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提前返校·2-《一蔸繁花半生林》

  “怎么今天才和我讲陆昀丰的事?”蔸娘轻声的问。

  “你们学校校园网的课表都没有他的课程,你也没告诉我你课表改过了,我还是今年看你二年级新的课表了才知道这人在你学校做老师,他之前人都在加拿大待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林生那边我也没听到风声说是他的意思,林生似乎也前不久才知道。”黎黎说,“这人就是个和林生还算熟的雇佣杀手,和晃硕差不多性质,听到点以前的陈年旧事,说陆伯不喜欢他,他是陆伯的私生子,他妈妈想用他从陆家捞点好处,结果他毒死了自己卧病在床的妈,接着就遛上林生的运货船偷渡出去了。”

  “这样的履历能混入行外做大学老师?”

  “只有陆家才知道的事,他们也不爱说,多不光彩的一个人。他消失了好几年,没人知道他在哪,后来听说做了几年良人,找了一个本地女人结婚,又是做生意又是给自己弄了一本学历,变成有头有脸的人之后把老婆甩了,还把老婆怀的孩子打了。基本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疯子,你小心着点。”

  蔸娘点点脑袋,看见那对新人朝林嘉文的方向走去。陆昀丰和新娘握了手,却只是打量了两圈新郎,笑得意味不明。

  黎黎扒开一颗软糖塞嘴里,含含糊糊地又补充一句:“不过,大佬你可以和晃硕相处得很好,那和他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两个人都是预测不来的人。”

  蔸娘看着陆昀丰和新娘说着什么,逗着年轻女人笑地肩膀直抖抖,而新郎站在边上虽然笑着但是面露尴尬。她摇摇头,说:“我会和他保持距离,晃硕和他可太不一样了。”

  除了林嘉文带了蔸娘来,其他帮派话事人,或者是帮派里有头有脸的人,不少身边带着一个年轻人。蔸娘之前没有注意,不过这次倒是因为足够边缘,所以可以在外围看清这些。来久了之后,“林生手里来的新人带着叛徒的脑袋当见面礼”和“孩子喜欢扮猪吃老虎”的印象,渐渐被冲刷淡了,新鲜的事情天天都在发生,总有更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接踵而至,蔸娘现在也算不上新人,不再总是被注视当做视线的主角,这让她终于松口气。她沉闷的性格更是让这些叔伯前辈对她没有什么印象,反而觉得孩子不能成大事,觉得林嘉文押错了宝,蔸家的不喜欢显眼是一脉相承的,就算是之前不在行业里的孩子,也不例外。

  但她现在也并非对林嘉文毫无价值。

  蔸娘总觉得自己被盯着看了,感觉背脊刺刺的,不太自然的往边上看一看。大概是生物本能作祟,她几乎一下子就找到了目光的来源。

  那是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性年轻人,身边站着的人大概是他的父亲,他们两个同时都在往这里看,蔸娘的第一印象是他们两个鼻子真的长得一摸一样,不愧是父子。接着,她开始在脑子里搜刮记忆,这个父亲似乎之前见过,在林嘉文的公司里,但是好几个月之前,但她当时忙着准备实验报告,去公司里的时间少,对公司里的事情也不是那么上心,最后还是没有回忆起这个男人是哪个地方、做哪行生意的话事人。但总归是个和自己的契爷有生意往来的人。

  正想着,那个年轻男生走了过来。他西装颜色偏浅,年轻活力又风度翩翩的样子,靠近她五六米远就开始冲她微笑,笑得好像是在拍商务介绍照片,蔸娘怀疑是和新郎新娘同一个礼仪老师教出来的。

  她也挂上一个浅浅的笑,向男生伸出手,这算是打招呼。

  蔸娘明白这也是一场商业活动,契爷的生意往来伙伴把儿子送过来和自己打招呼,除了在原本的生意来往以外又多了一层“孩子们的情谊”,于是可以带着生意更多关系。她不擅长和陌生人说话,甚至有点紧张,如果可以她甚至不想开口,但她拿不准男生背后的男人和林嘉文的生意关系到底怎么样,大概还是相互需要的,于是继续把不知道怎么聊下去的天继续下去。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对方问。

  蔸娘一边松开了手,结束握手里,一边说:“这里没人,请便!”说着自己先坐回原来的位置。

  “林生的义女是吗?”

