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有苦难言-《都督府新来的侍女是个三流细作》

  袁渐鹿和眉婉儿跟在后面,他见身后两人走得气喘吁吁,只好抱着皎然多次停下等待。

  走进林深处,面前是一大片石窟,眉婉儿凑近和袁道,“他该不会是什么深山老林里修炼出来的妖怪吧?蛇妖?”

  袁知道这种人定然五感皆是敏锐,给她使了眼色叫她少说话。

  就在他们走过林间时,身后的树木位置也悄悄发生了变化,连同他们留在泥土上的脚印也很快消失。

  正要到石窟转角处,眼前出现一个极为狭窄的小石门,男子走到门口,门便自动开了。

  袁渐鹿让眉婉儿走在他身后,自己大跨步跟上,一脚踩下去,脚下是绵厚的草地。

  他发出一声惊叹。

  眉婉儿跟在后面还没有进来,“你叫什么?”

  “哇——”她站在他身边感叹。

  面前出现了一座桂林,金桂数里,不见尽头。

  梅定妒,菊应羞的黄金屑怕是再无比这里更盛的了。

  眉婉儿嗅到桂花的清香,这几日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这里莫不是蓬莱仙境?”

  袁渐鹿点点头,这还是他第一次同意她的看法。

  两人仍然跟在他身后,袁渐鹿走得双腿都痛了,还没有到地方。

  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割了一大竹篮的草朝这边走来。

  她两手托住篮底,高高举在肩头上行走。

  见这白发男子过来,将篮子放下行了个不知朝代的拱手礼,“师傅,这人是谁?”

  他看了看怀里的皎然,有些拿不准,“算是……新药材。”

  小姑娘伸手道,“我来背着吧。”

  “不用,你带他们俩找个村落住下。”

  “哎。”她应道。

  眉婉儿连忙问道,“那她呢,你要把她带去哪里?”

  “不是说她中毒了?”他并不多停留在他们面前。

  小姑娘甜甜的声音自他身后飘来,“师傅,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不,别等我。”他没有回头。

  袁渐鹿估摸那一篮草药,最少也有七八十斤。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一手托得老高,半分也不像吃力。

  袁渐鹿觉得自己应该帮帮这个小姑娘,至少能给人留个好印象,“娘子,不如由我代劳?”

  小姑娘思忖片刻,朝他的胳膊看一眼,好像在怀疑什么,“行吧,拿住了。”

  眉婉儿却不大放心地望向那人带走了皎然。

  两人方才走了十几步,那小姑娘始终是那么举着,一直没有换过手。

  现在轮到了袁渐鹿扛着,走了几步,他脸上开始冒汗,肩膀发抖。

  但在姑娘家面前可不能丢了面子,于是故作轻松道,“请问小娘子芳名,此处又是哪里?”

  “唔……乡野里的人罢了,没有名字,我师傅门下共五个弟子,我是最小的,所以名叫小五,上头还有三个师兄和一个师姐,其余都是村子里的百姓。”

  说完了,仍没有告诉袁渐鹿和眉婉儿此处是何地。

  又走了几步,袁渐鹿猛地将那篮子草药放在了地上,汗水从额头滑落。

  眉婉儿终于忍不住大笑,“亏得你还是个习武之人,连一篮子草都抬不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袁渐鹿也不辩解,指着篮子让她试试。

  眉婉儿弯腰将草篮往手中一托,也照袁渐鹿的样子,扛起了篮子。

  她将全身的力,都运在双臂上,起初并不觉吃力。

  走了不过七八步,便觉得肩膀有些酸胀起来了,尚且可以忍耐。

  又行了数十步,手臂渐渐有些抖起来了,她方才耻笑了袁渐鹿,此时放下才叫丢脸,于是继续忍着不适坚持走,又强行走了几十步,两只手臂几乎失了知觉。

  忽转念想起这小姑娘一路朝他们走来,半分都不带气喘,始终没露出一些儿吃力的样子,年纪这样小,下盘和上身都这样挺实。

  她放下篮子,和袁渐鹿相视一笑。

  “怎么样,不笑话我了吧?”

  眉婉儿道,“失算失算。”

  小姑娘叹了气,“还是我自己拿着吧,弄洒了草药,师傅回来定然怪罪我。”

  继续扛在肩膀上行走。

  也不知是昏迷中过了多久,皎然慢慢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黑沉沉的一片,辨不出身在何处。

  耳边也是静的,除去她的呼吸没有任何声息,好像全世界都死去了。

  她低头看了一看,自己原来一直仰睡一张玉石床上,怪不得浑身冰冷。

  她高声正要道,“有没有人在?”

