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残棠吻过枪膛雪24-《快穿之人格补全计划》

  戏台上的锣鼓声渐渐散去,庆喜班的后台一片忙碌。

  这周以来,似乎庆喜班除了排班少了一些,跟往常没什么差别。

  邵庭卸下脸上的油彩,铜镜里映出他清俊的容颜,只是眉宇间藏着几分挥不去的倦意。

  他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刚准备起身,苏砚清便走了过来。

  “庭弟,来我房里说会儿话。”苏砚清的声音很低,眼神里带着几分凝重。

  邵庭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好。”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苏砚清的屋子。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桌上摆着一壶刚泡好的茶,是小弟子提前泡好的,茶香袅袅,驱散了些许后台的脂粉气。

  苏砚清关上门,确认无人偷听后,才坐到邵庭对面,声音压得极低:“庭弟,我们难道要在这戏台子上唱一辈子吗?”

  邵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抬眸看他:“师兄,你有什么打算?”

  苏砚清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今天台下,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奇怪的人?”

  邵庭回想片刻,眉头微蹙:“一楼边上那个?”

  “对。” 苏砚清冷笑一声,“那人拿着速写本对着我们画,和周围看戏的人完全不同,透着股说不出的违和。”

  邵庭点头:“确实,他的气质格格不入。”

  “化妆时我听见了,”苏砚清的声音更冷,“他跟班主说话,身边跟着个翻译,那男人说的是日语。”

  邵庭的指尖猛地一顿,眼神陡然沉了下来。

  北平虽有外国领事馆,白人居多,偶有亚洲商人往来,可九一八事变后,中日关系早已如拉满的弓弦,他们竟还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戏园子里?

  “他们怎么敢出现在我们面前?!”苏砚清气得瞪起眼,“班主还对他那般客气!”

  邵庭沉默片刻,缓缓道:“班主向来唯利是图,只要给钱,他什么人都敢招待。”

  苏砚清深吸一口气,忽然压低声音:“庭弟,我…我已经加入了一个地下组织,协助抗日。”

  他的眼神坚定而灼热,像是燃着一团火:“你要一起来吗?”

  邵庭看着苏砚清,眼神复杂。

  他想起苏砚清原本的结局 —— 明年冬天,会死在一场莫名的 “意外” 里。

  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住,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师兄,你要慎重。”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和段家还有牵扯,一举一动都容易打草惊蛇。”

  邵庭继续道:“我可以帮你募捐筹物,但加入组织的事,我现在……还不能答应。”

  苏砚清垂下眼,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半晌才苦笑一声:“庭弟说的也对。”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但我这些日子想明白了,我要和段家彻底切割。”

  邵庭的瞳孔微微一缩:“师兄,你确定?”

  苏砚清点头,眼神坚定:“我受够了被管控的日子。”

  “我探过段明兰的口风,” 邵庭轻声道,“她怕是不肯放你走。”

  苏砚清冷笑一声:“她都要嫁入赵家了,何必还攥着我不放?”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诮,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邵庭忽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去:“师兄,我会帮你。”

  他顿了顿,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但我更希望你能活着。”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你有多聪慧。可现在这个时候…… 什么事都太敏感了。”

  他的指尖微微收紧,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师兄,别白白浪费了生命。”

  苏砚清怔住了。

  邵庭的眼神太过复杂,像藏着一片他看不懂的深海,里面有担忧,有痛惜,甚至还有一丝……近乎预知般的恐惧。

  他忽然笑了,释然般拍了拍邵庭的手背:“庭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

  苏砚清反手握住他的手,声音轻柔却坚定,“放心,我不会轻易送死的。要做的事,必须做。但我会小心。”

  邵庭看着他,胸口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只能缓缓点头:“……好。”

  *

  段明兰坐在车里,昏昏沉沉地闭着眼。

  车窗外的北平城在暮色中渐渐模糊,街灯一盏盏亮起,像是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她太累了。

  这一周,她费尽心思抓了个泄露机密的日本特务,证据确凿,人赃并获。

  可结果呢?

  日本领事馆派人跟父亲私下谈了谈,人转眼就放了回去。

  这就是所谓的 “外交手段”,所谓的 “大局为重”。

  她狠狠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松开。

  胸口翻涌着怒意和无力感,像是被什么狠狠堵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那些在伦敦留学的同学,有的已经举家从国内搬走,去了香港、新加坡,甚至远渡重洋去了美国。

  可这种事,她段明兰做不出来。

  她姓段,是段家的女儿,是北平的“段小姐”。

  她不能逃,也不能退。

  可前路在哪?

  她不知道。

  和赵家的婚事虽然延后了,但总有一天要嫁过去,到时候还得收拾赵常之那个烂摊子……

  “吱呀——”

  车子突然停下,段明兰猛地睁开眼,声音冷厉:“怎么了?”

