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父亲的遗作-《替兄为赘》

  云昭如蒙大赦,在婢女的指引下出了玉攸宁的闺阁。

  这是一个两进院落,玉攸宁住在主院,兄长的房间则在后院偏房。

  虽然偏僻,但它竟然是两层阁楼,而且一楼是卧室,二楼是读书的地方。

  尽管这里比不得主院,而且兄长想到主院还得听传召,但是抛去这些不说,若是无人打扰的时候,一个人在这角落独处也是惬意的。

  云昭本还担心婢女会随她进来,为她更衣。

  还好,是她想多了。

  人家婢女止步于偏房门口,而且还不客气地开口:

  “奴婢深知女郎看中云书郎,不舍得云书郎受半分委屈。但云书郎也莫要仗着女郎的偏爱便恃宠而骄,你可知私自离府是多重的罪?

  主母震怒时,是女郎为你扛下了所有,你消失这些天,女郎日日以泪洗面,病了又病,就前天,女郎差点熬不过去!

  你归来未曾认错,甚至感谢也未有,就只会惹哭女郎,如此薄情寡义枉为清谈魁首!”

  “我……”云昭有些尴尬了,实际上婢女责备的甚是有道理,她确实没找到机会与嫂子好好聊一聊,不过不是她不想聊,是一桩桩一件件的全都堆到一起,她没机会不是。

  “奴婢知道,云书郎对女郎如此冷淡,是因为云书郎怨怼女郎耽误了你的前程。

  云书郎拿下清谈魁首,定然觉得自己前途不可限量。

  可莫要忘了,辰朝以士族为贵,入朝为官者全是士族,饶是你拿下清谈魁首又如何,寒门根本不可能入仕。

  若女郎没有让你入赘,你连士族大门都摸不到,更别说与如此多贵胄接触,在贵胄面前长脸。

  你今日所享受的一切,已经是寒门一辈子不可企及的。”

  “奴婢恳请云书郎待女郎好些吧,莫要等日后后悔!除了咱们女郎,不会有第二个人待你如此好了。”

  小婢女说完,也不等云昭回应,气呼呼甩袖走了。

  俨然,她积怨良久,现在才找着机会敲打。

  云昭默默叹气。

  嫂子钟爱于兄长,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兄长芝兰玉树才华横溢风姿卓越,许多人都说他有故人之姿。

  所谓故人,卫阶也。

  但与卫阶相比,兄长更为明艳。

  见过他的都会心生爱慕,故而嫂子钟情兄长一点也不意外。

  但也没曾想嫂子用情如此之深,她的身份尊贵,面对的豪门大族争斗也只多不少,她本该不轻易动情,即便动情也不该如此飞蛾扑火才对……

  故而,云昭有些不能理解。

  不过男女之事,她确实不懂。

  云昭想不通,便只能暂时抛于脑后,开始打量兄长生活三年的地方。

  兄长的房子一如既往的整洁干净,笔墨纸砚乃至生活用具,都是按他平日习惯摆放。

  衣柜里也多是素色衣袍。

  唯一不同的是所有东西,质地都是一顶一的号。

  素袍是丝绸软缎,文房四宝是名贵木材珍稀玉器为底,雕花刻镂为衣,屋子里大大小小的东西都非常精致大气,无一不彰显第一士族的气度。

  房间后面还有一个净室,净室有暗格,内镶竹片,潺潺流水从竹片倾泻,灌满了浴池。

  浴池下附设地漏,地漏与暗沟相通,保证浴池水流不会溢出。

  竟是流觞汤!

  云昭惊喜不已!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套汤池,不由有些怀念。

  说到这流觞汤,自己与它的缘分是深之又深,因为在士族流行之前,它是父亲为他们兄妹设计的嬉具。

  一名仕到家中做客看到了甚觉有趣,便向父亲讨了图纸,而后把它放大,便成了士族府邸风雅的流觞汤。

  后来父亲也在家中给她做了一个。

  自打七年前父亲出事,云氏一族被贬为庶民,云昭便再没见过流觞汤。

  想起伤心的旧事,云昭颇有些唏嘘。

  担心有人进来,云昭不敢多停留,她整理好思绪,快速将身上灰尘洗掉便出来了。

  等换上兄长的衣袍,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她与兄长同胞所出,个头外貌有七八分相似,但三年未见,兄长似乎长高了,袍子对云昭而言大了不少。

  尽管她已经估算着兄长的身高,尽量把鞋底做高,但现在来看俨然还不够。

  幸亏府邸的人对兄长关心不多,也幸亏辰朝以阴柔为美,许多男人为了追求阴柔美还会涂粉簪花,刻意含胸屈膝。

  故而,她身上的女气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怀疑。

  趁着无人打扰,云昭把旧鞋里的木头掏出。

  这是她平时就用的“假腿”。

  因为要到木匠坊混营生,她一贯是穿兄长的旧袍伪装成男子。

  但云昭个头没有男子高挑,以前还能装未行冠礼的少年,但时间久了木匠坊的人都认得她了,一点个子不长也会惹人怀疑。

  故而云昭便于去年做了这个四分一寸的“假腿”。

  她故意把鞋套弄高,再把木托塞进去,如此一来这双鞋便比寻常千层底高了四份一寸,她蹬上去便是个身长玉立的少年郎了。

  当然除此之外,云昭身上还有一身肉甲,这是专门用稻麻竹苇编制的,厚如玄甲触感又比盔甲柔软得多。

  在层层衣襟之下,倒也看不出,乍一摸也只以为是结实的少年。

  当然这套肉甲的厚薄程度也是经过反复琢磨于衡量的,若非脱衣服等闲之下认不出。

  唯一的难处就是夏季炎热比较难熬一些。

  但难熬也要熬啊,她还有养家重担,纵使自己可以不吃不喝,年迈的祖母也需要用药。

  兄长离开的三年,云昭便成了家中主心骨。

  想到病重的祖母,云昭内心又是一紧。

  等祖母清醒发现她不在家,不知该如何担心呢。

  思及此,云昭握紧了拳头,她定要尽快找到兄长,然后尽快归家,以免祖母挂念。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敲门。

  不等云昭开门,婢女便直接开口了。

  “云书郎,女郎念你奔波劳苦,便不用过去伺候朝食与飨食了,你且在房间休息,暮食再同女郎到主母院子用餐便可。”

  云昭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原来兄长还要伺候嫂子用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