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风云迭涌-《冰心美人怜》

  “此行,既为老七之劫,亦是你的劫。”

  “为师赐你一滴银杏清露,恩怨际会,生死难料,愿此清露保你一线生机,你我还有缘再续师徒情谊……”

  “仙儿,凡事莫强求,方才有出路。”

  ……

  “老七,你我师徒缘尽了,今后,尘归尘土归土,再无干连。”

  “即日起,将南宫皓月逐出师门,今后,不再受我蓬莱庇佑,一言一行,善恶是非,皆与蓬莱及蓬莱众人无关!特此施行,永生不违。”

  ……

  青松雾林中,仙气飘渺如云。

  同亘古一般悠悠的雾,盘旋于此经久不散,许是留恋这一方仙境,贪一抹风月。

  这条小径是直通祈雨阁必经之路,叱延在此驻足守望了三日,不见谪仙回来的身影,他试想,在魔界遇到难以脱身的事,再者,谪仙危夷。

  他每时每刻都在掐算,生怕错漏一丝一毫事关二人的讯息。

  三日已过,后续的事他已无机缘可算,皆要看天定了。

  “沉宣,为师有话与你说。”叱延将沉宣带到雾林中,遥望行止。

  “师父,有何事?不知是不是与师妹有关?”沉宣弯身躬腰行礼道。

  叱延看着雾气四散,连带蓬莱的气运已经薄弱了三分,他这才下定决心将南宫皓月除名。

  “素日里你与她最亲,可会怪我将她逐出师门?”

  沉宣沉思片刻,缓缓抬头,“师父这样做,定有其中深意,徒儿不过肤浅之辈,尚不能设身处地思量。”

  叱延背身行走,荡开一块雾气,衣袖已粘湿的他一时不知该去向哪里。

  “假亦真时,无为相有,谪仙三日未回,想来已危在旦夕,幸好,福祸相依,为师为他留了一线生机,并未触及天道逆鳞,此劫可了,待他回来,送入西南道密林,扎根七十一日后,他便能位列上神,前途无忧。”

  沉宣大喜,喜笑颜开道:“师父果真神机妙算,大师兄这遭,算是因祸得福了。”

  “不过参悟了一星半点天谕,算不得什么妙手,但她的命格,我至始至终看不破。”叱延身姿挺立,注视着松上清露。

  沉宣携带一抹秋愁暗觞,融入见不到日光的雾林里,可惜,林深见鹿,可林深时雾起,辨不清方向,也看不到你。

  “师父,我认为不必如此悲观,凡事未见终末便还有转圜,不如派我前去魔界将师兄和云黛寻回来,兴许我能成为世人所说的变数,扭转局势。”沉宣信誓旦旦,力荐自己。

  叱延缓缓上前,看清他脸上炯炯如炬的目光,炽热激昂,反倒没了胜算。

  “你?……”他不做回应,眸色更阴沉了三分。

  他知道,沉宣最不成器。

  碍于身份,叱延无法亲临魔域,若是让玉帝和魔帝知道,怕是以为战神出世,唯恐荡平六界。

  “师父,弟子的灵气已经小有成就,已经能与五师兄打个有来有回,因着这些日子担忧他们二人,弟子朝起练剑直到月出时,勤勉干练,极少休憩,相信不久之后,便能打的过大师兄,师兄尚能去援助云黛,缘何我去不得?”

  “若非仙儿褪去全身仙力,唯留几缕为师送的仙力蔽体,这天地间,又能有几人伤的了他!”

  “只怪当年为师没有劝住他,一念之差竟屠戮了三十万魔兵,当年他是何等意气风发,似高悬之朔月清辉凌冽,似深海遗珠之皑皑熠熠不休,不过锋芒太甚,到底还是夭折了。”

  “师父,我听闻三万年前,大师兄以一剑荡平魔兵,后来在无念谷种下梧桐枝,以灵气灌养,收复三十万魔兵的魂灵,附于梧桐籽中,待几万年温养后,便能重获肉身,这是真的吗?”

  叱延不语,只是背身点头。

  “时过境迁,这三万年,已有些梧桐籽瓜熟蒂落修得肉身,这桩旧事也算了结了。”

  “师父,魔族弑杀好战,本就是他们有错在先,大师兄除魔卫道,为何反倒还要为此行径付出这样大的代价?难道,他错了嘛?”沉宣呓语道,逼问着他。

  “那世人看来,魔族凶残,死不足惜,但他们同凡人仙妖一般无二,皆有肉身与意念,皆为六界生灵,战争死伤是无可避免,但当年之事不过是一人之过,却殃及了三十万魔兵,实在不该。”

  “天道赏罚分明,戒律严明,降下十六道紫雷惩戒,为师也不便插手。”

  “紫雷,那可是抽筋拔骨之痛,一道紫雷削三百年修为,十六道,这如何使得!”沉宣惊异,五官开始崎岖。

  叱延淡然处之,启唇道:“众生平等,谪仙悔改后,散尽修为,种植梧桐枝,这才减轻了罪业,留下一具残躯苟延残喘。”

