的橙红色涂鸦、突然混入城中的感染者游行队伍……

  “赤裸裸的挑衅!”

  离庄园最近的酒馆则热闹非凡。

  “哎,兄弟,你说子爵大人真会在这个时候……请我们喝酒吗……”

  醉醺醺的士兵举着杯子向乔装的陈一鸣问道。

  谁也不知道他这一身维多利亚礼服是怎么搞来的,反正不是花钱买的。

  “只管喝!眼下感染者们越来越猖獗了,子爵巴不得天天请你们吃好喝好,就等着你们建立功勋呢!”

  “也是哦……难道子爵真要实行乌萨斯模式了?”

  酒保打趣道:

  “乌萨斯反而不实行乌萨斯模式了,真是怪事。”

  一名士兵重重地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敲,敲得桌上的酒瓶不住地发出嗡嗡声:

  “就得拴!往死里拴!乌萨斯皇帝没把感染者拴住,现在跑出来到处祸害人!”

  “还有萨卡兹,也得杀!妈的,老祖宗们没把卡兹戴尔打干净,现在给我们留了祸患!我们这一代人,绝对不留祸患了!”

  喝大了之后,这帮人真是什么都敢讲……

  酒馆内又闯进来一批士兵:

  “喂!谁让你们在这里撒野的?执勤的都死哪里去了!我非得按军法把你们全办了不可!”

  “滚一边去,这是子爵大人请我们的!你们别来坏了我们的心情!”

  “我看你们是想死了!”

  一个醉汉突然被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力量推倒了:

  “哪个混蛋推我的?站出来!”

  “他们动手了!我们喝酒喝得好好的,他们上来就打人!”

  酒馆内的军士们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随后很快演变成了一场斗殴。

  陈一鸣偷偷施完法之后,赶紧趁乱溜了。

  看来城内的士兵陆续发现不对劲了。

  不过陈一鸣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让城内的守备出现短短的空窗期就行了……

  当然,庄园门口的那些卫队,陈一鸣就没有去主动招惹。

  一头驮兽拉着一辆破破烂烂的车,摇摇晃晃地赶到了庄园门口。

  “站住!这里是子爵的庄园……”

  “你们连我都不认识了吗!我要找爸爸!”

  凯特带着哭腔喊道。

  士兵们一阵惊愕,这才发现驾车的女性就是凯特小姐。

  她的披肩都快变成了抹布,浑身上下也沾满了尘土,几乎没了一位大小姐的样子。

  凯特进入庄园内,迅速跳下了车,双手提着裙子、迈着碎步走上了台阶。

  “爸爸!”

  “天哪,我的小凯特……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凯特抹了抹眼泪,但是脸上太脏了,反而弄得满脸乌黑。

  “让我进去说话吧……爸爸……”

  ……

  二楼的一处房间,凯特已经换过了一遍衣服,正在讲述这些天“惊心动魄”的经历。

  窗外的冷风吹入了房间,窗帘始终在不安分地摆动。

  “……我趁他们不注意,骑上了这只驮兽,连着他们的车厢一起拉了过来,我当时根本来不及管这些……你知道吗,他们不仅不够给我吃饱,自己也没吃的,那只驮兽更没吃的,又瘦又没力气,我好几次差点被他们追上了,呜呜……”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不时地观察父亲的脸色。

  子爵眉头紧锁,不时地点点头。

  见凯特半天不说话、只是一味哭泣后,子爵终于站了起来:

  “说吧,凯特,他们是怎么威胁你的?他们这次让你回来有什么目的?”

  “我……爸爸,你……”

  “不用装糊涂了,凯特。你不是擅长撒谎的姑娘,你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最糟最糟的情况,也只不过是他们想借这次机会来暗杀我罢了。你不用怕,把那帮匪徒的计划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告诉给你的父亲!”

  子爵的嗓门突然抬高了,吓了凯特一大跳。

  “爸爸,你别吓唬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你看我胳膊上的伤,你说我会不会因此感染?我差点就死掉了……”

  子爵转过了身,双手叠放在了背后。

  又一阵凉风从窗外吹来,扬起的窗帘遮住了子爵的背影:

  “凯特,你为什么要对我撒谎?这么冷的天,你刚洗完澡,就来这里开了窗。你宁愿伤害自己的身体,也要欺骗我,实在是令我痛心……至少现在,我仍愿意以父亲的身份与你对话,而不是以一个乌萨斯军人的身份……”

  “够了,老东西,别再吓唬凯特了。”

  窗帘之后走出了一个人。

  “你们胆子真是够大的,不止满足于绑架凯特,还想用我的生命来要挟什么吗?”

