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一场好戏(万字章 感谢各位的支持)-《不正经系统和新手主角》

  日头渐低,阿宏也终于看清了来人。

  二者都骑在高头大马上,身上的甲片带有赃污,端得是煞气四溢。

  “还真是上头来人了?”

  错不了,这甲阿宏认得,是军中的甲!

  那来者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军中的大人,也不知道过来干什么。”

  那两匹马冲的很急,他才刚刚站直,阴影就洒到了脸上。

  阿宏眯起眼睛,发现这两人身材壮硕,气势惊人。

  尤其是后面带着面具的,真说得上是虎背熊腰,肚子赛他两个大。

  “这里是安澜镇,不知大人……”

  阿宏话音还未落,那为首的骑士就已经打断了他。

  “李长荫在哪?”

  声音洪亮好似惊雷,引得众人都看了过来。

  同伴早已经把头缩进了墙里,只留下阿宏暗自骂娘。

  抬眼看到那骑士满脸的杀气,好似要择人而噬,他心里当即咯噔了一下。

  ‘娘诶,怎么了这是,要吓死个人!’

  ‘难道是李大人犯了什么事情?’

  ‘该不该拦下啊……”

  这样的念头有了一瞬,然后就立刻被抛开。

  他娘的,李县长的麻烦关他屁事!

  每月月俸不过二钱,还要他玩命不成?

  于是膝下便软了三分。

  没等阿宏多说,余元宝已经拔刀出鞘,恶狠狠的骂道:

  “快说!那老狗在哪?”

  没错,这就是余元宝的主意。

  诈胡!

  两军对垒这么紧张的氛围,安澜镇又是边界的镇子,他准备诈上一诈。

  甭管真相如何,先声夺人,主打一个我没理我就厉害。

  灵感来源则是一些历史书上的故事,以及一句玩笑话。

  “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余元宝今天准备实践一下。

  刀光明亮,阿宏腿脚直打哆嗦,下意识摇头。

  “我…我不知道啊,在…在府中吧?”

  “好!”

  余元宝怒极而笑。

  “竟然还敢呆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你摆下了什么阵仗!”

  说完又瞪起眼睛,断喝道:

  “还等着干什么,开门!”

  阿宏如梦初醒,连忙拉开了镇门。

  这一下子,自然是什么文书也不敢要,只怕那大刀砍到自己头上。

  “大人的名字是?”

  好歹得记下个名字,阿宏刚刚开口,身前已经刮起了一阵恶风。

  再睁眼,哪里还有人呢。只在街角看到了飘动的马尾和四处躲避的人群。

  足足呆立了半晌,几个同伴才凑上前来。

  “宏子,那人谁啊?”

  阿宏摇头。

  “我哪知道……”

  “就这么放他们过去了?”

  “你想拦?那你去啊!”

  阿宏恶狠狠的回话,显然是对于同伴们的行为非常不满。

  娘的,平常一个个好像多有义气,真遇到事情跑的一个比一个快。

  于是冷哼了一声:

  “也不知李大人犯了什么事情,竟然惹得军中之人来查。”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大家伙顿时七嘴八舌的谈论起来。

  “这是要变天了?”

  “李大人犯的事情,会是哪一个呢?”

  一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可海了去了……”

  且不说这帮门卫稀里糊涂就把人放了进去。

  街头的另一边,余元宝又拦下了一个小吏装扮的人物。

  还是老一套说辞,只是一脸杀气的问道:

  “李长荫此时在何处,说!”

  声势之大,一时无两。

  这下子,四散跑开的人又哆哆嗦嗦跑了回来。

  看热闹果然是刻在人类骨里的本能,更别说是这种大人物的热闹。

  李惜阙四下张望了一番,发觉这里的镇民多瘦削,顿时皱起了眉头。

  虽然不算是皮包骨头,但也相差不远了。

  ‘这里可是边域大镇,如何能是这个样子?’

