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长生明悟!-《末日刀渊》

  “朕来了。”

  话音不高,却似一道无形的涟漪。

  在这片沉寂了万古的墓地深处荡开。

  白夜天止步于彼岸金桥前十丈。

  足尖落定,青衫下摆无风自静。

  唯有周身流转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蕴,如深潭投石,引动着整个诸子之墓的“呼吸”。

  他与金桥之上那道身影,遥遥相对。

  一边,是温润如玉的青衫客,眉目疏朗,仿佛携着人间最和煦的春风。

  另一边,是道袍微拂的绝世道人。

  身形似虚似实,超然物外,眸光深邃如容纳了万古星河的寂灭与重生。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没有火星,没有雷鸣。

  却在这一霎,整座诸子之墓,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轰——隆隆——”

  金桥之下,原本温顺流淌、孕育着世界起源奥秘的浑厚气流,骤然狂暴。

  化作滔天巨浪,疯狂冲击着虚空。

  远处,这座诸子之墓自基座开始,裂纹如蛛网蔓延!

  尘土与道韵的碎片混合飞扬。

  墓地中,那些如林矗立、记载着百家精义、亦囚禁着无数惊才绝艳者残魂或意志的石碑,表面迅速爬满裂痕。

  一道道或强横、或怨戾、或悲怆、或桀骜的气息。

  伴随着墓地的崩塌,自碑中、自坟冢深处轰然爆发!

  它们冲击着、撕扯着诸子之墓亘古的封禁。

  远处,洪易负手而立。

  他感受到这股席卷一切的混乱波动,先是微微一蹙眉,似在权衡。

  旋即,那蹙起的眉峰舒展开来。

  他原本微微抬起、似欲干预的手,缓缓垂落身侧,选择了静观。

  “多少年了……”

  一声轻叹,自长生大帝口中溢出。

  这叹息里没有衰颓,只有一种历经沧海桑田、看遍纪元更迭后的深沉感慨。

  他望着白夜天。

  目光仿佛穿透了那具完美融合的躯体,直视其神魂最本源的光辉。

  “终于,又有人走到了这一步。”

  “粉碎真空之体,无上阳神之神魂……”

  “更难得的是,二者竟如水乳交融,阴阳互济,浑然一体。”

  “小子,你比吾预想的,还要优秀得多。”

  他略微停顿,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远处静立的洪易。

  那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意味。

  随即,目光收回,重新落定在白夜天身上。

  脸上含着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带着一种发现意外之喜的玩味。

  “吾本以为,诸子百圣推演万古,所言那‘最后一子’,才是汇聚此纪元气运,超脱苦海、抵达彼岸的唯一希望。”

  “未曾想,纪元长河之外,竟生出你这样一道变数。有趣,当真有趣。”

  白夜天闻言,脸上那温润的笑意不变。

  眼神却清澈坚定如寒潭秋水,映不出丝毫外物的扰动。

  他拱手,姿态从容,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帝者威仪。

  “前辈过誉了。世间修行路,本无定数,无非是各自求索罢了。”

  “朕今日踏足此地,只为一事。”

  “哦?”

  长生大帝眉梢微挑,露出倾听之色。

  “哪一件?”

  “与前辈,”

  白夜天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

  “论道一场,以验朕之‘修真武道’。”

  “修真……武道?”

  长生大帝将这四字,在唇齿间轻轻咀嚼了一遍,眼中骤然爆发出惊人的神采。

  “好!好一个修真武道!”

  “吾心亦痒难耐矣!来来来!让吾亲眼一观,此道究竟何等玄奇!”

  话音未落,长生大帝已凌空一步踏出。

  他离开彼岸金桥的瞬间。

  那横跨起源之地、象征着超脱与永恒的金色长桥,倏然剧烈一震!

  下一刻,金桥化作一道璀璨无比的流光。

  撕裂混乱的起源气流,直奔远处的洪易而去!

  洪易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馈赠”,却是面色不变,脸上笑意更深。

  他并未张开怀抱迎接,反而抬起了右手。

  掌心向前,做了一个温和而坚定的“止步”手势。

  “诸子且慢!”

  “彼岸在前,道途未定。”

  “易偶有所得,参悟一法,融合阳神武道、神魂之道与修真妙理,名曰‘易道’。”

  “请诸子品鉴,此法……可否为彼岸篇章?”

