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石河子-《峥嵘岁月:援疆一九六二》

  1963年冬,新疆石河子垦区。

  荒漠中,几辆解放卡车闯进了这片贫瘠之地。

  “不行了,我真坐不住了,下来休息一会吧!”

  车上传来声音,几辆车纷纷停下,车棚里不断有人跳下,站在那放松筋骨。

  正值日出,下了车的林德源与其他同志们打量着这片陌生而又新奇的地方。

  他们是响应国家号召,前来支边援疆的。

  “快看,是天山,是日出!传说当中的日照金山!”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林德源也跟着看去。

  一轮初阳缓缓升起,光漫金山势不可挡,照耀着白雪盖顶的昆仑天山,让这群上海知青感受到了来自精神最深处的震撼。

  饶是他们满肚子学问,此时也难以用语言来形容,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林德源。

  这时前方迎来一辆汽车,走下两位穿着绿军服的人,林德源听旁边的同乡说,他们是农一师的人。

  为首的老首长,皮肤粗糙黝黑,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霜,他眺望日出,沙哑地询问道:

  “怎么来的?”老首长询问。

  “坐绿皮火车到了哈密,又坐了几天汽车。”林德源笑笑。

  老首长点点头,看着日漫金山的宏伟景象,眼中的那种坚毅让林德源有些敬畏。

  “同志们,头一次见吧?”

  林德源他们都点点头。

  “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林德源他们又摇摇头。

  “这代表着新疆发展势不可挡!代表新中国崛起势不可挡!”

  老首长举起拳头,让林德源他们一怔,原来老首长是写实派。

  “势不可挡!”

  来支边援疆的知青都是精神一振,都举起了拳头,像极了正在庄严宣誓的时候。

  “走吧。”

  随着老首长一声令下,所有汽车都开动起来,分批赶到了农八师的莫索湾几个农场处。

  等到下了车之后,四周没有生气,林德源才真实的感受到这是怎样一个地方。

  寒冷、孤寂,若不是有不少农八师兵团的人,林德源都以为是无人区。

  石河子垦区曾经也是丝绸之路的主干道路,如今却依旧如此荒凉,这让林德源这些理想青年感受到了现实带来的压力。

  这时不少人影从地面上钻出,而后又钻进去,引起众人好奇,还以为农八师兵团的人都是土行孙,会钻地。

  直到走近了,林德源才看见一个个小土坑,里面住着的都是农八师一四九团的同志,以及前两年间来援疆支边的人。

  “这是什么?”

  “地窝子,咱们住的地方。”有人随口解释。

  不少人窒息,因为这只是挖出的一个小土坑,和家这个字完全没有对比性。

  首长带着其他人走了,林德源和另外几位同志就留在了这里,来迎接的是一四九团的一位连长,他是一位四十岁的山东汉子,看到林德源他们,神情热烈。

  “欢迎各位同志来援疆!”

  林德源只记得这位连长的手满是茧子和冻疮,划的他的手生疼。

  紧接着他们就被安排到了一个个地窝子里,连队的青年们帮这些知青抱来了干草,铺在地窝子里。

  林德源说了声谢谢,将棉麻被、行李放下,从绿皮包里拿出一本毛选,一个刻着“抓革命促生产”红字的搪瓷杯,还有雪花膏等用品,一个简单的家就安置好了。

  艰苦的环境让他心中难免忐忑,望着自己的地窝子怔怔出神,直到有连队的人来带他熟悉环境,他才缓过神来。

  连长心善,让他们熟悉了一下环境,了解了一些要做的事,算是休息了一天。

  直到晚上,连队里开了一个欢迎会,算是少有的娱乐项目了。

  傍晚的戈壁滩上,篝火点燃,众人围坐一圈。

  “来,同志们,再次热烈欢迎新同志到来!”连长捧起水壶,大口喝下苦涩的盐碱水。

  林德源看着搪瓷缸里的玉米糊糊和几根咸菜,也有样学样的喝了一口。

  就着咸菜,一口糊糊一口窝头,哪怕条件艰苦,知青们也都兴高采烈,吃的喷香。

  吃完饭后自然少不了才艺表演,知青们有男有女,唱歌跳舞不在话下,林德源一边看着节目,一边听着连长讲话。

  连长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真挚的请林德源他们留下来,为新疆的发展出一份力。

  “咱们修好了这条大渠,能灌溉整个农场的田哩!明年呀能养活多少生灵?这才是真正的功德无量!”

  连长说完最后一句话,短暂的欢迎会算是圆满结束。

  明天要起早,修大渠,把水引到农场里,不然明年的农场收不到一粒粮食。

  时间紧任务重,林德源和知青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地窝子,听着彻夜的狼嚎,所有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号声想起,所有知青穿着连队下发的绿军服,拎着锄头、铁锹,坎土曼等家伙事,急忙赶往大渠。

  凛冬的土壤能够想象,冻土硬的发紧,林德源的坎土曼还没挥动几下,就震的手掌发麻。

  连长看着林德源得模样,走了过来。

  “小林,这得用巧劲,我来教你。”

  只见连长将坎土曼高高举起,顺着坎土曼落下的劲道,直接刨下一块人头大的土块块。

  “我明白了连长。”林德源接过坎土曼,一下一下的挖着大渠。

  他一开始还觉着累,到后面双臂都麻木了,只知道一下一下的挥动坎土曼,直到听见一声开饭了,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午饭依旧是玉米面糊糊,里面加了一些树叶,还有两个窝头和咸菜。

  下午林德源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神情恍惚,总之脚下的大渠是长了几米,手上也多了几个水泡。

  晚上啃完了窝头,喝了一杯盐碱水,林德源就昏沉睡去,只记得四肢酸痛,怎么放也不得劲,他想着就算是有头狼过来,他都不愿意逃跑了。

  临了第二天,听见号声起来的林德源,凿开了地窝子旁边结了冰的盐碱水缸,用下面的浑水简单抹了把脸,又急忙提着坎土曼,踉踉跄跄跑向了大渠那。

  他不知道哪来的劲头,能让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起床,并且接着去做着艰辛无比的活。

  但他知道的是,这条大渠若是修不好,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若是修好了,能造福很多人。

  思来想去,应是功德与责任心在推动他。

  连长早早就在那里等待了,点完了名,分发了苞谷面发糕和野菜汤。

  望着几位知青实在是困难,他也有些心疼,这些知识分子可是实打实的聪明人,来这吃苦,他也过意不去。

  等吃完了饭,站在大渠里,连长吆喝了一声。

  “同志们,咱们唱个歌吧?”

  “连长,唱啥歌?”

  “我来起头,大家一起唱,暖暖身子。

  开荒地那么哟呵!挖大渠那么哟嘿!建设新疆我做主呀,灌溉农场齐享乐哟~”

  听着连长唱着土里土气的歌,林德源他们边笑便跟着唱,但越唱越觉着,腰不疼了腿不酸了,干的更加起劲了。

  林德源只觉着,这种来自内心深处的精神富足,是之前无论如何也感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