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和闯营分别-《流贼也可以燎原》

  西阳寺村,李自成大营。

  夜已深了,刘处直没有休息而是从白鸽林方向快马赶来,李自成迎上前将刘处直叫到了帐篷里面,两人开始商量后面该怎么办。

  “洪承畴今日虽退但元气未伤,我那边伤亡一千二百士卒,兄长这里呢?”

  “两千出头,不过还好损失的老兄弟不多伤亡还算可控,义弟你是喝水还是酒?”

  “水,这就不喝酒了等下还有事要安排,咱们不能再继续打了。”

  李自成倒了碗热水推过去:“我也是这个意思,今日阵前左光先、曹变蛟的兵战力未损,白广恩虽败但秦军也就伤了点皮毛,夜不收回来报信,四川巡抚傅宗龙已经稳定了成都的情况,正在往这里赶了,我预计最迟五天就到,贵州总兵许成名也和傅宗龙合兵了,他们一来官军就要多出近四万兵马。”

  刘处直喝了口水:“高汝利他们那边有消息了浮桥已搭好一条,再有一天第二条也能成。”

  “这么快?”

  “郭汝磐带人砍了上游一片林子,木头够,李渡镇这里水流缓、河滩宽,但十几万人马加上辎重牲畜,两条桥也得走两天。”

  既然兄长不打算和我去湖广,那就按之前商量的来吧,兄长明日就离开往雅州方向走,去白利土司屯月多吉的地盘,最后再去青海,无论如何也不能走松潘草原回陕西,走那里十死无生。

  李自成说道:“青海,说实话我以前都没想过去哪里,虽然离陕西近但从没去过,也不是汉地,到处都是蒙古的部落。”

  “白利土司我也听说过,好像不是大明的藩属,他很讨厌黄教和红教的和尚,没事就去打乌斯藏,这样的人会借路给我们吗。”

  “借最好,不借就打他,白利土司撑死两万兵,康区那些农奴兵一个比一个菜,闯营还有近三万人,老本兵也有一万多,打下来占了他的地盘正好休整,再把势力往青海拓展,那里地广人稀官军鞭长莫及,还能搞到大量的马匹,熬过这个冬天等明年开春你再看看陕西的情况,到时候再安排下一步。”

  李自成走回桌边,盯着草图上的雅州方向下定了决心。

  “但有个问题,你得悄悄走,不能让洪承畴察觉,我留下来断后,等你走远了我再去李渡镇。”

  “那你怎么脱身,洪承畴若发现我营空了,必全力攻你。”

  “所以你得留点东西。”

  “旗帜、帐篷、灶台,都留着,再丢些破烂辎重,留一支小队伍灶台每日照常生烟,我这边也会配合,每日派骑兵在你营前走动装作两营联络的样子,洪承畴刚吃了亏这两日该是休整观望,不会贸然来攻,这也是咱们的机会。”

  说完后刘处直笑了笑,笑容里有些感慨,“这一别,怕是几年见不着了。”

  “总有再会的时候。”

  李自成还是倒了碗酒,推给刘处直,自己也倒了一碗,两只陶碗碰在一起一饮而尽。

  刘处直起身告辞,李自成送到帐外。

  “保重。”

  “你也保重。”刘处直翻身上马,又回头。

  李自成点点头,目送刘处直和亲兵消失在夜色中。

  孔有德按照刘处直的吩咐,一大早就派出一队骑兵,逼近官军哨探活动范围放了几轮箭,又迅速撤回。

  官军那边派出骑兵驱赶,两边小规模接触了几次,互有伤亡。

  西阳寺村这边,李自成营寨炊烟照常升起,旗帜在晨风中飘扬,哨楼上士兵的身影隐约可见,一切如常。

  寨内紧张的准备正在秘密进行,李过、刘宗敏、田见秀等将领已经接到命令,正在悄悄整顿部队,辅兵带着辎重先行从营门后方分批离开,沿着事先探好的路向西南方向转移。

  “帐篷不许拆完,灶台都留下不用掩埋,破车、烂木头、空粮袋,堆在显眼地方,旗帜插牢了,别让风吹倒。”

  “义父,咱们真要去青海?”李双喜忍不住问道:“那地方听说冬天能把人冻掉耳朵。”