  “你他妈认不出我了吗,老东西!”

  卡尔大吼着,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用力、还是别的缘故,他的吼声带着颤抖。

  子爵打量了他两秒后,紧锁的眉头瞬间崩开,愤怒转变为了惊讶:

  “儿子,你没死啊?”

  “我从地狱里回来了!我要你偿命!你还贝茜的命来!你当初把生病的她像破布一样从我的屋子、从这座庄园里拖出去!我要你偿命!”

  “你那时候很愚蠢,现在依旧愚蠢。为了一个感染者女性,你宁可失去自己的一切吗?你不是在与我为敌,你一直在与自己为敌。”

  子爵又板起了脸,恢复了一位军事贵族该有的威严。

  “凯特,你出去!这是我和他的事情!”

  卡尔拔出了一把剑。

  子爵立刻出言讥讽:

  “你还带了佩剑过来?这可是男人的武器。”

  “这是马上要把你捅穿的武器!”

  凯特尖叫着跑出了房间,卡尔挺剑直刺,但子爵一个侧身就躲过了。

  洁白的手套握住了贵族刺剑,而柔软的剑尖仍未停止抖动。

  “卡尔,你既然活了下来,还选择了自己的活法,又何苦回来送死呢?我不管你是在贫民窟里乞食为生、还是成为了一呼百应的群氓之首,你选择来到这里,那毫无疑问就是来赴死的。”

  洁白的手套被伤口流出的血染红了。

  卡尔猛地将刺剑抽回,直直地朝子爵的脑袋刺去。

  子爵偏头躲过之后立刻抓住了他没来得及收回的手。

  “卡尔。我教过你的,头颅的目标太小,很难攻击到,你应该让步伐保守一点,伺机袭击我的躯干……不然也不至于让我抓住这么大的破绽。”

  “啊!”右手传来的疼痛让卡尔失声惨叫。

  “我的力量随着年岁衰退了很多,但你的衰退,似乎比我更加严重……我不会为你感到惋惜的,卡尔,因为你的苦难全部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子爵使劲一扭,卡尔身子下意识地一沉、又迎面撞上了父亲的顶膝。

  手上脱力的瞬间,子爵夺过了刺剑。

  卡尔痛苦地捂着胸口,退到了窗边。

  也就在这时,房间内闯入了大量士兵。

  卡尔望了一眼窗外,发现下方站满了举着火把的军士。

  结局已经宣告:

  “即使你愚蠢,即使你叛逆,即使你恶毒,即使你残忍,即使你不忠,即使你感染了,但你依旧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罪该万死,我也不会亲自动手,我会让你进入监狱,再让法庭宣布你的罪行!这是我的领地,这里的公义由我来主持!”

  “父子反目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能自诩公平与正义,真是不得不佩服你的无耻与固执呢,子爵大人。”

  在场的所有士兵齐刷刷地将武器指向房门口。

  “咳……到最后还是要你……来收拾烂摊子……”卡尔吐了一大口血。

  “你是什么人?”

  “我是整合运动的霜火。”

  头盔遮住了陈一鸣的面容,护具包裹了他的全身,佩剑挂在他的腰边。

  他仍空着手,但是在场的所有士兵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子爵冷笑一声:

  “装神弄鬼,谁都知道,整合运动只有一个‘霜火’,你不可能是他。他也犯不着为一个桀骜不驯的感染者出头吧?”

  “他会为每一个受压迫的感染者出头。”

  “杀了他吧,我不想和他废话了。”

  陈一鸣反客为主:

  “想活命的,就把武器放下!”

  “怎么还不动手?”子爵开始了催促。

  “呃……”士兵们纷纷扔掉了武器,痛苦地捂住了喉咙。

  子爵也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颈,发现没有异样后,就恢复了镇定:

  “哦?你没有对我使用法术,看来是想和我谈判?”

  “算不上谈判吧,只是想给子爵一个小小的、离别的赠礼。”

  “哼……想耍什么花招?”

  陈一鸣拿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源石,灯光之下,闪耀着暗黄的光芒。

  “我想麻烦一下子爵大人,亲手将这块石头刺入自己的左臂……这个过程并不疼痛,而且这个位置的病灶对身体的影响极小,我也注意到您的生活作息很规律,还有专业的私人医生,因此它想必也不会减损您的多少寿命。”

  “塞克郡这段时间的鬼,都是你搞的吧?费了这么大的劲,就是来这样羞辱我?”

