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姨娘自请受罚-《夺舍三年,她杀回来了》

  和熙院。

  林若初随着小厮走到内院,全程低垂脑袋,眼观鼻,鼻观心。

  既然全府都想借此处置她,正好,她遂了她们的心愿。

  进到屋里,未等郑氏身边的嬷嬷发话,她跪伏在地上,叩首道:

  “罪妾林氏,自知罪孽深重,前来向侯夫人请罪。”

  她此话一出,屋内寂静,落针可闻。

  郑氏磋磨着手里的熏香,抬眼看她。

  这位把侯府搅得鸡犬不宁的林姨娘,她还是第一次拿正眼去瞧。

  只见她一身青色衣裙,外面裹了灰色棉斗篷,露在外面的手指耳朵皆是冻到红紫,头发上仔细去看,还能看到她头发丝上的白霜。

  小厮来报,她在院外跪了一宿,如今看,确是如此。

  只是,这副模样,在郑氏看来,仍旧是惺惺作态,靠着可怜相来博同情。

  她那个傻儿子或许吃这套。

  自小在宫里长大的她可不吃!

  郑氏神色一紧,她身边主事的宋嬷嬷便心领神会,厉声道:

  “你倒说说,自己犯了何罪!”

  林若初一拜,直起身子,低眉顺眼道:

  “罪妾罪责有三。”

  “罔顾纲常,离经叛道,未等到聘妾书便私自随世子爷进府,两年间以姨娘身份自居,这是罪责之一。”

  “入府后,不尊夫人,不敬主母,行为乖张,骄横善妒,扰乱后宅,这是罪责之二。”

  郑氏挑了挑眉,没想到她竟有这样的自觉。

  林若初继续道:

  “狐媚世子,令其遭受家规之苦,伤其身体发肤,这是罪责之三。”

  三项罪责,一项比一项短,却一项比一项严重。

  说到最后,这一桩桩一件件在脑海中掠过,郑氏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已是寒霜一片。

  锦雀跪趴在地上,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她完全想不明白,姨娘跑来跟侯夫人细数自己的罪责到底是想做什么?

  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想勾起侯夫人的回忆让她给她们一个痛快?

  锦雀抖成筛。

  林若初说完,则再次俯首叩拜,郑重地行了个大礼。

  “此三项,为罪妾三大罪责,此外,还有诸多小项,难以细数,罪妾之罪,罄竹难书,侯夫人仁慈,一直宽恕罪妾,从未降下惩罚,罪妾惶恐,特来请罪。”

  她声音谦卑,且清晰有力。

  郑氏听着,再听她说的这些话,心里忽然觉得,这个林姨娘似乎不像她之前听说的那样,那般骄蛮无礼。

  她这行礼的姿态,也没有任何狐媚娇嗲之姿,反而透出几分武将之后的飒爽。

  郑氏看在眼里,眼底杀意消解了一二,可仍旧藏不住厌恶。

  “你这话说的,你是觉得,夸赞我仁慈,给我戴个高帽,就能将你以前这些错事,一笔勾销了?”

  林若初答:

  “罪妾不敢,罪妾自知罪孽深重,绝不敢请求侯夫人的宽恕,罪妾自请入长青峰三清殿,为侯府祈福,偿还罪孽。”

  郑氏皱眉,宋嬷嬷和锦雀皆是一惊。

  屋里从主子到仆役,没有一人想到林若初会说出这种话,皆是面露惊色……

  入三清殿祈福的意思是,她要出家?!

  张静婉赶到院里时,听到的就是林若初这一句。

  而在她之前,邵牧早已站在院中,隔着木门,不知听了有多久。

  张静婉抬眼看过去,只见邵牧身形颀长,负手而立,一身锦缎长袍,白狐皮斗篷,衬得他如玉的面容更显华贵。

  她脸颊一红,心底没由来地乱跳了几下。

  可惜,邵牧那双星目从未在她身上停留过。

  他正隔窗望着屋里出神,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攥,显然是被屋里人的话语乱了心神。

  邵牧是太子伴读,年幼便入宫,张静婉自小与他在宫中相识,从不曾见他为什么人什么事急过眼,皱过眉。

  她以为他是寡淡的性子,对谁都是冷冷清清的。

  直到她见到林若初,才知他这样的人,居然也会轰轰烈烈闹到满城皆知。

  他会红脸也会急眼,只是不为她罢了。

  张静婉收起心中酸涩,走到邵牧身边,轻声唤了句:“世子爷。”

  邵牧一怔,眼见是她,清淡地回了声“嗯”,便大步流星,往屋里走去。

  张静婉咬了咬嘴唇,也跟着走了进去。

  小厮通报:“世子爷、少夫人到。”

  两人一起走到屋中,对着座上的郑氏行了礼。

  郑氏眼神在邵牧额角打了个转,见他虽没裹纱布,却刻意戴了镶玉金丝额带,便知他是故意在替下面跪着的林姨娘遮掩,脸上立刻浮起三分不满。

  没理儿子,只冲儿媳妇招了招手,招呼她坐到自己旁边。

  张静婉端正地应了声“是”,走到郑氏旁边坐下。

  邵牧没被招呼,也没在意。

  他转身看向跪伏在地上的林若初,冷着声音道:“谁准许你来打扰母亲的?”

  锦雀听到他声音冷的像是结了冰,心道完蛋,唯一仰仗的世子爷还在跟姨娘置气,这下可真是没人能救得了她们了。

  林若初气息也乱了一瞬。

  她害怕占据她身体的那个女鬼听到邵牧的声音,又突然出现夺取她的身体。

  再让她被关在漆黑的牢笼中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糟践,看着至亲之人被伤害,她宁愿去死。

  她跪着调转身体,冲邵牧行了个礼,道:

  “是罪妾斗胆,扰了侯夫人清净,还请世子爷、少夫人降罪。”

  邵牧眉头皱的更紧了,双眼紧紧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身上盯出个洞。

  她从不曾自称“妾”,也从不曾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虽说自从孙氏进府,她的无理取闹让他头痛不已,连带往日的柔情都冷却了不少。

  但他仍然记着她红衣怒马冲自己嫣然的一笑。

  也记得她为了与自己在一起放弃所有名分甘愿为妾的牺牲。

  心里总归是不忍的。

  可她现在在说什么?又在做什么?

  她竟然想去三清殿?

  邵牧兀自握紧拳头,只觉胸口堵了一股浊气,叫人浑身不畅快。

  郑氏瞧着自己儿子失魂落魄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心里怨愤的紧,刚因林若初不卑不亢的态度生起的一丝丝改观迅速荡然无存。

  她恨不得把这个狐狸精当场打死!

  可惜,不能。

  邵牧作为侯府唯一的嫡子,天资斐然,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顺遂的人生造成了他执拗的性格。

  他说要做的事,侯爷打断了三根家法杖,也没能掰回来。

  眼下,他虽与这林氏生了嫌隙,不似两年前的如胶似漆,可仍旧把她当成心尖尖上的人。

  现在还不是时候,还不能把人打死。

  郑氏重重地咽下一口气。

  张静婉见状,便知今天也不能把林若初拍死了,她面上不显,心中不免惋惜。

  郑氏牵住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随即对着跪着的林若初开口道:

  “你既知罪,想认罚,我也不拂了你的意,你便就去那三清观,好好思过赎罪,若能为侯府求一丝功德,也算报了侯府对你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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