  蔸娘心想着:你不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过来的吗?但是脸上还是挂着含蓄的笑,点点头。

  男生把掌心放在自己的西裤上蹭了蹭,接着说:“不常看你出现在这种……聚会的场合。”

  “我的学校离得远,之前不在香岛长大。”蔸娘轻描淡写地说。

  “听说过一些,叔伯们都很欣赏你,我父亲也是,说你和其他帮派的年轻人不太一样,会成大事的。”男生的手掌还在自己的西裤上小心地摩擦。看上去是无意识的举动,他似乎也在紧张。

  蔸娘心里想着,他们可不是这么想的,但嘴上还是说:“那谢谢你告诉我啦。”

  接着就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男生干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轻声说:“不好意思,我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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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蔸娘眨眨眼:“其实我也是。”

  “但是我父亲喜欢把我带出来,叫我多和这里的同龄人讲讲话,建立一些朋友关系。”

  “做话事人的孩子都是不太容易,我知道的。”蔸娘说得也小小声的,语气里透露着无奈。

  “你是林生的义女来着,我还以为你可以逃掉这些事情呢!”

  “义女也是女儿啊,也有需要担负责任嘛。”蔸娘看着对方的状态似乎放松了一些下来,跟着也一起展露了情绪出来,看上去是两个未经世事的小年轻在格格不入的环境里交心畅谈,“我还担心就我一个人适应不来,知道还有和我一样不适应的,我才放心一点。”

  男生意识到这个“一样”说的是自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笑,说:“我也以为就我不适应!幸好过来和你讲话了,不然这一晚上真的太难熬了。”

  蔸娘顺手分过去一个奶糖,算是示好,接着不主动地等着对方抛出话题,自己只负责回答,话里几乎没有什么有用信息,有意把内容卡在生活琐事上,要么就是对问题含含糊糊地就翻过去了。

  男生看上去也只是真的想要聊聊天而已,看见蔸娘回答出现了一些卡壳,就连忙解释:“没关系、没关系,这些事情我不应该问的,是我忘了。别往心里去!”

  等到蔸娘再一次看见远处的男人又把目光投到自己身上,她又悄悄往那个方向指了指,问道:“你父亲是不是在找你?”

  他回头看了看,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好像是,我得回去了。”

  蔸娘以为他会直接离开,没想到他却往自己的方向倾了一点,上半身凑过来问她:“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

  她其实已经有点疲倦了,但是还是给他留下了联系方式,也记下了他的。

  男生离开了之后她把自己靠到椅背上,长长吐口气。

  “迫不及待呢。”黎黎给自己用小签子戳了一个水果吃,也给蔸娘戳了一个。

  “可能不满足和文叔现在的生意。”蔸娘张嘴接受了黎黎的好意。

  新娘和新郎还在手挽着手和在场的人打招呼。蔸娘看着他们,心想自己迟早有一天也会带着林嘉文的某条产业链,和另一个生意伙伴的儿子形成一纸合同,一式两份。只是她现在还是摸不清楚自己能成为多少价位的合同。

  见过新婚的小孩,和他们的父母寒暄了几句今后生意还要相互往来,宴会的主角刚刚离开去和其他宾客说话,陆昀丰就低声和林嘉文打了小报告:“那小伙子想勾搭你姑娘。”

  林嘉文皱着眉头往后看看,一个眼生的年轻男生正坐在蔸娘边上,和她说着什么,让她发笑了一阵。已经二十了的义女褪去了很多中学生时期的羞涩和稚气,参加宴会的时候知道把平时习惯扎的一对麻花辫子盘起来,虽然大多手法不怎么精致,但是至少有了装扮端庄的意识,这让林嘉文大为欣慰。

  欣慰的同时,也有点不悦,孩子赏心悦目的同时也会迎来苍蝇,比如她现在身边的那一只。蔸娘其实不太会藏自己的情绪,她现在脸上挂着笑,但是看上去马上就要夺门而出,根本不愿意和对方说下去,几乎只是出于礼貌在演戏。林嘉文看不上这个小后生,低声哼一句:“这男的没有眼力见。”

  “趁早习惯吧,爸爸,以后多的是这种场面。”陆昀丰贱嗖嗖地说。

  “那么你私下跑去接近她,也是为了提醒我,小心图谋不轨的男的?”林嘉文语气里还带着气,说得夹枪带棒。

  “我不想叫你爹,也不想和这么年轻的孩子玩家家酒,做做她老师正好。”

