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她说的不是话,是遗诏-《孤凤栖凰》

  林清梧站在祭台中央,那模样,简直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七窍渗出的血,糊了满脸,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鲜血。

  她的识海,此刻已然变成了一座炼狱,业火熊熊燃烧,仿佛要将她所有的记忆都焚烧殆尽。

  她还在强催着那该死的“墨韵通灵”,想要把那狗屁“心印大阵”给焊死,搞成一个永动机。

  可问题是,她现在就像一个被榨干的柠檬,只剩下皮了。

  气血枯竭,神志涣散,随时都要嗝屁。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崩溃的那一瞬间,走马灯开始在她脑海里闪回。

  她想起了母亲在漫天大火中焚烧书稿的决绝,想起了父亲临终前那双充满遗憾的眼睛,想起了陈九在牢狱中焚烧手稿的疯狂,还有沈砚之一次又一次的质问……

  无数的画面,像一团乱麻一样缠绕在一起,让她头痛欲裂。

  突然,她感觉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种古老而强大的意志,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那是先帝的残念,是那句“字归天下”的遗愿!

  “卧槽,这是什么鬼?”林清梧在心里疯狂吐槽,但她的身体却已经不受控制了。

  她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阵阵古怪的声音,那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又充满了威严,仿佛是来自九天之上的神谕。

  “……毁鼎者,非叛臣,乃真忠……”

  这声音,不是她的,而是先帝的!

  那是遗诏的全文!

  暗渠之中,沈砚之猛然抬头,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他听出来了,那声音虽然是从林清梧的嘴里发出来的,但语序和节奏,却是先帝的笔录!

  “我靠,这娘们儿不会是被夺舍了吧?”沈砚之在心里惊呼,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林清梧的识海已经崩溃,遗诏的火种,正在借助她的身体,反噬“心印大阵”!

  时不我待!

  他立刻咬破舌尖,再次用鲜血在苔纸上写下了一个“梧”字,然后将苔纸紧紧地贴在钟底。

  他要引动钟鸣的共振,将“择继者,唯择火”这六个字,逆向注入林清梧的识海!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也是他必须做的!

  刹那间,林清梧的声音一滞,那双原本充满了痛苦和迷茫的眼睛,突然变得空洞而涣散。

  但仅仅一瞬间,她的眼神又恢复了清明,然后,她用一种无比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吐出了那句话:

  “……不择亲,不择忠,唯择火。”

  祭台之下,谢昭容听着那如同天音般的声音,脸色变得惨白如纸。

  她知道,林清梧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

  如果任由她继续耗尽气血,她一定会死在阵中!

  “相爷,对不住了!”谢昭容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然后猛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文相密令!”她声嘶力竭地喊道,“调雪蚕卫,封锁太学四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谢昭容,你疯了吗?”一个文察司的副使冲了上来,想要强行闯入太学,修复阵眼。

  “相爷有令,违令者斩!”

  “相爷若死于今日,你们才是乱臣!”谢昭容毫不犹豫地挥剑斩断了他的佩刀,语气冰冷得像是从地狱里吹来的寒风。

  她像一尊雕塑一样,笔直地站在太学的门口,仰望着祭台之上那道孤零零的身影,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地滑落。

  林清梧的声音越来越弱,但她仍然在断断续续地吐出遗诏的片段。

  “……朕……罪己……”

  “……民为……贵……”

  “……社稷……次之……”

  祭台之下,千名学子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和疑惑。

  他们无法相信,这些话,竟然是从他们敬爱的文相大人嘴里说出来的。

  “这……这真的是相爷说的吗?”有人颤抖着声音问道。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有人疯狂地摇头,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三十七年了……三十七年了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祭酒突然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先帝的话,终于回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童声突然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妈妈,灯在哭!”

  众人猛然抬头,看向那些悬挂在太学上空的“文心灯”。

  只见那原本明亮的灯焰,此刻竟然摇曳不定,如同泪滴般,一滴滴地坠落下来,落地成灰。

  这场景,诡异而凄凉,让人不寒而栗。

  一个穿着祭酒服饰的老者,看着看着,突然嚎啕大哭:“天要变了……”

  “咚……”

  太学的钟声还在响着,一声又一声,沉重而压抑,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谢昭容拔出了自己的剑,静静地看着那紧闭的四扇大门。

  一名雪蚕卫犹豫地问道:“大人,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谢昭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

  “咔嚓……”

  有人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很轻,很细微,但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祭台之上,想要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儒衫的年轻学子,突然指着天空,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们看天上!”

  众人闻言,连忙抬头望去。

  只见原本笼罩着整个太学的血色巨网,此刻竟然开始出现了一道道细小的裂缝,如同蛛网一般,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天空。

  “这……”

  人们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快看,相爷!”突然,有人惊呼一声。

  众人连忙将目光转向祭台。

  只见林清梧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那双原本深邃而明亮的眼睛,此刻却变得空洞而茫然。

  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她的喉咙里却只能发出一阵阵嘶哑的低吟。

  突然,她的身体猛地一颤,然后,她缓缓地跪倒在地,单膝跪地。

  “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洒落在祭台之上,触目惊心。

  与此同时,天空中那张血色巨网,也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崩散。

  人们惊恐地发现,在林清梧的识海之中,那个原本熠熠生辉的“梧”字,此刻竟然也开始出现了一道道细小的裂缝。

  又是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梧”字,轰然碎裂!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

  就在这压抑的沉默中,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了太学的围墙之上。

  他手持长刀,面色冷峻,一双眼睛如同寒星般,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祭台之上的林清梧,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林清梧,”他缓缓地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来自地狱深处。

  “游戏,结束了。”林清梧终于力竭,单膝跪地。

  “噗……”又是一口老血喷出,血网崩散,识海中的“梧”字也“咔嚓”一声,碎成了渣渣。

  她艰难抬头,望向那片被撕裂的天空,喃喃自语:“我……烧了十年,原来……火一直在我心里。”这话说得,那叫一个虚弱,仿佛随时都要断气。

  她想挣扎着站起来,却看见沈砚之从暗渠里走了出来。

  这家伙,肩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就敢到处乱跑。

  手里还捧着那枚染血的苔纸,看着就渗人。

  四目相对,林清梧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怒意或悲伤,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你要拿它,去烧我吗?”语气平静得不像话,仿佛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沈砚之摇了摇头,走到一盏文心灯前,将苔纸丢了进去。

  “噗”的一声,苔纸化为了灰烬。

  他抬起头,眼神坚定:“我要拿它,去告诉天下——火,不该由谁来掌。”

  而就在这时,谢昭容站在太学门口,悄然展开了那本夹有“正字印”残铁的《蒙学正字篇》。

  书页边缘,无数细小的血字,如同蚂蚁般密密麻麻地浮现了出来。

  那些血字,如蚁行,如呼吸,又如未死的火种,在静默中蔓延……

  谢昭容看着书页,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她收起书本,快步走向祭台,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林清梧:“相爷,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