  司机回头,语气恭敬:“段小姐,有人拦车,是庆喜班的邵庭。”

  段明兰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手枪,随即又松开。

  “搜一下他的身,”她冷声命令,“然后让他上来。”

  卫兵迅速下车,对邵庭进行了彻底的搜身,确认没有武器后,才拉开车门让他上了车。

  邵庭穿着一身素色长衫,发梢还带着些许后台的脂粉气,显然是刚下戏。

  他安静地坐在段明兰身旁,眼神平静,看不出情绪。

  段明兰打量着他,声音冷淡:“邵老板拦我的车,有何贵干?”

  邵庭抬眸看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段小姐,我想和您谈一笔交易。”

  “交易?”段明兰挑眉,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邵老板有什么能和我交易的?”

  邵庭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段小姐,我知道段明昭具体要去的地方,以及他要做的事。"

  段明兰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猛地掐进掌心:"你说什么?"

  邵庭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我想用这个消息,换苏砚清的自由。"

  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段明兰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眼底翻涌着怒火:"你就是这样对待我弟弟的信任的?"

  邵庭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如果段小姐派大队人马追去东北,必定会打草惊蛇。日本人现在对东北全境高度戒备,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让段明昭陷入危险。"

  他的声音越来越冷:"我这是在救他的命。"

  段明兰的胸口剧烈起伏,指甲几乎要掐进真皮座椅:"你算什么东西,敢威胁我?"

  "不,"邵庭摇头,"我在和您做交易。"

  他微微前倾身子,月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锋利的轮廓:"更重要的是,现在北平局势复杂,我不希望我的师兄——因你而死。"

  最后四个字像把刀,狠狠扎进段明兰心口。

  “段明昭出发前,把计划详细告诉了我。除我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邵庭的眼神锐利如刀,“包括他要联络的东北抗日武装的接头方式,以及撤退路线。”

  段明兰的指尖微微发抖。

  她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段明昭既然敢把这个秘密告诉邵庭,就意味着他完全信任这个人。

  而现在,这份信任正被用来威胁她。

  邵庭忽然话锋一转:"段小姐知道现在的国内局势吗?"

  不等她回答,他便继续道:"北平这几年会很安全,日本人暂时不会动这里。但六年后——"

  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北平会沦陷。"

  段明兰猛地抬头:"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邵庭的眼神深不见底:"因为日本人要的从来都不只是东北。"

  "他们的目标是整个中国。"

  "而国民政府还在做着'以空间换时间'的美梦。"

  段明兰的胸口像是被什么重重击中。

  这些分析太过精准,精准到令人毛骨悚然。

  她死死盯着邵庭:"你到底是谁?"

  邵庭轻笑一声,避而不答,给段明兰递上一根烟:“我的条件很简单,让苏砚清和段家彻底切割,你不得以任何方式阻拦或报复。"

  “作为交换,我会和您一起想办法,确保段明昭平安回来。否则,他真的可能会死在东北的雪地里,连尸体都找不到。”

  段明兰接过邵庭递来的香烟,指尖轻轻摩挲着烟身,眼神晦暗不明。

  她想到往日和苏砚清的种种:他唱戏时眼波流转的风情,他偶尔流露出的倔强,甚至是他上次甩开她手时那决绝的背影。

  她或许有几分真心喜欢他,可这几分真心,在权力与家族利益面前,算不得什么。

  她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又缓缓吐出。

  “我同意了。”她终于开口,声音冷静而果断。

  邵庭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的爽快。

  段明兰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邵老板,你的思想比我预想的要丰富得多。”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他的伪装:“你这样的人,若能好好利用,会是一把利刃啊。”

  邵庭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更何况,看样子我弟弟对你……是认真的。” 段明兰补充道。

  邵庭的眼神依旧平静,只是指尖微微收紧,烟灰无声地落在车内的地毯上。

  “段小姐,”他缓缓开口,“您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之间,不需要说太多废话。”

  段明兰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冷意:“很好。”

  她弹了弹烟灰,声音低沉:“苏砚清的事,我会处理。但段明昭——”

  “如果他死了,我会让整个庆喜班陪葬。”

  邵庭轻笑,声音轻柔却带着力度:“段小姐放心。我会让他活着回来。毕竟...我也不想失去他。”

  段明兰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嗤笑:“邵老板,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她摁灭烟头,声音恢复冷静:“合作愉快。”

  邵庭微微颔首:“合作愉快。”

  车子重新启动,缓缓驶入夜色之中。

  段明兰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胸口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她不知道这次的决定是对是错。

  但她很清楚,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感情是最无用的东西。

  而她段明兰,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