  洪易的神魂之力沛然而出,包裹着一股庞大而新颖的意念。

  那是他毕生所学,与白夜天带来的全新体系碰撞、融合后,孕育出的全新道果。

  这股意念如温和的流水,又似坚韧的藤蔓。

  主动迎向飞来的彼岸金桥,轻柔而坚定地与之接触、交融。

  金桥的光芒明灭不定。

  另一处,真正决定此方纪元走向的战场,已然隔绝了外界的纷扰。

  长生大帝对彼岸金桥的异变恍若未觉。

  他的眼中,此刻只剩下白夜天一人。

  白夜天亦然。

  两人之间的十丈虚空,仿佛被无形之力剥离出来。

  成为独立于诸子之墓、独立于纪元长河之外的一个“点”。

  长生大帝缓缓抬手。

  他的动作优雅而古朴。

  仿佛不是在准备一场足以破灭万古的战斗,而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食指,洁净,修长,肌肤下隐隐有星辰生灭、时光流转的纹路。

  他就这样,朝着白夜天,轻轻点出。

  这一指,看去极慢。

  慢到旁观者能看清指尖划过空气时,引起的每一丝最细微的涟漪。

  慢到仿佛时间本身,都在为这一指让路、凝滞。

  而事实上,当这一指点出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不存在、却又响彻灵魂深处的鸣颤荡开。

  以长生大帝的指尖为中心,一种极为恐怖的力量弥漫开来。

  那是时间的至高奥义!

  诸子之墓中,原本狂暴的起源气流瞬间静止,如同被冻结的琥珀。

  空中飞扬的尘埃、崩塌溅射的碎石,全部诡异地悬浮在半空,保持着前一瞬的动态。

  远处洪易等人,甚至那沸腾冲击的无数强者残念。

  思维都出现了刹那的空白,意识被强行拖入一片无始无终的苍白!

  时空,为之冻结!

  面对这无视距离、超越思维速度、直抵本源的时间一指。

  白夜天动了。

  他的动作,同样不快。

  仿佛在粘稠至极的时空琥珀中游动的鱼,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与坚定。

  他的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那柄名为“无相”的长刀,缓缓出鞘。

  刀身并非耀眼的光芒,而是内敛的混沌之色。

  仿佛将一片未开的鸿蒙纳入其中,流转着地水火风重定、万物生灭轮回的意韵。

  白夜天双手握刀,举至齐眉。

  他的眼神无比专注,凝视着刀锋。

  也仿佛透过刀锋,凝视着那冻结时空的一指,凝视着指后长生大帝那双蕴含万古智慧的眼眸。

  “《白夜衍天刀》!”

  “第三式——”

  “归墟!”

  刀,动了。

  这一刀,与第一式开天辟地般的霸烈截然不同,与第二式无影无形的迅疾也迥然相异。

  它很慢。

  慢到在时间被凝滞的领域中,清晰得如同画家用最细腻的笔触勾勒出的线条。

  每一寸移动,都带着一种沉重如山、又缥缈如烟的矛盾美感。

  它又很快。

  快在它的“意”超越了一切表象。

  刀锋所向,那坚不可摧、连思维都能冻结的时间道韵。

  如同春日阳光下的残雪,悄然消融。

  静止的气流开始重新涌动,悬浮的尘埃碎石遵循着重力坠落。

  被凝滞的空间发出细微的碎裂声,道韵开始崩解、湮灭……

  刀光过处,并非破坏,而是“回归”。

  回归于无,回归于虚,回归于天地未开、大道不显之前的那片混沌——归墟。

  “当————!”

  清脆,却又沉闷到极点的撞击声响起。

  没有预想中天崩地裂的能量爆发,没有绚烂刺目的光芒对冲。

  混沌色的刀锋,与那根蕴含着时间伟力的手指,轻轻碰在了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至永恒。

  只见长生大帝那万劫不磨、不朽不坏的食指指尖,与无相刀锋接触的那一个“点”上。

  先是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随即,一道细细的血痕,悄然浮现。

  血痕极细,却极深。

  仿佛直接刻印在了构成其存在的“本源”之上。

  一滴。

  仅仅一滴。

  金色的,仿佛熔化了无数太阳精华、凝聚了无尽岁月光辉的血液,自伤口渗出。

  缓缓凝聚成珠,欲要滴落。

  这滴血出现的瞬间。

  它周围微小的空间里,竟自行演化出日月交替、星辰运转的虚影。

  仿佛一滴血,便是一方正在生灭循环的小千世界!

  阳神之血,恐怖如斯!

  刀鸣渐歇。

  白夜天收刀。

  无相刀悄无声息地归入鞘中。

  他依旧立于原地,青衫磊落,气息平稳。

  只是面色微微白了一瞬,旋即恢复如常。

  唯有那双眸子,愈发明亮深邃,如同淬炼过的星辰。

  长生大帝缓缓收回手指,置于眼前,仔细端详着那道细微却顽固的刀痕。

  伤口边缘,丝丝缕缕混沌色的刀气如附骨之疽,纠缠侵蚀。

  阻碍着他这具近乎完美无瑕的阳神之躯,那本该瞬间完成的自愈。

  他凝视着,沉默了数息。

  金桥之上,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

  并非无声,远处墓地的崩塌、强者的嘶吼、起源气流的咆哮依旧。

  但在这两位绝巅人物之间的十丈之地,那些声音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

  只剩下“归墟”刀意残留的、万物凋零又复归原始的余韵。

  在空中缓缓飘荡、消散。

  空间裂痕如黑色的丝线,缓慢蠕动愈合。

  裂痕深处流淌出的混沌色光芒,仿佛天地初开时最原始的胎动。

  那滴悬停的金色血珠,终究未能滴落。

  它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与意志,不再下坠,亦不飞散。

  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长生大帝指尖前三寸的虚空。

  血珠内部,日月星辰的虚影循环生灭,演绎着微缩宇宙的枯荣。

  血珠表面,则倒映着两人沉静的面容,以及这片混乱又孕育着新机的天地。

  “好……好一个修真武道。”