  “冻掉耳朵总比掉脑袋强。”李自成拍拍他的肩。

  傍晚时分,刘处直又派了支小队来联络,故意从官军哨探能看见的方向进入闯营营地。

  闯营的篝火比往常烧得更旺些,这是刘处直的建议,让官军以为他们在取暖过夜,但实际上士卒们正在默默整理行装,检查武器,马蹄用布包裹,士卒口中衔着木片。

  李自成最后看了一眼这座驻扎了五天的营寨,帐篷里空无一人但旗帜依旧,一些破烂的推车、散落的草料故意留在显眼处,灶台里还有余烬,明天早上留守的少数人会再来生火。

  近三万人马慢慢的离开了这里,队伍最后,李过带着五百人断后,他们将在天亮前撤走,并小心掩盖大军行进的痕迹。

  嘉陵江李渡镇渡口,这里水面宽阔,水流平缓,两条浮桥已初具雏形,一条基本完工,另一条还在铺设最后一段。

  江边数千义军和营中的家属正在忙碌,不少人赤着膀子,在齐腰深的冰冷江水里指挥打桩。

  “快!这边再来一根!”

  高汝利在岸上调度木料:“杨秀头,你的人把那边绳子绑紧,杨光甫你带人把跳板铺平。”

  “最迟明晚第二条桥必须通,我们这边十几万人等着过江呢。”

  “大帅什么时候到?”高汝利问。

  “闯将不去湖广他往雅州那边走了,大帅在断后,等闯营走远些他就过来。”

  “呵,还得是人家结义兄弟,你说说大帅会不会为我们这些人断后呢。”

  第三日,清晨。

  洪承畴早早起身正在院中练剑,师爷匆匆进来,手里拿着夜不收刚送来的急报。

  “督师,李渡镇方向有情况,夜不收看见李渡镇江面的两条浮桥,一条已通,一条将成,江边灯火通明至少数千人在劳作,桥应该快修好了,刘处直应该想带着那群流寇东进湖广。”

  “李自成那边呢?”

  “西阳寺村炊烟照常旗号未动,但刘处直若要走,李自成岂会独留,有点不对劲。”

  他沉思片刻抬头说道:“传令,加派夜不收靠近西阳寺村,给我看清楚闯营虚实。”

  “是”

  命令刚传下,又有人来报:“督师,白鸽林的流寇今晨活动频繁,似乎有拔营迹象。”

  “左光先、曹变蛟到了吗?”

  “已在厅外等候。”

  “叫进来。”

  左光先和曹变蛟进厅行礼,洪承畴直截了当:“李渡镇浮桥快修好了,刘处直带着流寇要跑,西阳寺村情况不明但很可能已空,你们怎么看?”

  左光先沉吟:“督师若流寇分兵,刘处直走湖广,李自成走他能走哪,剑门关已被我军封住他根本回不了陕西,往南是成都,也都在官军的掌握之中。”

  “这正是蹊跷处,除非他走了咱们想不到的路。”

  洪承畴手指在舆图上移动,从西阳寺村向西移动:“他会不会走松潘卫回陕西去了。”

  左、曹二人俱是一惊。

  “松潘卫”左光先难以置信,“那苦寒之地,草地很危险进去了根本出不来。”

  “李自成这人不能以常理度之,他心志坚定造反从来没有动摇过,想出奔松潘的险招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咱们追哪一路?”曹变蛟问。

  洪承畴盯着舆图缓缓道:“追刘处直,追他的原因有三点,其一,刘处直携大量辎重、家眷行动迟缓他比较好打,李自成轻装速走追之不易。”

  “其二,刘处直那边有银钱粮草,打他缴获丰硕。”

  “其三,李自成是去松潘卫,是绝路也是死路,那里环境险恶又没有粮食,就算熬过去了,他回到陕西还有孙抚院在等着他,到时候他实力折损严重,也就没有能力威胁陕西的安全了。”

  “刘处直若入湖广,与张献忠的队伍呼应祸害这里,对朝廷影响太大了。”

  左、曹二人相视点头。

  “传令,左光先率本部前行,曹变蛟随后,贺人龙、贺瓒为左右翼,我率大军押后即刻向李渡镇进发,务必在刘处直过嘉陵江前咬住他!”

  “再派小队探查,若确为空营就不管它了,此战关键在于歼灭流寇主力于江岸,只要打垮他这一路,李自成孤军远遁不足为虑。”

  “遵命!”

  将领们匆匆离去调兵,洪承畴独自站在舆图前,一拳重重锤在李渡镇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