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字烧完了,该烧人了-《孤凤栖凰》

  林清梧扶着冰冷的石壁,剧烈地喘息着。

  地宫石壁上,密密麻麻的“灯”字如同活过来一般,在她眼前疯狂闪烁,嗡鸣声震得她头皮发麻。

  她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无数记忆的碎片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飞速旋转。

  幼年时,母亲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前,神情肃穆:“清梧,林家之火,不传权柄,只传良知。”那火焰映照着母亲坚毅的脸庞,也深深烙印在她幼小的心灵之中。

  父亲临终前,紧紧握着她的手,虚弱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清梧,你若掌字,莫让字掌你……”父亲的手冰冷而颤抖,仿佛在告诫着她什么。

  “良知?莫让字掌你?”林清梧的指尖颤抖着,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所仰仗的「墨韵通灵」,根本不是什么天赋异禀,而是林家女子以命换慧的诅咒!

  那些诗词歌赋,那些锦绣文章,并非她林清梧的才华,而是林家历代女子燃烧生命,用气血点亮的“灯”。

  而她,早已成为了自己最痛恨的那种,被文字操控的“执灯人”!

  “呵呵……真是讽刺。”林清梧惨笑一声,胸腔内翻涌的气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这一次,鲜血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空中凝聚成字,而是如同一个普通人一般,无力地滴落在地,溅起一朵朵猩红的血花,像是在嘲笑着她的无能为力。

  与此同时,沈砚之倚靠着墙壁,肩头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渗着血,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些竹简残影,将上面的内容一字一句地默记在心里。

  “嘶——”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抬起血迹斑斑的手,在旁边的石壁上缓缓地写下了一个“梧”字。

  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在石壁上疯狂闪烁的“灯”字,竟然如同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一般,开始缓缓地偏移,最终,在石壁上形成了一个短暂的通道。

  沈砚之没有丝毫犹豫,踉跄着脚步,踏入了那个通道之中。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内室。

  内室之中,供奉着一尊残破的木像。

  木像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显得古老而神秘。

  沈砚之的目光落在木像底座上,那里刻着一行小字:“林氏清梧,癸未年立。”

  他的心头如同遭受了重击一般,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遗物,而是一个预言!

  一个关于林清梧命运的预言!

  “你要烧尽天下,我便把火种藏进骨头里。”沈砚之低声喃喃,语气坚定而决绝。

  他撕下衣襟,小心翼翼地将肩头的伤口包扎好,然后将那块染血的苔纸和木像的残片藏入怀中。

  另一边,谢昭容步履匆匆地走入了“文察司”的总档房。

  她神情严肃,径直走到存放“南宫井”封锁记录的柜子前,熟练地调出了相关的卷宗。

  她仔细地查阅着卷宗上的内容,确认了南宫井的封锁情况,然后迅速地取出一枚密令,替换了原本的三名守卫,换上了自己最信任的亲信。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在巡查路线中,插入了一个看似不起眼,实则至关重要的“例行清淤”条目——这个条目,可以使南宫井的井口封锁暂缓两个时辰。

  “时间不多了,必须抓紧一切机会。”谢昭容心中暗暗想道。

  她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里面装着半瓶珍贵的“回音露”。

  她将“回音露”缓缓地滴入一盏旧灯芯之中。

  令人惊讶的是,当灯芯被点燃的那一刻,灯焰竟然显现出了先帝的笔迹:“谢氏女,若见此火,代我问她——火冷了么?”

  谢昭容的眼眶瞬间湿润了,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止不住地滑落下来。

  “陛下,火太烫了……”她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

  而此时,林清梧已经走出了地宫。

  她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眼神复杂而深邃。

  她没有下令追捕沈砚之,而是选择默默地回到了文相府。

  回到府中后,她立刻命人将今天所有批红的文书全部焚烧殆尽,只留下那枚象征着权力的“正字印”,静静地躺在书案之上。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林清梧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开始以气血催动「墨韵通灵」,试图修复自己识海中那道触目惊心的“心纸”阵图。

  然而,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却惊恐地发现,自己识海中那个“梧”字的裂痕,正在以一种无法遏制的速度迅速蔓延。

  更加让她感到绝望的是,在那些裂痕之中,竟然浮现出了沈砚之在石壁上写下“梧”字时的血痕影像。

  “噗——”

  林清梧猛然咳出一口鲜血,鲜血溅落在砚台中,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凝聚成字,反而如同活物一般,颤抖着避开了她的指尖。

  “原来……它也开始选人了。”林清梧的声音轻的像一片羽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当夜三更,寒风呼啸。

  夜深了,冷风呜呜地吹,像鬼哭狼嚎。

  沈砚之蜷缩在南宫旧渠的臭水沟子里,疼得直抽抽。

  肩膀上的伤口,火烧火燎的,血都快流干了。

  怀里揣着的破木头片子,却烫得跟个小火炉似的,邪门儿得很。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张血迹斑斑的苔藓纸,用自己的血一引,纸上竟然浮现出一行新字:“火不渡人,因人即是火。”

  正琢磨着这句玄乎乎的话,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水声。

  他猛地抬头,只见谢昭容像个幽灵一样站在阴暗处,手里提着一盏没有点火的灯笼。

  “相爷明日要巡视太学,”谢昭容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您若想让天下看见这火——明日辰时,藏于‘正音钟’影下。”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却又突然停住了脚步,背对着沈砚之,声音更低了:“林家女儿烧自己点灯……您别……也烧她。”

  沈砚之望着她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木头片子,自言自语道:“烧不烧,可不是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