  尽管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她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瘦,代表吃不饱饭。而吃饱饭,是人类最基础的生存条件。

  她自幼生活在青台郡,那是黎国数一数二的大郡。

  青台产酒,闻名天下。只要酒坛沾上一个“青”,在哪都能贵上几钱。

  世间常说,酒中名品皆出青台,如此可见富盈。

  城中更多豪绅,那真是一板砖拍下去,十个都家财万贯。

  也因此,青台郡,包括周边的乡镇日子过的都很是舒坦。

  李惜阙不是没见过流民,但这种大镇之中的镇民,竟然也是一副这样的精气神,让她有些不适应。

  ‘确实烂透了。’

  她不由得这样想道。

  这些思绪弹指一挥间,再看余元宝,他竟然把那小吏当街抓了起来,厉声喝问着李府的位置。

  吓得那小吏顶梁骨走了魂,几乎瘫软成了一条。

  李惜阙注视着余元宝眼中升腾的怒火,微微叹了口气。

  ‘这愤怒,几成真,几成假呢?’

  有多少是演技,又有多少是真实不虚的火焰呢?

  李惜阙放松了眉毛,眼神也有些飘忽。

  在那微微放松的瞳孔中,阳光在余元宝周身映出了一圈光边,有些刺目。

  她们两个大抵是无法相互理解的吧?

  一个是名门的大小姐,在这个世界上都排得上号的那种。一个是混迹江湖的游侠儿,无父无母。仔细想想,她们能成为朋友,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很离谱了。

  回想平时聊天,余元宝经常说一些大逆不道的怪话,哪怕以李惜阙的胆气,偶尔也会顾左右而言他,不敢回应。

  但她确实理解了一点,余元宝真的在乎每一个普通人。

  “因为大家都是人啊,有什么不同?”

  记得他曾经笑着这样回答。

  而这也是李惜阙最不能理解的地方,皇亲国戚和平头百姓,怎么会是一样的呢。

  但兴许这才是他成为游侠儿的原因吧?

  如果没有这样的觉悟,他也不会当街把白尉打死,也不会这么年轻就升起自己的将魂。

  可能这就是他心中,武者的那一口气。

  武者心口最重要的一口气,到死都会一直含着。如果哪天吐了出来,立刻就会如逆水行舟一般跌落谷底。

  所以有言道:命可以丢,气不能散。

  至少李惜阙是这样理解的。

  就在这个瞬间,在余元宝横冲直撞,视规则为无物的时候。

  李惜阙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更加了解他了,也因此,心中多了点悸动。

  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也有了一些改变。

  ‘他的心里应该也很不好受吧?‘

  看到一个个食不果腹的平民,看到一具具倒毙街边的枯骨,他肯定很悲伤,肯定很愤怒。

  李惜阙这样想着,突然拔出了佩剑。

  剑刃划过寒光,在这青天白日走了雷霆。

  这一道剑光几乎刺伤了围观者的双目,刀兵出鞘,周围人顿时做鸟兽散。

  她自幼练习枪法,但万般归一,剑法也不差。

  策马上前,李惜阙一剑将那小吏的盔帽劈成了两半,距离天灵不过半分,断发漫天飘散。

  那就大闹一场吧!

  李惜阙心想。

  余元宝疑惑的看向她,好像是在询问她突然发什么疯。

  ‘原来你也知道啊?’

  李惜阙有些好笑。

  “是你先发疯的才对吧?”

  “但既然你想疯一把,我没理由不陪你。”

  她轻声回话。

  “正好我也想看看,咱们最后能整出多大的乱子。”

  虽然暴露了女声,但那小吏此时如何能察觉,只是一个劲的求饶,顺便把他知道的七八个李长荫有可能出没的地方都爆了出来。

  “发什么神经!”

  余元宝耸了耸肩,虽然摆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但他心中更有了底气。

  知道有人会支持自己,这真是一件好事。

  他确实很愤怒,眼中的怒火十成十都是真的。

  但他毕竟不是一个人,任务还得做,所以强忍着罢了。

  本来还想着收敛几分,那既然大小姐都同意了,那还有什么可说?

