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离去/停驻/留下-《除我以外,全队反派》

  短短一夜时间,兰尼尔风云突变。

  诺尔维雅醒来的时候,她的联络器已经发烫了。她收到的消息像外面飘落的冰晶一样密集。

  天很冷,但那并不算是雪花。

  诺尔维雅走下楼,她看到了客厅里的约书亚。约书亚是昨晚来的,涅多桉派他到这边打探消息,并且保证佩西拉的安全。

  涅多桉知道她们开战的理由是佩西拉的死亡,但是木莎已经失去了女儿和朋友,再加上一个佩西拉,木莎会崩溃。

  涅多桉知道很多事,但她不知道洛蕾塔变成了吉迪,也不知道佩西拉本就重病缠身,无论如何,佩西拉都活不过这个月。和她的母亲一样。

  一些人天生就缺少情感,他们在某方面会特别突出,但是在感情很匮乏。他们只能理解他们感受过的情感,对于没有感受过的,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懂,只能模仿。

  涅多桉就是这样。

  她把约书亚送到了弗特苏,想要让木莎至少留下一个亲人。

  约书亚还不了解兰尼尔的具体情况。他一直在医神庙实习,家里喀岚和优丝丽的气氛很奇怪,他的实习报告还没写,队友又深陷兰尼尔内政。

  他请了假把涅多桉的母亲送到了兰尼尔。他的队友们也陆陆续续都来了。

  他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涅多桉了,他没想到涅多桉会崩溃到这种程度。涅多桉的助理碧缇说,涅多桉每晚睡不到四个小时。

  他问涅多桉需要什么帮助,涅多桉很顺手地用着他,原来是让他照看她的母亲,现在是照看木莎的母亲。

  约书亚昨天看到浑身渗血的木莎之后,他也睡不着了。他一直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外面开始结冰的时候,他才皱着眉倒在沙发上,不安稳地睡了过去。

  诺尔维雅没有叫醒约书亚,她看着明亮的灯光,走向了有交谈声的厨房。

  是雅琳休、费莓欧和阿尔泰尔。

  听起来好像在吵架。

  诺尔维雅脚步一顿。

  “早上好。”

  休特从走廊尽头走了出来。

  “来这边吧。约书亚在客厅,他应该一夜没睡。相信雅琳休,诺尔维雅,它自己说服了它的班主任,让学校给他们一个月的自由活动时间,理由是他们在进行对成长有益的课外实践。”

  休特看着厨房虚掩着的门,绿眸沉静。

  “诺尔维雅,今天下午木莎就会带着雅琳休他们去皇宫。”

  ……

  “阿尔泰尔,你不应该去皇宫。”

  雅琳休的声音不大,但费莓欧的反应很大。

  “为什么啊!不是我们三个都要去吗?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我们都已经向学校请假了!”

  雅琳休坐在板凳上,它摸了摸费莓欧没有伤疤的脸颊。

  “我的家长在这里,她们尊重我的决定。费莓欧你和家里联系了,你的爸妈不在,管家没有办法动摇你的决定。但是,费莓欧,阿尔泰尔没有和家里联系。”

  “阿尔泰尔,现在雅琳休的家长都在,她们的联络器可以……”

  费莓欧看着垂着头不说话的阿尔泰尔,她反应过来了。

  “你、你昨天还说……哦,你那时候不太清醒。”

  费莓欧沉默了下来。昨天发生的事情太过惊心动魄,她几乎忘记了,阿尔泰尔本身就是很胆小的雄鹰。

  “……我可以的。费莓欧,雅琳休,我可以陪你们一起去皇宫,我只是……我只是没有办法忘记那种翅膀拍打手臂的感觉,我总是忍不住想,当妈妈看到我的尸体的时候,她会有多难过。如果我死了,爸爸一定会怪妈妈,因为爸爸他不知道我来兰尼尔……”

  “阿尔泰尔。”

  雅琳休拥抱了阿尔泰尔。

  “谢谢你做的一切,你保护了瓦乐芮,叫来了德灵,你表现得很勇敢。

  阿尔泰尔,我已经联系了你的妈妈,她很快就要到了。在这一个月假期里,我希望你能去找心理治疗师,和对方谈一谈你在兰尼尔发生的事情。

  一个月之后,我们在学校见。”

  阿尔泰尔呆呆地看着雅琳休。

  “一个月之后……你们都会在吗?你们会活着吗?学校里会有洛蕾塔吗?”

