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今宵不问梦何方 只待他乡作故乡 (肆)-《云龙十三子之七剑与双龙》

  兰花人甚精细,主动代主人问道:

  “这些黑旗军如此可恶,绿珠姐姐所在迎春阁是否平常也要受其骚扰?”

  绿珠为兰花音容可喜,年纪又比自己小,明知是在套自己话,略一迟疑仍旧道:

  “这些黑旗虽然凶狠,也不敢来我迎春阁滋事。”

  “哦,想来姐姐主人一定是位了不得的厉害人物!”

  绿珠得意道:

  “那是自然!寒光大人……。”

  说到这里,眉头微皱,轻轻叹了一息。

  鸣云在旁听音,感受到绿珠是真心替自己主人可惜,并不是人前作态。

  绿珠也察觉人前失态,忙换了话道:

  “小妹妹,我看你言语可喜,人又生的俊俏。待会儿见了我家阁主可要仔细留意,若能得阁主欢喜,少不了你一番好处。”

  “原来尊阁主如此好客,就不知能送兰花些什么呢?”

  绿珠赶紧福身回道:

  “周大人言笑了,大人们的事,婢子哪敢妄言!”

  说话功夫,风辇已到了最靠近军堡的一处五层台楼。

  与厚重粗糙的军堡相比,那台楼雕栏玉砌,华丽非凡。更有趣是楼檐四角各镶了一颗斗大的定风珠,每每堡外狂风裹带来的黄沙泥土,俱被宝珠定住,如坠直线,洒落在台楼的石阶下,积起四角浅丘。

  直到此时,众人才看清高高在上的军堡两沿布满了高大的蔽日幡。

  原来堡外毒日斜阳,昼夜不落,以致赤壁千里,堡内人物全靠军堡野丘上的蔽日幡遮阳才能存命。

  年长日久,这些低阶的蔽日幡,早被炎风烈日催折破旧,幡上布帛化为丝线飞坠。因制幡用的都是地底异种石棉,极为坚固,就算断化为线也不破不散,一不小中人耳目,便有致残的风险。

  迎春阁分坛为避其害,四角挂了定风珠,所以阁下成堆的除了黄土,就是这如针如芒的石绵纤丝。

  果然,鸣云见有仆役正在打扫,仔细将石棉丝收拾装入结实的麻袋里运走。

  绿珠解释道:

  “这些石丝也算难得之物,丢了可惜,都护大人有令,凡城内人都有义务收整,定时交归军库。不过也不是白交,多少可以换得些食水。”

  果然,阁外还有不少百姓拣拾。也直到此时,鸣云才发觉迎春阁是一座酒楼,红砖碧瓦,屋舍玲珑,造致的十分雅致精巧。与这分界城中粗劣的土屋、劣堡迥然不同,故而生意极好,往来宾客稠密。

  说话间,彩船已落在迎春阁中亭。

  绿珠引鸣云、二女入堂,又请高天几人在偏厅用膳。虽是偏僻角落,一样有仙鹤、彩鸾飞舞其间。高天、秀才哪里见过这个,拥上前观玩,倒让绿珠轻轻松松将鸣云请入堂后。

  过一间穿堂,便有侍女接引。

  鸣云五感惊人,鼻下传来水气,心上惊觉,不免一阵着慌。

  果然绿珠掩唇与自己道:

  “大人远来辛苦,还请先沐浴更衣。”

  鸣云笑了笑:

  “原来是你家主人嫌我不干净,特意安排你这丫头交待我洗个澡。可我要是不愿意呢?”

  绿珠笑道:

  “从来客随主便,布政大人如此雅致的人,如何好拂了主人美意。何况大人路途奔波,虽说神仙中人,诸物不缺,到底旅中简慢,哪里有这里舒适?”

  小婢子将了鸣云一军,说着倒身告退,自有侍女捧着浴衣相奉。

  兰花见承上的明是一男二女三副衣着,虽说她较众童子机智练达些,也不由飞红了脸。阳泉更是秀目喷火,把奉衣的二侍女吓得不轻。

  鸣云推开一侧沉香竹扉,果然门后一池两眼,白沙铺陈,香汤扑溢。

  笑一笑,竟然当真除起衣裳。

  他面上虽然通达,心里却在计较,正当他假意动作,不想兰花羞红着面孔,竟然上前跪倒于地,助其卸衣。鸣云一惊,有待避让,未料对方双手灵便,眼看着往日必是做惯了的。

  念及此,鸣云反倒心生怜惜。将身一让:

  “不必,我素来不喜人亲近,你和阳泉在室外稍后即可。”

  哪知话音未落,一旁侍奉的青衣婢子却道:

  “阁主生性爱洁,大人的两位近侍如不沐浴净身,不便近前。”

  “还有这样的规矩?”

  鸣云正疑声,一直恼怒地阳泉倒上前一步,迈向汤池,一面走一面除去衣裳,转眼干干净净,跃入池中。

  她一身体术远超群伦,身形之矫健,便是常服侍惯了的两位青衣女婢也为之侧目,当看清其赤裸身体遍布鞭痕更是一阵惊呼……。

  鸣云不想阳泉竟然如此,不等其尽卸衣裳,忙将头脸偏过一旁。

  他虽少年,但经两番玄门深造,阴阳合和,男女之事不尽放在心上。若换平常,眼前事自然要回避。只是如今在这迎春阁主人家,为遮掩自己形迹,事急从权,也无不可。皱一皱眉,默运玄功,一样将衣履除尽,却换来众女哑口失声。

  原来在众人眼中,鸣云赤紧的身体竟然上下遍布密鳞,尤其肋下铜钱般大小倒鳞好似龙甲,加之少年人外门苦术,身形如玉柱挺拔,虬筋似惊龙绕梁,愈显雄壮威猛。

  二婢看了个目瞪口呆,只以为鸣云是传说中龙血遗族,不知对方不过是使了奇禽术的手段,将赤身遮起。

  如此一来,兰花大松了一口气,她比众童年长,担心如果近身侍奉,只怕从此便要常伴天主大人近前。鸣云如此一来,自己便不必担心。

  可是既然阳泉与鸣云都入了池,自己怎好旁观。思索间也解下头钗,欲待除衣入水。她本年长,一待披散长发,垂在胸前,越显人物成熟了七分。

  鸣云见兰花身体已然渐丰,赶紧运气。瞬时间汤水翻滚,蒸化了道道白雾,将自己连同一池香汤薰了个云环雾绕,纵然伸手咫尺也不见对面……。

  主仆三人分尊卑两眼汤池沐浴,待出了水,依旧是兰花帮助鸣云换衣。待为主人系衣角时,耳听对方轻吐了一气,顺便擦了擦额角细汗,显是一番运功甚费力。

  少女念及,不由唇角牵笑。

  鸣云窥其意,遮掩笑道:

  “打启程以来,我还从没有这么干净过。”

  兰花亦笑道:

  “托天主与此间主人的福,婢子也从来没这么干净舒爽过。”

  耳闻她自称“婢子”,鸣云不由点头,暗道:

  “这丫头乖觉得很,高天,阳泉以下属她最灵秀,看来日后定能独挡一面。”

  至于阳泉,倒洗得比两人还干净。

  她身形矫瘦,此刻穿了红色散花浴衣,更显人物精神,只是周身似有莹光暗绽,映得骨理肌腱越发生动,英矫过人!

  到此时,兰花,甚而是鸣云才回觉那一池香汤水竟然饱含灵气,倒便宜三人中最不在意的阳泉,得了最多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