  “你可别后悔!”

  余元宝嘿嘿一笑,抬手将那小吏扔到了一旁,策马便狂奔了起来。

  一边赶路一边喊:

  “让开!都让开!敢阻某家,当斩不赦!”

  喊声震天,惹得街边的商铺闭户,惹得行人四散奔逃。

  身处敌国还如此放肆,又是策马狂奔又是大喊大叫,余元宝的字典里好像根本没有一个“怕”字。

  而这让李惜阙亢奋了起来,心脏砰砰直跳。

  赶上去与余元宝并肩,迎着狂风,她大声说道:

  “无论你要干什么,放手去干!”

  刺激,简直太刺激了!

  “好!”

  余元宝瞪大了眼睛。

  “第一站,安澜镇第一酒楼,迎春院,咱们去把那翻个底朝天吧!”

  “迎春院?是正经地方吗?”

  李惜阙突然问道。

  “我哪知!”余元宝翻了个白眼,“干仗呢,还管它是不是正经地方?”

  “也是。”

  军马过处,家家户户门窗紧锁,摊铺店面也都一一谢客。

  真如山匪进城一般。

  马蹄激起了尘土,清脆的声音在街面回荡。

  ‘藐视王法,横冲直撞。怎么不像是演的呢……‘

  她抬手戳了戳余元宝的后腰。

  “仔细讲讲,你要怎么闹这一场?”

  余元宝颇为不满的看了她一眼。

  “别动手动脚的,男女授受不亲!”

  李惜阙立刻转手为刀,狠狠砍向他的肩膀。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我问正事呢。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一会想怎么收场!”

  “现在好像是你比较胖。”

  “我真是…”

  “好了好了。”

  余元宝连忙讨饶。

  “我其实没什么计划……”

  李惜阙顿时语塞,但余元宝又接着说道:

  “但有一点你说的不对。或者说,以你的教养,没有想到这一种可能。”

  “什么?”

  余元宝嘿嘿一笑,脸上的杀气更胜了几分。

  “我为什么要收场?该收场的是对方才对!”

  见李惜阙不解,他于是补充道: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捣乱的人不会想着收场。反而是那些老爷,一会要想方设法为我擦屁股。”

  “咱们尽管捣乱,自有人愿意善后。”

  李惜阙张嘴就要问出一句“凭什么”,而余元宝已经再一次加快了速度。

  这样的事情,历史书里不知道有多少,而他余元宝,平日里最喜欢看的就是历史。

  文科生是这样的,不然也不会找不到工作………

  余元宝摇了摇头。

  “因为他们比我们更害怕!”

  “你强他就弱,你弱他才强。”

  “只要想清楚这一点,很多事情就会变得相当魔幻了……”

  ………………………

  马蹄的踢踏声还没有传来,在安澜镇的一处幽静地段内,坐落着一座巨大的府邸。

  这里自然是李府了,府内,县长李长荫正和尉长胡明饮茶。

  二人还完全没有察觉到镇子另一边的骚乱,正不紧不慢的聊天。

  能和县长一起坐着饮茶的自然不会是闲人。

  尉长胡明,安澜镇的一把手武官,至少在地位上,二人是平起平坐的。

  “今天是有什么要事?”

  这里是一座小小的凉亭,庭中有一张木桌,只坐了李长荫和胡明二人。

  木亭通透,遮住了酷热的阳光。亭柱朴素,虽然没有雕刻什么花纹,但这木头可是上好的木头。

  光这一个亭子,花费的赤金就不止二十两了。

  胡明环顾了一周,这里的景色确实心旷神怡。

  “还是你这里好啊,那个词怎么说来着,雅致!”

  胡明一拍脑袋。

  “哪像我,有两个闲钱就扔到女人肚皮上了,忒没格调!”