  “不,我在向瓦尔顿子爵传授一节很重要的课。你们接受过军事训练,学习过外交礼仪,掌握了多门外语,一般还会涉猎文学、哲学、艺术……维多利亚的贵族,往往都有渊博的知识和高雅的志趣,但我发现,你们少了一堂很重要的课……”

  陈一鸣大步踏出了两步,拉近了他和子爵的距离:

  “那就是同情心。我们感染者向来很同情贵族,顺从地接受贵族的安排,顺从地迎接贵族的驱逐,顺从地听凭贵族的发落……但我们不是低贱,我们也并不是弱者。

  “我们只是心肠太好了!我们对贵族实施的暴行,不如贵族对我们实施的万分之一!我们让贫病交加的孩子成长在贫民窟、病死在贫民窟、抛尸也在贫民窟!

  “那么多的感染者,选择了孤独地死去,选择了离家出走后在荒郊野岭接受爆体而亡的命运,我们太温顺了!宁愿让自己的生命就此迎来终结也不愿给更多人添麻烦!

  “是啊,我们本来就是这么一群善良的人,我们的灵魂甚至比横行霸道、胡作非为的公爵还要高贵。但是,但是,但是啊,我们的善良得到了应有的善果吗?

  “我们用万分之一的暴行来回馈高踞云端的贵族,贵族则用万分之一的善行来回馈这些善良且高贵的灵魂!那么,瓦尔顿子爵,请告诉我,你就是这么主持公义的吗?

  “你们好像学习了很多外语,好像阅览很多书籍,但好像就是听不懂感染者的诉求、就是听不见感染者的哀嚎!那就让我们用大家都听得懂的方式来交流吧!

  “看!瓦尔顿子爵,我的手里也有剑!每一双长满结晶的手都可以握着这样一把剑!我们拿起了剑,不见得能够战胜训练有素的军官,不见得能抵御猛烈的炮火,

  “更不见得能对抗呼啸而过的战舰……可是,我们能够焚毁一位世袭贵族的百年基业,我们能够夺取一个帝国视若珍宝的城市,我们甚至能攻破城堡与要塞——

  “然后去把那些高踞云端的国王、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从里面揪出来,一个接一个地审判,吊死或是斩首!是啊,我们一直都可以这么做的。

  “但目前,我们在维多利亚还没有这么做。因为我们远比你们善良,因为我们看重自己的血液,也同样看重你们的血液。任何人的血液都不应该轻易流淌。

  “可是,你千万不要讲这种善良当作软弱可欺,当作你能够‘乘胜追击’的信号!如果你敢把我们惹急了,我们就会来报复!会把你们做过的事情,复现在你们身上!

  “当我们回馈以万分之一的暴行时,你说我们野蛮、下贱、无可救药。当我们回馈以千分之一的暴行时,你说我们难成气候、弹指可灭、不足为惧、无足轻重。

  “当我们回馈以百分之一的暴行时,你们就会开始怀念感染者曾经拥有的‘美德’了,你们会呼吁我们保持理性与克制,你们会用甜言蜜语哄骗我们走回围栏。

  “当我们回馈以十分之一的暴行时,你们才会开始正视感染者,才会发现,我们除了身上有无石头之外、并无不同。当我们回馈了全部的暴行之后……

  “你们或许才会真正改变。那时候,你们不再称呼我们为‘感染者’,而是将我们这些新的施暴者,称呼为‘大人’!瓦尔顿子爵,你们是一群只能听得懂暴力的人吗?”

  陈一鸣将那一枚源石递到了子爵的眼前。

  子爵早已因为恼怒涨红了脸,他的手从刚才就一直在紧紧握着刺剑。

  “岂有此理!”

  暴怒的子爵挺剑刺来,陈一鸣一个侧身躲过。

  剑还未抽回,陈一鸣的左手就抓住了剑身,柔软的剑尖仍在摇晃。

  他刚想掰断这把剑,子爵就将刺剑猛地抽回,然后毫无章法地向陈一鸣的脑袋刺去。

  脑袋一歪,就躲过了这一招,趁着子爵握剑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陈一鸣一把抓住,微微用力、稍稍扭转。

  “啊——!”右手传来的疼痛让子爵失声惨叫,身体也不由得一沉。

  陈一鸣赶紧一个顶膝、顺势夺剑,站立不稳的子爵摔在了窗边。

  “老东西,你也有今天——咳,呸!”