  “师兄竟经历了这样的苦楚。”沉宣痛定思痛,悔恨实在不该与谪仙这般神人比较,他之气量,沉宣再活个百八十年也学不来。

  叱延道:“索性一切都捱过去了,仙儿已练成大道,只需潜行修行,回到巅峰时期也并非难事,不过他念及那法力高深,恐日后再犯下这番过错,索性随老二修药经,避尘世,不再执怜生剑。”

  “怜生剑,原来大师兄的剑名唤怜生剑。”

  叱延又道:“当年我为弟子铸剑,第一把剑柔软坚韧,百折不挠,锋刃削铁如泥,乃一次练成,本名为杀生剑,后来仙儿封刃后,改名为怜生。”

  “怜生,药生,物生,偲生,虢生,祈生,这才六把,师妹的剑呢?”

  “我本想在拜师会上送出栖生剑,但第七把剑接连在铸造台上失冶,一次断裂,一次崩刃,一次铸废,连铸剑的冶仙都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言此剑不详,三次铸错,若再铸,恐成魔剑。”

  “魔剑若成,恐夺舍持剑人,吸附灵力,索性,为师便扔了炼铁。”

  “怕不是那老头怠惰不愿活路重造这才编出来的说辞吧,我道也常往工造司跑,还是头一回听说铸剑三次败后会成魔剑一说。”沉宣拱手,气呼呼道。

  叱延面色凝重,一脸严肃地说道:“先不要提这件事,为师今日找你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交代给你。这是命令,绝对不许违抗。”

  沉宣心中充满了疑惑,他挠了挠头,不解地问道:“师父,如果您有事情要交代,弟子自然是不敢不从的。”

  叱延紧盯着沉宣,缓缓说道:“但是,如果我所交代的事情与你的本心相违背,你是否还愿意去做呢?”

  沉宣顿时如坠云雾之中,他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师父到底想要说什么。他想了想,先入为主地回答道:“师父,您该不会是也要像云黛一样,把我逐出山门吧?那可真是太好……好难过了,弟子这就去收拾行李,即刻返回摘日宫,继续做回昴日星君那里的扫地杂役。”

  说罢,沉宣转身就走,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似乎这样就能摆脱师父的命令一般。

  “回来!”叱延见状,连忙高声喊道。

  沉宣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一副不情愿的表情,嘟囔道:“神君,您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您放心吧,弟子临行前一定会把台下的落叶打扫干净,保证蓬莱的台阶上一尘不染!”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假惺惺地掩面哭泣,看上去十分失落。

  “孽障,现在连为师的话都不愿多听吗?”叱延满脸怒容,声音震得沉宣耳朵嗡嗡作响。

  沉宣被叱延的怒吼吓了一跳,这才如梦初醒般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缓,仿佛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一般。最终,他还是双膝跪地,跪在了叱延的面前。

  “哪敢啊师父,弟子这是一下子兴奋……不对,心急如焚,这才失礼了。”

  沉宣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抬起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叱延的脸色。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似乎在思考着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叱延看着沉宣,心中的怒气并没有因为他的解释而消减多少。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缓缓说道:“老六,你听着……仙界危在旦夕,为师要你,尽快突破上仙境,把守在天柱前,不能放一只妖下界,若有,便除之后快,以绝后患。”

  沉宣的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天塌地陷一般。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看着叱延,完全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突然下达这样的命令。

  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各种疑问涌上心头。

  “啊?师父,为什么这么突然,仙界哪有什么妖怪啊?那位帝姬不是已经离开仙界了吗?你是要我拦哪个妖怪?”沉宣的声音中充满了困惑和不解。

  然而,叱延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说道:“你且照办就是,莫问原因。”

  “师父,您是不是又算出了什么事情啊?”沉宣满脸疑惑地看着师父,似乎对叱延的决定有些不解。

  叱延一脸严肃地回答道:“此乃为师的命令,你难道还想违抗不成!”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沉宣连忙摆手解释道:“弟子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弟子觉得天界有妖物这种说法实在是太荒谬了。师父您又不是靠占星或者算卦得知的,难道是听信了哪位糊涂仙君的胡言乱语吗?”

  叱延听了沉宣的话,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厉声道:“徒儿!莫言莫问,若是因为你失职放走了一只妖怪,为师拿你是问!”

  沉宣见状,心知叱延已经下定决心,便不再争辩,只是有些无奈地说:“师父,您这样说于理不合啊。我到底要在那昆仑山下驻守多久?您总得给我一个准信,难不成弟子一辈子都守在那里不成?”

  说着,沉宣突然灵机一动,像个孩子一样抱住叱延的大腿,撒娇道:“师父,您看弟子这么可怜,您就可怜可怜我吧,给我一个具体的时限嘛。”

  叱延被沉宣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但他还是不为所动地说:“不会的,徒儿,你放心,用不了多久,你自然就会遇到他的。”

  说完,叱延一挥衣袖,那宽大的衣袖如同一只巨大的手掌,将沉宣紧紧地盖住。

  紧接着,沉宣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便不由自主地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送去了擎天柱下的昆仑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