  这自然也是试探,盖因为他察觉这一次谈话不简单。

  他们自然不是第一次相聚了,但在李长荫私府聚会的次数却也不多。

  更别说在如今这个敏感的时节。

  而要说这李府可真不简单,几进几出的大门,专人设计的庭院,哪怕在这黄沙遍地的安澜地界,也依然撑起了一片难得的绿荫。

  莺莺燕燕,明明翠翠。这样动人的景色,确实只有一小部分人可以享受到。

  此乃天下至理。

  甚至于这里还不是李长荫最大的家宅,因为城外的田亩至少有四分之一是他的。

  这当然不正常。

  但巧取豪夺也好,私立名目也罢,总之是得到了。

  “老爷,茶好了。”

  童声清脆,带着笑意,和这处庭院颇为合拍。

  李长荫不喜女色,也因此,下仆多以小童为主。

  这也是他声名狼藉的原因之一。

  此时正有梳了发髻的小童端来茶水和瓜果,童声清丽,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茶水瓜果轻轻放在桌上,小童也退了下去。

  诺大的庭院,只剩下二人。

  “确实是好茶,劳你费心了。”

  胡明一口将滚烫的茶水喝下,其实没有喝出味来,毕竟他喜酒水远胜于茶水。

  这种又苦又涩的口感,实在是喝不惯啊。

  胡明是个典型的武夫,膀大腰圆,还留着一脸的络腮胡,端的是有些霸气。此时喝茶如饮酒,差点把茶叶都吃了下去。

  看着他那副牛嚼牡丹的样子,李长荫很是不满的摇了摇头。

  他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袍,虽然没什么花纹,用料却考究。此时一抹胡子,明白这是胡明在和他表态了。

  潜台词自然就是,‘我今天就是来吃喝的,别的我可不管。’

  也是,能做官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呢。

  莫看胡明一脸的大胡子,真要论起来,心细着呢。

  李长荫也不恼,只是慢悠悠介绍起茶水来。

  “这是梁境茶郡,泗水县的新茶,精贵着呢!”

  李长荫吹了吹杯面漂浮的些许茶叶,先是轻轻闻了闻,而后抿了一口茶水,任由茶汤在舌中缠绕。

  等茶水不那么烫了再一口喝下,而后吸气又吐气,一股茶香顿时如长蛇一般,在周身绕了一圈又散去。

  “这茶是有灵性的,喝一口耳清目明,是贵过赤金的名品。”

  李长荫抬了抬眉毛。

  “就连我也只得过二两,今天才舍得拿出来款待你。”

  他说了一大通,胡明却只是耸了耸肩。

  “我这舌头,早被酒液腌的透了,你和我说这些不是在对牛弹琴吗?”

  他闻了闻茶叶,那茶叶上还有微微的雾气升腾,一缕缕竟然摇曳如活物,确实是名茶。

  “香是挺香的,至于耳清目明嘛…我倒是没感觉出来。”

  李长荫摇摇头。

  “你毕竟是锻了骨的武者,要是这茶对你也有用处,那就不止这点钱喽!”

  说着就又拍了拍手,顿时又有几人从院后走出。这一次手上端着的,就是各种各样的酒水肉食了。

  胡明哈哈一笑,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肉香,食指大动。

  “这才对嘛!”

  说着就夹了一片酱牛肉,就着酒水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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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不了解你,自然早就备好了。”

  李长荫平时不喝酒,今天却难得抿了一杯。

  酒水辛辣,一股热气从食道流下,又从天灵升腾了起来。

  “说起来,今天这牛肉可来之不易啊。”

  李长荫突然笑着说道。

  胡明不明所以,皱眉问道:

  “怎么说?”

  李长荫也只是扶了扶手,示意他接着吃。

  “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昨天吩咐后厨连夜给你卤牛腱子,没想到香味儿飘的太远,引来了几个小贼。”

  “差点让他们进了厨房,那身味道,如果染到牛肉上可就吃不成了。”

  “你说,这牛肉岂不是来之不易?”

  说着他又摇了摇头。

  “世道真是变了啊,往前几年,哪里会有这么胆大的人呢。”

  胡明这才放松了下来,迎合道:

  “谁说不是呢,这两年是乱了一些,街上小偷小摸的人也多了,我这边的压力一直很大啊!”