  雅琳休无法给出绝对肯定的答案。

  阿尔泰尔看着雅琳休,又看了看费莓欧,他小声地啜泣起来。

  费莓欧觉得,那大概是羞愧和恐惧。还有一种背叛感。阿尔泰尔喜欢玩公主游戏,是因为他想要当拯救公主的骑士,他想要拯救谁——比如说当时他背叛的妈妈,和懦弱的自己。

  雅琳休手里的联络器响了。它在拿着休特的联络器。

  是阿尔泰尔的母亲。

  阿尔泰尔去收拾行李了,费莓欧有些泄气地坐在板凳上。

  “阿尔泰尔还是没变。”

  “费莓欧,你和阿尔泰尔昨天经历的事情很残酷,阿尔泰尔害怕是正常的反应。他的家庭,他过去的经历,共同组成了他。”

  “我也很害怕,但是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记得瓦乐芮的翅膀拍在我手臂上的感觉,我记得那个把我的牙掰断的雄鹰长什么样子,现在看到和那个雄鹰差不多样子的男人,我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颤。我会做噩梦,但我会在我的梦里把那个雄鹰的牙也掰断。

  雅琳休,我不是不害怕,我选择留下来,我给我的父母留了一封遗书,我的管家哭嚎着想要让我离开兰尼尔。我清楚我在做什么,我也知道我可能要付出的代价。但是我还是选择留下。可是……”

  可是阿尔泰尔选择离开。

  雅琳休轻轻笑了一下。

  “费莓欧,其实我想劝你也离开的,但是我知道你不会走。我们成为朋友不是因为我们都会做一样的事情,费莓欧,你之前和阿尔泰尔说过类似的话,不是吗?”

  费莓欧回想了一下,然后她还是有点不痛快。只有在这个时候,费莓欧的那层成熟褪去,有了些孩子的执拗。

  “可是……为什么我做得到,阿尔泰尔就做不到?”

  “有很多个原因。”

  雅琳休握着联络器,它思索着,最后选择了最主要的一点。

  “阿尔泰尔只是做出了正常的反应。”

  “那我们不正常吗?”

  “我更愿意把这称之为‘特立独行’。”

  “特立独行的灵魂要更强大。之前老师教过,我记得。我接受这个理由。”

  费莓欧忍不住又问雅琳休。

  “可是,阿尔泰尔还很犹豫,他也有点不想走,为什么不等到阿尔泰尔非常想走的时候再联系他的妈妈呢?”

  “就像阿尔泰尔说的那样,兰尼尔的雌鹰不是游戏。这些反抗也不是游戏。从昨天开始,游戏结束了。

  费莓欧,如果不是今天,就来不及了。”

  ……

  “今天弗朗彻决定提前计划。”

  艾琳的声音从联络器里传了出来。诺尔维雅认真地听着弗朗西的动向。

  涅多桉在这两天里查出了一些反抗组织里的间谍。国王对她们的计划有一定的了解,他不满足于直接销毁她们的计划,他要在她们觉得即将成功时告诉她们,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吉迪的莽撞行动改变了双方原定的计划。

  国王不知道洛蕾塔变成了吉迪,他只知道他控制不住木莎了。他当然知道佩西拉的身体情况很差,他要在木莎再无牵挂之前,把木莎能造成的伤害控制到最小。

  国王开始行动了。弗朗彻意识到,如果再不开始她的行动,那么她到死前可能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如果停止所有行动,掩埋证据,假装自己从未有过谋逆的想法呢?她会被多疑的国王秘密暗杀,但是很多雌鹰都能被保下来……

  弗朗彻的性格向来谨慎小心,如果涅多桉没有来到弗朗西,如果那些外国人没有来到这里,如果木莎的学生没有说那些振奋人心的话。

  弗朗彻想,如果一切都没发生,她是不是就会安稳地当着弗朗西的领主?