  卡尔一口血沫吐在子爵的脸上,两人立刻扭打了起来。

  边上的卫兵不敢插手,又不敢撤离,只能看着这对父子展开了旷世对决。

  被血蒙住眼睛的子爵落入了短暂的下风,卡尔骑在身上立刻打出了连续拳。

  子爵虽然吃痛,依旧用腿蹬翻了儿子。

  老头子眼疾手快,立刻爬到了对方身上,开始结结实实地砸拳头。

  卡尔的手稍微长一点,使劲地伸手扒拉老爹的眼眶。

  眼睛的疼痛让子爵难以忍受,不得不中止攻势,扒开卡尔的手。

  卡尔趁机抓住了其中一只手,然后狠狠地用嘴咬住。

  “啊!孽畜,松口!松口!”

  房间充斥着子爵的惨叫,卡尔闷哼一声,咬紧牙关,居然将那一截指头咬了下来。

  卡尔抓住机会,一拳打翻了父亲。

  痛不欲生的子爵捂着自己的手指又缩到了墙角里。

  “快!结晶!”

  卡尔一把抓过结晶,狠狠地撸起父亲的袖子,麻利地将源石扎在了他的身上。

  “好了,卡尔,你应该算是报仇了……在场的各位都是见证人,从今天起,我们塞克郡的领主也是一位光荣的感染者了!”

  “混蛋!混蛋!你们不准……啊!来人,把我这只胳膊剁了!快点啊!”

  “谁敢剁了我爹的手,我就剁了他的手!”卡尔孝心大发。

  毕竟陈一鸣在场,这些士兵觉得也没必要为此送命……

  “楼下的!听好了!子爵大人被儿子感染了!对,愣着干嘛!快跑啊,子爵一发疯,说不定就准备杀了所有的知情人呢……你们不跑?老子把你们轰跑!”

  火球猛烈地砸向楼下,有人还以为自己遭遇了炮击,赶紧溜之大吉了。

  陈一鸣好久没这么畅快了。

  浑身是伤的卡尔也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躺在一边的老贵族使劲哀嚎。

  被缴了械的士兵们不知所措。

  “你小子……剑术烂得像屎,王八拳倒是有一套!”陈一鸣扶了卡尔一把。

  “可不是嘛……我那帮弟兄,全是打架认识的……我打起来最不要命,他们就认我做了大哥……哈哈哈哈,老东西,以后你去面包店、都没人敢卖你面包咯!哈哈哈哈!”

  “混蛋!你们还不如杀了我!杀了我!呃……”

  卡尔一把踩住了子爵的手,阻止他去够到地上的武器:

  “老东西,你死了,凯特还是合法继承人,她肯定不会把我像一块破布一样拖出去的……所以你现在最好老实一点,机灵一点,把你的那些狗屁法案给扔回去重写!

  “当然,你要是不肯改也没关系,你可以滚去贫民窟里要饭,居民们都念着您的恩情呢,肯定不介意留一个摊位让你讨口饭吃……到时候可以让我罩着你嘛……”

  “都滚出去!滚出去!滚啊!”

  子爵望着手臂上的黑石头不知所措,有点疼、却又不敢用手碰。

  “老爹,你现在可没一点男人的样子,像个委屈巴巴的婆娘……各位,给开斯特家族留点体面吧,散伙散伙!”

  1098年3月3日,塞克郡,10:09

  银灰望着远处的庄园,阴沉地说道:

  “瓦尔顿子爵声称身体不适,已经闭门谢客了……前天庄园内的火光,据称是士兵操练时引起的意外。城内,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也有所松弛,卫兵对进去人员的盘查没有那么严格了。你究竟做了什么,伊万先生?”

  “我带卡尔去和他的父亲谈了谈心,两人的交流从未如此深入与直率,我相信如今他们已经能够相互理解了。”

  “塞克郡的瓦尔顿子爵是喀兰贸易的重要贸易伙伴,也是罗德岛的潜在合作对象,你的行为很鲁莽且不负责任。”

  “一个厌恶感染者的领主如何成为罗德岛的合作对象?我想,即便是博士也不会接纳这样的合作对象的。至于贵公司与本地的贸易,我想并不会受到影响,瓦尔顿子爵的继任者也一定会重视与希瓦艾什家族的传统友谊的。”

  “你的行为显然越界了。”

  “嗯,我不否认,我本可以循规蹈矩地处理此事,贫民窟的感染者们继续在缺乏防护与药品的情况下生存,卡尔公子的感染只被视为一个不幸的偶然事件、什么也没有改变。塞克郡的工业仍有发展空间,那么感染者的人群也会有增长空间。

  “这是一个客观的现象,无论领主用再严苛的法令也抹杀不掉在夹缝中求生的感染者们。他们再残酷,也不会比乌萨斯帝国更为残酷,在那样的地方,感染者们也终究站起来了,不是吗?感染者会不断诞生,感染者问题也是不容回避的。