  他叹了口气,筷子甩了甩,将一片牛肉丢进嘴中。

  “那些贱民,一天天什么活计也不干,就会混吃等死!”

  “这边偷一点,那边抢一点,胆子是真大到没边了。”

  胡明又饮下几杯,额头微微发汗,这才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拿筷子遥遥指了指西边,那里是镇中监牢之所在。

  “你可知,那牢房里如今成了什么样子?”

  李长荫很无所谓的回应道:“愿闻其详。”

  “地狱,那地方已经和那阎罗王的后院差不多了。”

  胡明的声音低了下去。

  “太多犯人了,甚至于每天还会有更多人被抓走。”

  “人挤着人,人挨着人。小小一间牢房里面要挤十几个人,你能想象吗?”

  说着他又仰头灌下一大杯酒,眼神微微涣散。

  “从一个月前开始,我就不去那里了。”

  “我只知道,每天都有很多人被送进去,却很少有人出来……”

  胡明喉结滚动,哪怕以他的见多识广,此时喉头也微微发紧。

  他快速的左右巡视一圈,好像在警惕会有野鬼窜出,正午的阳光也无法驱散心中的寒冷。

  “每天都有人死,死的不明不白,没有全尸……”

  “现如今,吏部的人都不敢进入监牢了。”

  “先是狱卒疯了几个,然后哪怕只是进去送个饭都要大病一场,可邪乎了。”

  两人又碰了几杯,李长荫终于严肃了起来。

  他注视着胡明的侧脸,小声道:

  “今天叫你来不为别的,就为了聊聊,百里外的地界!”

  眼见胡明停止了咀嚼,他又问道:

  “你怎么看?”

  胡明摇摇头,也没了吃食的心情。

  他当然明白李长荫在问什么,他想知道夏老将军究竟能不能守的住。

  安澜镇距离边境太近了,甚至可以说,如果醒辰关被破,上午破下午黎军就能打过来这里,他们这些土阀,到时候有一个算一个,全要被杀了祭旗。

  性命只有一条,实在是由不得马虎。

  “我如何能知道?”胡明苦笑一声,喝下一杯闷酒。

  “我说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两位点星强者,几十万大军,你让我一个城管来预测输赢?”

  这话也确实在理,李长荫也知道会是这样的回应。

  但他还是沉默了半晌,才用有些干涩的语气问道:

  “就连你,也说不出夏将军必胜这样的话吗?”

  此言一出,空气好像都凝固住了。

  是啊,就连胡明这样的武夫都没有绝对的信心,这何尝不是一种回答呢。

  胡明无言以对,表情也更加阴郁了。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长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不是应该早做打算了……”

  听到这话,胡明瞪大了眼睛。

  “你疯了!”

  一镇之长,当着他的面,和他谈叛国?

  胡明下意识就要去摸刀,可李长荫只是淡淡的注视着他。

  “怎么,要把我抓去?”

  他嗤笑了一声。

  “你胡明又是什么好东西吗?”

  话都讲开了,李长荫索性拂袖而起。他用一种讥讽的眼神看向胡明,语气轻蔑道:

  “这些年做过的恶事你可还记得清楚?”

  “镇东李员外家是如何家破人亡的?镇西张家长女次女是如何失踪的?你胡明家里那一箱赤金是怎么来的?”

  李长荫几乎要笑出声来。

  “哪次不是我去帮你擦屁股!”

  “咱们二人是一条船上的,谁也跑不了!”

  胡明沉默半晌,也并不气恼,只是又拿起了筷子。

  “你有门路?”

  “没有。”

  “那你说个卵!”

  “你看看,又急。”

  李长荫给二人斟上了酒,不紧不慢的回话。

  “机会是需要创造的,我们要的不是锦上添花,是雪中送炭……”

  “我也只是想要一条退路罢了。”

  谁不想要退路呢?

