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9章 断臂伙计-《盗薮》

  老邢头抽出染血的匕首,在刘援朝的衣襟上慢慢擦拭。

  “二十三年四个月零五天,当年七条人命换你这声谢,倒是划算。”

  暗室里血腥味混合着铜锈味,手电光扫过老邢头沟壑纵横的脸,包子缩在青铜鼎后咽口水:“老爷子,您这算是为民除害?”

  “算私怨。”

  老邢头踢了踢刘援朝的尸体,缓缓说道:“那年兄弟几个出任务,七个人被被到吊在城隍庙烧成炭,就剩我一个瘸子苟活到了今天。”

  说完,他掀起裤管,露出大腿上狰狞的伤疤。

  我暂时还不知道这老邢头对我们是否有敌意,所以一直在防备着他。

  这时李八指突然走到刘援朝尸体旁边,蹲下身用手帕沾了点刘援朝伤口的血,问道:“氰化物?你匕首上淬了毒?”

  老邢头摇摇头,说这是青蚨门的规矩,银针喂毒三十年有效。

  我倒吸一口凉气,想起青蚨娘们当时对我射出的银针,如果扎在我的身上,岂不是很快就饮恨黄泉了。

  闫川用手电扫过满室的保险箱,问这堆青铜器要怎么处理?

  老邢头冷笑一声,我立马神经紧绷。

  “你们以为青蚨门真会把这么多宝贝留在这里?”

  包子闻言扑到最近的保险箱前,“豫州站前街出土的西周饕餮纹鼎,去年在香港拍过类似的,成交价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眼睛在黑暗中冒绿光。

  “哈哈哈……”

  老邢头的笑声回荡在地下暗室中,我急忙上前查看青铜器底的铭文,只见一行小字直接将我的道心破碎。

  青蚨重光。

  “这是赝品!”

  包子闻言气的肚子直颤。

  “这做旧的手法是六十年代洛邑黑市的专利……”

  李八指开始查看每一件青铜器,但结果却是一样的。

  怪不得老邢头会笑那么大声。

  “他妈的,青蚨门这些傻逼弄些假冒伪劣的东西放这干嘛?老子要举报他们!”

  包子气急败坏,开始拿这些赝品出气。

  “我劝你别乱动,青蚨门的机关很邪门,要是一不小心碰到了,嘿嘿……”

  面对老邢头的威胁,包子哼哼了两声倒也停下了手。

  “哪来的回哪去吧,青蚨门的据点不止戏楼这一处,对了,你们还有两分钟时间离开这里。”

  闻听此言,李八指立马起身,指着老邢头的手哆嗦个不停。

  “你…你要永远留在这里?”

  老邢头没有说话,但暗室顶部落下的碎石却在他脚边炸成烟花。

  老邢头慢悠悠的点燃旱烟袋,火星子溅在刘援朝尸体的金丝眼镜上。

  “二十三年四个月零五天,告诉城南永昌当铺的独臂伙计,就说老邢的腌萝卜该起坛了。”

  话音未落,整个地面发出老牛反刍般的轰鸣,我赶紧拽着包子窜出门槛,身后轰然倒塌的地面,把李八指的新布鞋咬掉半只。

  闫川举着手电筒往回照,只见老邢头盘坐在塌方的正中心,正拿着刘援朝的领带擦匕首。

  这老头不知什么时候触发了机关,这种做法有些极端,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既然仇已报,为何不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安稳渡过余生?

  地面继续坍塌,我们拼了命的往外跑,身后传来老邢头扯着嗓子唱的梆子戏:“七人化作城隍碳,独留瘸腿活世间哎……”

  尾音被塌方的尘土呛在喉咙里,我们眼睁睁看着他和刘援朝的尸体被碎石吞没。

  逃出茶馆时天刚擦亮,包子蹲在马路牙子上吐着沙尘骂街。

  “合着咱们白忙活一宿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百年戏楼和茶楼,像被抽了骨头的糖人,轰然瘫成一片废墟。

  第二天《龟城晚报》头版刊登着刘援朝的黑白照,豆腐块新闻写的正气凛然:“文物局长深夜勘测危楼,因公殉职。”

  包子手指着报纸直哆嗦:“这孙子死得倒是体面,你瞧这讣告写的,还因公殉职?我呸!他配用楷体加粗?”

  “别呸了,看这个热心市民捐赠。”

  李八指突然用筷子挑起报纸边角,豆腐块旁边有行蚊子腿大的新闻,配图是文物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青铜器。

  闫川快要把脸怼在报纸上,说道:“饕餮纹磨损痕迹,这就是咱们昨晚见的赝品嘛。”

  这些赝品此刻躺在文物局的仓库里,贴着商周青铜器待鉴定的标签。

  城南永昌当铺的断臂伙计正在擦柜台,见我们进来以后眼皮都不抬。

  “赎当左转,销赃右转。”

  “老邢的腌萝卜该起坛了。”

  伙计一愣,好半晌后,手里的鸡毛掸子才指向后院。

  “去东厢房。”

  伙计说完,便离开了柜台,却没告诉我们怎么去后院的东厢房。

  包子刚要翻翻墙,被我拽着后脖领拎下来。

  “你没看见墙头铁丝网挂着小心漏电四个大字?你想被电成烤猪?”

  “这铁栅栏拦着,就留一个猫洞,咱们从这钻进去?”

  闫川叹了口气,说有的人光长体重不长脑子,绕一圈不就好了?

  在后院的东厢房里,伙计已经沏好茶,他倚着门框,看不出什么心思。

  “那个,老邢的话已经带到,你还有什么指示嘛?”

  我率先开口,独臂伙计冷笑一声:“三十年前的七条人命,连利息都没收回来,老邢头这是急的哪般?”

  伙计说完,突然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片刻后,他起身走到木柜前拿出一尊酒爵。

  伙计摩挲着爵身铭文,突然用力一拧,爵耳“咔哒”脱落,露出中央的空层。

  他从空层中拿出一卷油卷纸,然后递给我。

  展开泛黄的油卷纸,上面记载着二十三年前的真相。

  原来老邢头当年带队查获的青铜器早已被掉包,七人组在城隍庙发现真相后被灭口,而这背后的人,不止刘援朝一个。

  “文物局不少人已经被青蚨门买通了,在金钱面前,人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信仰。”

  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信仰如泡沫,能不为金钱诱惑所动者,寥寥无几。

  你,我,他。

  又有几人能坚守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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