  一出声,自己先吓了一跳,原来她竟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她想起来了,在她昏倒前,她本是和眉婉儿还有袁渐鹿漂到了这个无名小岛上,那条红得吓人的蛇缠住了她的脖子,后来她便昏倒了。

  皎然心中害怕极了,她怕自己变成一个哑巴,再也不能说话。

  此前种种她都挺过来了,穆衿和凤凰雏的算计,一路颠沛流离,发热呕血,不能归家,到处有生死忧患,她一直默默忍受着,只是想到等回家以后,这些都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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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她却变成了一个哑巴,一个不能和阿娘诉苦,也不能再和师姐撒娇的哑巴。

  她沉默了片刻,这一路过来都没有哭过,哪怕被穆衿反杀背叛,被凤凰雏取血。

  她还能撑着,心想只是自己初入江湖不懂得人心被算计了,谁都会被坑,算得了什么,留着一条命,她什么都不怕。

  可是现在醒来,自己却在一个无光无人之地,还不能说话了,全身都痛。

  她只想回家,那是她唯一的心愿。

  受伤的小孩子要记得回家的路,阿爹阿娘都说过,她现在不知道家在何方了。

  她坐起身,这些时日累积的委屈一瞬间都爆发了,忍不住呜咽,双手捂住脸,泪水不断从指缝中流出。

  她哭了很久,实在不是她爱哭,从小到大她就没哭过几次,但现在她只能怪自己无用愚蠢,被人耍得团团转,除去用哭泣发泄心中的怨气和悲伤,一时间她什么办法也没有。

  她恨死穆衿了,说实话比起凤凰雏,她恨穆衿要更深,凤凰雏本就不是个好人,做出什么来她都不奇怪,背后捅刀子也是这种江湖人惯见的招数,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可是,穆衿不能。他怎么可以这样背叛她,置她于死地?!

  她是欺骗他,接近他,利用他的仁慈,可他比她更狠,直接反手送她见阎王。

  什么最毒妇人心,明明就是最毒男人心,这还是她头一次喜欢一个男子,没成想差点被人弄死。阿爹说长得好看的女人最会骗人了,可他没说长得好看的男人比女人更会骗人。

  全是假的,什么狗屁男欢女爱,世上对她好的只有阿爹阿娘罢了。

  穆衿要她哭,要她求一求他,她偏不,不就是技高一筹暂时胜了她?他用菩萨面遮住了他的毒蛇心。

  该死,她初出茅庐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等她再见他,非要剜出他那颗心看看是有多黑。

  等到她哭得四肢疲乏,再没气力动弹时,她将头四下张望,见右边的洞穴顶上有一颗明亮的星,除那星子外,再无一物。

  现在天黑了,皎然想,所以星星出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眉婉儿和袁渐鹿送来的,他们为什么要把她放在这里呢?

  是了,是了,他们嫌弃她累赘,所以把她一个人丢在了这里。

  皎然明白自己不能依靠任何人了,她要自己回家。

  无论自己在多远的地方,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一定能回家。

  她又想到了阿娘,等师兄和师姐回去,她却没有回去,无论凤凰雏说些什么,她一定都不信,阿娘和阿爹必然心急如焚,到处派人找她。

  她不能再继续睡在这里了,皎然挣扎下了玉石床。

  她如今身体不好,刚下床便瘫软在地上,但她不肯就这样留在这里等死,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定睛向四面看去。

  皎然抬头去望,再看微光,不像是在天上,好像相隔不远。

  她朝着那光亮的地方,一步一步一步吃力走去。

  只是这里太黑,她刚走数步,额头便陡然撞上了一个硬物,碰得她两眼发慌,伸手一摸,冰冷铁硬,是一堵墙。

  她跟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又继续朝着光亮处去,脚下猛地一滑,膝盖磕在石头上,她趴在地上向前仗着胆子去摸,摸到了一层层的石阶。

  皎然伸开两手,左右上下摸索,踩着脚下的石阶往上爬。

  石壁两侧潮湿得厉害,她掌心都是湿漉漉的青苔。

  快到光亮处时,皎然松了一口气,一定有出去的门,否则她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她刚站稳,一块石头忽地击向她的膝盖,一个踉跄,她又向前栽了一个大跟斗。

  双手划在石地上,擦破了皮,“是谁?”她想问,可只能发出啊啊的怪声。

  皎然怕这里也有什么机关,便慢慢蹲下身子,缓缓向前移动,以免自己再撞到哪里。

  她一面摸索,一面向前移动,最后终于爬完了所有的石级。

  石阶上是一个高台,星光下,一个白发老头正安然地在蒲团上打坐,皎然不敢走近,不知他是何人。

  他听见她的脚步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不敢往前走,他便动动手指唤她走上前来。

  皎然怀疑自己已经死了,不然怎么会看见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脸上一根皱纹也没有,像是个刚及冠的年轻人,她走到他身边才看清他的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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