  胡明思考了一会,并不点头,只是默默的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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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李长荫知道,胡明也早有了这个念头。

  那就好办多了。

  他张了张嘴,刚要将自己打好的腹稿脱出,远处却突然响起了喊声。

  李长荫忍不住皱眉。

  开始还听不太清晰,可很快,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隐隐有刀柄出鞘,金铁相击的声音。

  “什么情况?”

  虽说疑惑,但二人却并不紧张。

  且不说李家的家丁上百,胡明可是带了整整一队士兵过来的。

  虽然比不上军中的士兵,但也都是好手。

  黎军距离这里还很远,这安澜镇还翻不了天!

  “怎么了这是?有贱民不偷改抢了?”

  李长荫皱了皱眉头,刚要起身去看看,就见那朱红的大门轰然打开。

  轰!

  说打开其实并不准确,因为那实心的木门竟然直接被打的飞了起来。

  朱红的木门高两米,左右对开,无论哪一半都怕是要有五百斤了。

  竟然被打飞了起来!

  在二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那门扉划过一道弧线。

  一半砸塌了灌木,一半竟直接拍进了园中的水塘。

  哗啦啦一声巨响,惊起半米高的浪花。

  还没等李长荫回过神来,两个黑影又被甩了过来。

  “救命啊!”

  其中一个被胡明接住,另一个则直接压垮了餐桌,将李长荫压在了身下。

  “哎呦!”

  李长荫痛呼一声,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差点被压了出来。

  满桌的酒水洒到他身上,菜汤顺着发丝滑进了脖领,别提多狼狈了。

  竟然是两个兵丁被扔了过来!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却着实被揍的不轻。

  “什么人!”

  胡明连忙将李长荫扶起来,这才看向门口,当即怒不可遏道:

  “敢如此放肆,真是活腻了!”

  嘴上撂着狠话,双脚却稳如磐石。

  “来人啊,有逆匪!”

  声音传出去很远,却压根没有人回话。

  李长荫被压的差点背过气去,此时才终于缓了过来。

  他看向门口,只见到两个身穿盔甲的身影一步步走了过来。

  此时的他再没有了方才指点江山的气势,也没看清具体情况,张口便骂道:

  “你们是什么人!我是安澜镇的县长!”

  “哪里来的狗东西敢来我府中放肆,我定要将你们全都扔进大牢!”

  他还以为是哪里路过的强人,打秋风竟然打到了他的身上。

  李长荫骂的是越来越欢快,却没有注意到,一旁胡明的脸色已经越来越不对了。

  “哦?原来就是你啊。”

  声音伴随着脚步,洒下一大片阴影。

  来人自然就是余元宝和李惜阙了。

  就在刚才,他已经掀翻了两座酒楼,打穿了一处私府,这才终于找到了他的目标。

  余元宝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两排白牙在阳光下亮的刺眼。

  “可是让我好找!”

  嘴上咧着笑容,眼睛里却只有愤怒,这让他的整张脸极其不协调,好似恶鬼一般。

  他随意瞥了一眼,然后看也不看胡明,伸出大手就抓向李长荫。

  “李长荫,你的事发了,跟我走一趟吧!”

  除此之外,再无言语。

  身后的李惜阙好似门神,只是面具下的眉毛微微挑起,翻了个白眼。

  真是槽点满满的展开。

  ’看你如何收场吧……‘

  反正她已经做好一路杀出去的准备了。

  李长荫狠狠甩了甩手上的菜汤,心中咯噔了一下。

  ’事发了,什么事发了?‘

  做过的事情太多完全不记得啊!

  最关键的是,这两人究竟是谁啊,抓人也要讲流程的好吗?

  他到现在都是懵的,突然有两个人闯进他府中,打伤了他的家丁,张口就要抓他?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于魔幻,让李长荫恍惚间好似在梦境之中,脑中一团乱麻。

  哪怕真是上面有人要怪罪他,也不应该是这样啊。

  不得先在镇中监察一段时间,然后再和他私下聊一聊?