  长生大帝终于再次开口。

  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沉淀下去的、近乎叹息的复杂情绪。

  “好一个……归墟。”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与白夜天相接。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再无丝毫前辈高人的俯瞰,而是完完全全的平视。

  甚至带着一丝探究与请教之意。

  “阴阳互转而平衡,万法归墟而返本,时空寂灭而复孕,大道湮灭而新生……”

  长生大帝一字一句,剖析着方才那一刀中蕴含的至理。

  “道友这一刀,已非技,非术,甚至非法。”

  “它已自成一条‘道’的雏形,开此界……不,或许开诸多纪元都未有之先河。”

  白夜天拱手笑道:

  “长生道友谬赞了。无非是路途不同,所见风景略有差异罢了。”

  “差异?”

  长生大帝摇头。

  那滴金血随着他摇头的动作,终于脱离了指尖的牵绊,轻轻坠落。

  它落入下方翻腾的起源气流中,并未被吞噬。

  反而瞬间扩散开来,化作一片方圆百丈的金色星云。

  星云缓缓旋转,散发出纯净而永恒的气息,暂时抚平了那一片区域的暴动。

  他不再去看那滴血造成的异象,而是盘膝虚坐。

  道袍下摆在起源气流中悠然拂动,姿态变得无比放松,如同老友闲谈。

  “非是差异,是本质之别。”

  长生大帝的目光变得悠远。

  仿佛穿透了起源之地的壁垒,看到了无尽纪元长河的流淌。

  “阳神之道,求的是神魂的极致,最终阴阳合一,证得纯阳不朽。”

  “粉碎真空之道,求的是打破肉身桎梏,化身亿万,与天地同寿。”

  “可这两条路走到尽头,仍是‘求外’——求天地认可,求法则加身,求纪元垂青。”

  他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洞彻万古的苍凉。

  “而道友你的修真武道……”

  长生大帝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白夜天身上,锐利如电。

  “修的不仅是肉身气血、神魂念头,更有那贯通内外、演化生灭的‘真元’?”

  “此应为‘气’之道。”

  “精、气、神三者同修共济,以己身穴窍为星辰,经络为江河,丹田为宇宙……”

  “这是将自身视为一方完整的‘内天地’,一方无需依赖外界的‘小宇宙’!”

  他越说越快,周身原本古朴平和的气息,开始不受控制地波动起来。

  道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此乃‘求内’之道!”

  “以己心为天道,以己意为法则,不假外求,自成圆满循环!”

  “外天地灭而内宇宙存,纪元终结而我道不崩!妙!实在是妙不可言!”

  随着他的话语,其身后虚空开始剧烈扭曲,浮现出无数光影碎片。

  有少年道人于绝巅观日出悟道;

  有中年道人与造化道人在星空中激烈论辩大道至理;

  有暮年大帝枯坐起源之地,推演彼岸,眉头紧锁……

  这些原本只是深藏于记忆长河深处的烙印残影。

  此刻却被长生大帝自身剧烈波动的道心,与前所未有的感悟所激发,纷纷显化而出。

  更惊人的是,这些光影并非杂乱无章地闪现。

  而是在某种玄妙力量的牵引下,开始碰撞、组合、演化……

  隐隐约约,竟似要勾勒出一条与以往任何道路都不同、却又似乎能包容以往道路精华的全新轨迹!

  “阳神之道,纯阳不朽,却失之刚猛,孤阳不长。”

  “粉碎真空,与世同君,却受缚天地,天地朽则身危。”

  长生大帝喃喃自语。

  声音不高,却每一个音节都仿佛与起源之地的核心共鸣,引起更深层次的震颤。

  “而内外兼修,精气神三元归一的修真武道……”

  “以此为基,融阳神之‘神’的极致纯粹,合粉碎真空之‘精’的无限潜能,再以‘气’贯通调和,滋养孕育……”

  他猛地抬眼,眼中那兴奋激动的火焰。

  已然化作一种洞穿迷雾、得见真谛的璀璨明悟之光。

  这光芒之盛,几乎要透体而出!

  “或许……不!定然如此!”

  长生大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了无数岁月的颤抖与狂喜。

  “这才是真正能够超脱纪元生灭、挣脱苦海束缚、抵达真实不虚之彼岸的……唯一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