  “除了我信得过的人,知道她真名的、想入侵她另一边生活的,最后都在海里躺着,你想好了。”

  陆昀丰嗤笑了一声,说:“保护过度的爹。”接着往西装内衬口袋里掏掏,拿出一瓶药剂,和一管针剂,“这是我的投名状,你可以待会儿看我的诚意。”

  “有多少诚意?”林嘉文冷脸看着他。

  陆昀丰笑得更灿烂了一些,缓缓开口:“我的命。”

  临近半夜,热闹的宴会陆陆续续随着人们的告别离开,变得逐渐冷清下来。留下残羹冷饭、桌上的几滴酒渍,礼金的桌上摆满了面子和诚意,不知道宴会的东道主是否开心,是不是觉得值回了价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报。

  蔸娘是坐陆昀丰的车来的,跟着他和林嘉文一起到了地下车库,她还在想着今晚是回学校还是直接跟着林嘉文回去。任辉站在隔着几米的不远处抽烟,倚在一辆纯黑色路虎边上等林嘉文。蔸娘除了闻得到烟味,还能闻得到一些未洗干净的血腥味,知道任辉刚刚结束一个工作,顺路过来给林嘉文当司机。林嘉文并不是自己来的,来的时候身边跟了好几个人,蔸娘都在公司里认识过,只不过现在一个个都喝得躺在地上。那几辆车估计得明天他们自己来开回去。

  林嘉文示意任辉等一等,和陆昀丰停在了后者的车前方。

  林嘉文把陆昀丰给自己的注射药剂和药瓶放在掌心:“讲讲。”

  蔸娘不知道他们刚刚做了什么交易,说了什么,现在只能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

  她看着陆昀丰游刃有余地脱下了半边西装,挽起衬衫的袖子,把皮肤露出来到手肘以上。接着,陆昀丰往蔸娘的方向抬手,勾了勾两只手指,和自己的学生说:“头绳。”

  蔸娘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不太确定该不该配合,看了一眼林嘉文,但是林嘉文皱着眉头盯着陆昀丰,看上去恶狠狠的,像一只想要撕开闯入者喉咙的狼。陆昀丰不满蔸娘的犹豫不决,“啧”了一声,催促再说了一遍:“头绳。”

  蔸娘只好从头发上松了一根头皮筋下来,递给自己的老师。她盘着的头发散下来,微微发卷着披在肩膀上。

  陆昀丰把皮筋往胳膊上套,一直拉到胳膊的位置,大小原本是拴在手腕上整好的头绳,把他胳膊上的皮肉勒得紧紧的。然后他把自己的手臂内侧揉揉拍拍了几下,拇指在自己的皮肤上按了几下,利索地拿走了林嘉文手里的注射针管,咬下套着针的塑料盖,紧接着就干脆地把药剂打进自己血管里。

  蔸娘在边上看着胳膊疼了一下,心里只想着,他刚刚没用碘伏消毒皮肤,也没有棉签压着止血,这非常不专业,不好。

  林嘉文看着他做完了整套,问:“那这瓶药呢?”

  “中和毒素用,保证我还能继续活。”陆昀丰说,“刚刚那针是毒,第一次注射之后半小时左右会有反应,如果你现在把药丢了或者拿走药把我丢了,不出两小时我就会暴毙而亡。吃过一次之后能坚持七十二小时左右,过一个月之后毒会代谢,大概七天一次,就是说,如果我如果不及时来找你,我也会死。”

  “你给自己弄了一个会要命的化学镣铐,这就是你的投诚?”林嘉文有些轻蔑地看了看手里的小药瓶。

  “我自己没留。”陆昀丰看林嘉文捏着自己的药瓶子完全不担心,似乎也不在意自己生死似的。

  “你不觉得你这样欠考虑吗?陆老师?”林嘉文把瓶子收进口袋里。

  “考虑多了就没有快感了,林生。”陆昀丰凑近到林嘉文跟前,笑得又轻又缱绻,“你现在可是攥着我的身心性命呢,林嘉文,或者把这个权利送给她,教她怎么玩弄别人的身心性命。”他对着林嘉文说的这些话,但是眼睛眯眯地瞥向蔸娘。

  蔸娘感觉背脊过电一样麻麻的,很快就感觉到冷,被陆昀丰看着感觉像被毛蹭脚踝,但是这猫看上去是会吃人的。

  林嘉文咬牙切齿盯着他,用粤语骂了一句,“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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