  到时候画出个章程来,李长荫自信能在他这一亩三分地里跟任何人斗法。

  哪有直接冲进来的,土匪吗?

  “我是朝廷命官!你要抓我,京都的手信在哪?牧首的私印在哪?”

  一边说着一边躲到了胡明的身后,心中还在不停的思索。

  ’没道理啊,最近没有听到风声啊……‘

  但越想心里面越是没底,毕竟没有风声这件事情本身就很严重了……

  于是气势上又弱了三分,只声色俱厉道:

  “胡明你是死人吗?这两人定是那黎军的细作,快出手啊!”

  嘿,这话倒是不错。

  不管是谁,先把水搅浑,这是李长荫此时唯一的念头。

  他不是武者,自然感受不到身前两人的可怕,但胡明能感觉出来啊!

  胡明此时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像是生了锈,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他好像站立在山脚,抬头只能看到半山腰的云雾,而那山巅远远没有边界。

  ‘前面这个没带面具的还好,后面那个带面具的大汉……‘

  胡明咽了口口水,正好对上了余元宝的眼睛,脑袋顿时嗡的一声。

  好像田鼠遇到了蟒蛇,家猫碰上了老虎。

  来自食物链顶端的惊人压迫感让胡明汗毛倒立。

  ’不对,这个人也不对!‘

  ’难道都是升将的强者?‘

  ‘而且这身甲,怎么这么熟悉呢?’

  胡明在心中将李长荫骂了个狗血喷头。

  ‘动手?动你娘!你找死不要带上我啊!’

  他也是有些懵逼,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刚才两人还在推杯换盏,下一秒就有两个疑似升将的强者杀了进来。

  真是做梦的想不到这样的事情。

  胡明试图回话,却发现牙齿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正当他抓耳挠腮之时,余元宝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

  “你是谁?”

  胡明腿一软,下意识单膝跪在了地上。

  “回大人,下官胡明,是这里的吏长!”

  而后便下拜,高声道:

  “但有驱使,莫敢不从!”

  李长荫睁大了眼睛,脑袋里好像横起了一根木梁,生不起其他念头了。

  “怎么突然跪下来?”

  余元宝上下打量了他一会,挥挥手。

  “跟你没关系,滚!”

  “好嘞!”

  胡明顿时如蒙大赦,当即就要滚出去。

  却听身后的李长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姓胡的,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李长荫此时终于害怕了,他也认出了余元宝身上的军甲。

  此时脑袋里好像一团混沌,只得死死抓住胡明。

  是不是救命的稻草不好说,总之是不能让胡明离开。

  胡明差点气歪了鼻子,恨不得当场扇他一巴掌。

  但这句威胁却是实打实的,虽然气急,但脚步还是停了下来。

  只能对余元宝拱手道:

  “大人,您要把李县长带走,是不是得出示一下文书啊?”

  余元宝收起了笑容。

  “你要管闲事?”

  “不敢不敢!”

  胡明连忙下拜。

  “只是您这么做确实不合规矩,还希望能出示一下文书,我这边也好记录一下不是?”

  身后的李惜阙微微抬眼。

  只听余元宝冷哼一声:“文书?有!”

  随即挥了挥手,顿时有一道红光从身后飞出。

  随着咚得一声闷响,那红光擦着李长荫的面皮,深深捅进了亭子的木梁之中。

  李长荫呆滞的摸了摸脸颊,摸到满手的鲜血。

  再转身看去,只看到一面小旗,旗面锦绣,旗尖微颤,随风飘荡起来。

  其上正是一个被两条蛟蛇缠绕的大字。

  “夏”!

  李长荫微微眯眼,等他看清旗面上的“夏”字后,当即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夏…夏…”

  这旗子自然是李惜阙扔的,竟然能将圆头的木杆插进柱中,实在是厉害。

  ‘这一下威慑力肯定是够了。’

  余元宝在心中暗暗给李惜阙点赞,一边又看向胡明。

  “这份文书,够不够啊?”

  话音刚落,胡明轰然跪地,呈五体投地的姿势。

  “够,太够了!”