  “强硬的隔离,其实不过是懦弱的逃避,矛盾迟早会爆发。关在牢笼之内的感染者们并不是牲口,被源石结晶感染之后,他们依然有思想,他们依然在追求更美好的生活,他们会在压迫之下奋起反抗,他们就是人,一模一样的人。

  “那么,他们就应该有着一模一样的人权。这是谁都回避不了的事实,也是谁都阻止不了的潮流。瓦尔顿子爵不能阻止,开斯特公爵肯定也不能阻止,威灵顿公爵的舰队也不能阻止,伟大的弗雷德里克三世复生也不能阻止。

  “因此我在这次行动中,选择了越界,只为了让塞克郡主动拥抱迟早会到来的潮流。强大而残忍的乌萨斯帝国不也灭亡了吗?谢拉格即将迎来工业的洗礼,那么,恩希欧迪斯先生,你想好感染者在你的国度之内、该有什么样的位置了吗?”

  银灰沉默了一段时间:

  “这也是我将此事委托给罗德岛的原因,我想看一看罗德岛会怎么处理……”

  “那要让你失望了,这不是罗德岛的处理方式,而是整合运动的处理方式。”

  银灰笑了一声:

  “我看到你的档案时,发现你被评定为拥有卓越的战术规划才能的干员,我想,你一定能带来一场绝妙的博弈,让我稍微开开眼界……只不过,我发现你主要是依靠自身强大的力量促成了变革。”

  “我的战斗技巧也是卓越,没道理只能全靠脑子来处理吧?如果我没有直接潜入瓦尔顿的庄园,用绝对的力量正面击败子爵及其部队,那么我要花上很多时间,才能策划出这一个郡的变革。事实上,这也并不是完全的个人风采秀。”

  银灰点了点头:

  “我也看见了,你找了很多帮手,让整合运动的标志出现在城内的许多角落,帮感染者们想出各种办法潜入,让子爵意识到危机的迫近、意识到感染者正在愤愤不平。

  “然后你站到了他的面前,告诉他,你只不过是感染者怒火的具象化、恰巧站在了浪潮之上,假以时日,这份怒火催生出来的力量,只会比你呈现出来的要更强大……

  “虽然不是我所期待的结果,但你的手段、你的思想,确实让我不得不高看一眼——你随手就能点燃一把火。如果你站在我的对面,那一定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

  “现在就想着与我为敌了?”

  “不完全是,对手,并不意味着就是敌人。我会想着,当我站在与别人相同的起点时,能不能达成一样的结果?当我试图达成与别人一样的结果时,我的手段是否更有优势?至少在蛊惑人心这一方面,我与你有着很大的差距。”

  “‘蛊惑人心’吗……有点难听了。”

  “难道你认为你说出去的话全是正确的?难道你不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去刻意误导别人的认知吗?难道你不会让别人接受自己都不一定相信的话语吗?”

  “是这个道理……但你可以用一个中性一点的词语。”

  “我还以为你不会计较这些。”

  “我还以为我们是可以开开玩笑的关系。”

  “……这两天,我也试着从你的朋友那里去了解你这个人。我想,我也许能留一份特别的礼物给你,毕竟难得合作一次。”

  “嗯?”

  银灰从携带的包裹中拿出了一枚徽章,样式很精致,画了交叉的双剑,上面写的内容倒是很奇怪:

  “不错的对手”。

  反面是签名和一幅简笔画。

  现在他明白了,正面刻印的不是双剑,而应该是双锏。

  简笔画已经将锏的神态勾勒了出来。

  银灰解释道:

  “因为我颁发过很多徽章给她,有的时候,她倒也懂得投桃报李,请人代工了一些徽章送给我,这一枚用于表彰我在陪她练剑的时候还能过几招的壮举……我觉得用来送你也很有意义。”

  “这是她送给你的,我收下不太好吧……”

  “不必担心,她请人代工的时候,别人做了整整一打送给她,然后她也一口气全送给我了……这也不算是特别珍贵的东西,不过我听说你也很崇拜锏,这件东西于你而言就很有价值了。”

  陈一鸣在心里暗骂了陈晖洁一百遍,没想到她把这件事说出去了。

  他赶紧给自己找补:

  “锏……小时候对她的印象确实很深刻,不过那毕竟是小时候的事情了,现在已经……对骑士竞技没多少好感了。”

  “是吗?那就算了吧。”银灰准备把那枚有着锏的签名与画像的徽章收回去。

  “呃……其实留作个纪念也不错。”

  陈一鸣一把抓过了徽章。

  信息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