  不会。

  当然不会。

  没有野心和手腕的雌鹰当不上弗朗西的领主。无论她多么严密地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典型的、柔顺的雌鹰,她看到天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张开手掌。

  不甘心、不甘心。

  她好不甘心。

  为什么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她无法改变的死亡,那么多有能力的、能够成就一番事业的雌鹰,一个个地在她眼前消失。

  她不能杀掉涅多桉吗?

  能。生命是非常脆弱的,让一个人死在自己的领地里,这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

  她为什么任由涅多桉在她的领地里胡作非为,她为什么不会觉得涅多桉对她说的话是冒犯,她为什么会拍下涅多桉的照片——

  因为涅多桉在做她想做的事情。

  她知道兰尼尔有哪些反抗组织,她站在巨鹰的肩上,巨鹰是由之前雌鹰的骸骨组成的。

  她想,她成为弗朗西的领主了。那她什么时候能成为整个兰尼尔的领主呢?两百年前有为的雌鹰做不到,她也做不到吗?

  她之后,再过几百年才能有一个雌鹰做到呢?

  不能是她吗?不该是她吗?

  等待比死亡可怕。习惯了被压迫比被压迫这个境况更加可怕。

  弗朗彻做出了她的决定。

  她要把计划提前。她给她的合作者们留了退路,没有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弗朗彻起身,她叫了她的下属到她的办公室,但是很快,涅多桉没敲门就直接进来了。

  涅多桉的眼眸很冷。

  “我开启了计划。假装是你的命令。所有人都知道是我授意的,你对此并不知情。弗朗彻,这是我做出的决定,这次你来不及阻止我。”

  “我本来也要……涅多桉,你总是这样。”

  弗朗彻生不起气。

  “你知道这样最后——”

  “我知道。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没打算活着走出兰尼尔。”

  涅多桉没有看弗朗彻。她并不想和弗朗彻探讨什么,她做出了她的决定。至于弗朗彻怎么想,那不在她的考虑范畴。

  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她的合作者都被她压榨得叫苦不迭,她知道弗朗彻身上有多重的责任,但是弗朗彻考虑的时间太长了。

  她可以当恶人。她不是兰尼尔的雌鹰,如果不是为了她的母亲,她才不会管兰尼尔这些乱糟糟的事情。

  “该做的我都做了,我的指令也都在发挥作用。我的一些合作者都在撤离兰尼尔,我会和我的妈妈留在兰尼尔。

  我的队友一个都不能死。弗朗彻,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就算是输,你也要保护他们平安地离开。我为兰尼尔做了很多,为你也做了很多。这是我该收取的报酬。”

  弗朗彻点头。在这样危急的时刻,她反而平静起来。弗朗彻还能开得出玩笑。

  “涅多桉,你放心我保护你的队友们吗?你为什么不自己保护他们?”

  涅多桉莫名其妙地看了弗朗彻一眼。

  “鹰族的听力这么差吗?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不会活着出兰尼尔。我到时候肯定死了。”

  弗朗彻的表情淡了很多。

  “涅多桉,你想没想过,我也会死。”

  “你不会。你不能死,我给你留了退路,我的生命非常珍贵,我会保护你到最后。弗朗彻,我并不欣赏你。你的有些行为在我看来是过于谨慎到让人觉得不爽的,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我是雌鹰,我会做得比你更好。

  但是,你很适合当领主,或者国王。你会费很大力气去救茱达丝,你爱你的领民,你会不计代价地保护她们。如果最后活下来的是你,你会用尽一切方法挽救那些雌鹰。”

  “包括你。”

  弗朗彻的语气很坚定。她现在并不像一个贵族雌鹰,她的压力太大,在这冰冷的秋季中,她的衣服汗津津的,她的眼神燃着火,灼烧着她的伪装。

  “涅多桉,活着才能创造持续的价值。我知道你很聪明,我希望你尽可能地活下去,等一切结束,成为兰尼尔的一部分。我需要你,我觉得你很适合当一个领主。”

  涅多桉知道弗朗彻是认真的。虽然她不喜欢弗朗彻,但她了解弗朗彻,就像弗朗彻也了解她一样。

  涅多桉冷嗤,她抬起头看着弗朗彻。

  “要是成功了,我要弗朗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