  而后又挑起,拔刀怒视李长荫。

  “你这畜生,究竟做了什么!还不快从实招来?”

  变脸之快,就连余元宝都愣了一下。

  从他们冲进府邸计算,仅仅只经过了十分钟左右,没想到就经历了两次左右横跳。

  “都是人精……”余元宝忍不住摇头失笑。

  此时,院外才终于有一队士兵叫喊着冲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名七尺的高个子,鞣过皮,算是踏入了武者之门。

  所以刚才李惜阙下手重了一点,手背敲在了对方的下腹,直到现在那人都一瘸一拐的,脸上的惊惧与恨意都要溢出来了。

  除他之外,一个两个也都不好受,不乏有捶头顿足,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人。

  当然了,最惨的肯定是被余元宝扔进来的那两个,无他,这两个人嘴不是一般的臭。

  “贼…贼人!还不住手!”

  一圈人踌躇了一会,终于颤巍巍的将余元宝二人围了起来,手中的长枪随着身体颤抖,画出了一个个圆圈。

  李惜阙叹了口气,忍不住轻声道:

  “比之县兵还有不足,更不用说军中士兵了。”

  至于赤楔,天魁这样的强军,那更是连背影都望不到。

  “握不住枪的武者,真是侮辱了武这个字。”

  余元宝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乐呵呵的回应道:

  “叫他们武者也太牵强了,我看基本就是一群混混,穿个铁片就被拉上来了。”

  说着他拍了拍胡明的肩膀,说道:

  “你怎么练的兵?”

  话音刚落,胡明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巴掌打在领头的队长脸上。

  力道之大,竟然带着那七尺的汉子打了个圈,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没等那队长回过神来,胡明已经睚眦欲裂道:

  “瞪大你的狗眼,两位大人都认不得了?”

  说罢又环视一圈,抬指便骂道:

  “都愣着干什么,把武器扔了,否则别管我清理门户!”

  兵丁们傻了眼,愣了半晌,才下意识的扔掉了手中的武器,到一旁罚站去了。

  “多谢二位大人帮下官教育了他们一番,能领教大人的武功真是他们三世修来的福份!”

  胡明转身又拜倒。

  “不知有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座驾?是杀是剐全凭大人发落!”

  余元宝摸摸下巴,一时间并不言语。

  于是胡明也真就一直跪着,头也不敢抬。只剩下在一边瞪大了眼睛的李长荫,以及一群终于开始感到后怕的兵丁。

  一时间,空气仿佛都静止了下来,将这片小小的院落化作了琥珀,禁锢成一块。

  又过了半晌,余元宝才又看向李长荫,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李长荫,你的事发了,跟我走一趟吧。”

  此言一出,时间才仿佛重新流动起来。

  兵丁们不自然的活动手脚,胡明也暗中松了一口气,直起身来,对着李长荫怒目而视。

  “冤枉啊大人!”

  李长荫也终于直起身来,张嘴就喊冤。

  汗水浸湿了他的发髻,脸上只剩下了惊惧。

  来不及思考细节,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办法渡过这一“劫”。

  于是声泪俱下道:

  “大人要拿我,总要告诉我,我犯了什么事情吧?”

  “就是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不是吗?”

  李长荫自然比所有人都知道,他到底犯过什么事情,只是仗着身后有人,又做事小心,因此没有把柄而已。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一会余元宝怎么说,都要一口咬定,绝对没有这种事情。

  先拖一拖,没准能有转机呢?

  余元宝冷笑一声:“也罢,让你做个明白鬼!”

  于是一步步上前,将自己的阴影覆盖在李长荫身上。

  “我给你提个醒,军粮!”

  “大人我冤枉,我从来没有……”

  冤屈刚刚喊出口,李长荫突然愣了一下。

  “军粮?”

  他有些不确定的重复了一遍。

  余元宝瞪大了眼睛。

  “军粮!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我……”

  李长荫感觉自己的舌头好像打了结。

  这个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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