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让人笑话-《锁烟浓》

  “那镇山王如今人在哪里?”应皇子迫不及待的问道。

  “镇山王仍在九里桥驻扎。”那人道,“未得圣上召见,不得擅入朝歌。”

  “那九里桥的土匪呢?”应皇子问。

  “匪首许万胜已被镇山王收编。”那人道。

  原来许万胜虽是一个农户,却不甘心务农,喜欢交游四方,家中一应事务都交给妻儿打理,他自己做甩手掌柜。因而,日子过得颇为拮据。一年下来只能勉强糊口。可瑞皇子加增田赋,搜刮的他们这些靠租种土地为生的佃农家无隔夜之粮,一家人吃饭都成问题,更别说交地租了。可年底不交租,第二年就租不到田地,这一家子又以什么为生?就在他们东拼西凑凑够了地租去交的时候,又被告知,明年的地租涨了。九里桥属于朝歌的近郊,田地都归朝歌的达官贵人所有。这些人利欲熏心,非但不可怜这些佃农,还想趁火打劫。佃农们回来都大骂这不公的世道,还有那些黑心的地主。说道:“这不是逼着我们造反吗?!”许万胜本也是个性情的,见群情激奋,便高吼一声:“反便反了!怕那个儿皇帝个鸟!”众人便推举他为首。事情过后,许万胜也冷静下来,便不再提及此事。后来朝廷东征,各地都闹起了匪患,许万胜又蠢蠢欲动。眼看着该为第二年耕种做准备了,可他们还没有凑够地租。许万胜便心生一计,也扯起了大旗。九里桥闹匪患的消息传到了朝歌,那些地主哪里还敢出城来管这些田地。许万胜便让各家各户赶紧种地,这下人们连地租也都免了,都欣喜若狂。许万胜这一下也成了众望所归的首领。可他们从没有坑害过人。这也是许万胜的心机所在,知道他们这是在天子脚下,不同于别的地方。有好处是大家的,可要是闹得太大了,哪一日惊动了朝廷,那头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他。所以他严令一律不许烧杀抢掠,违者收回田地。大家也只想着能吃口饱饭,所以,他们这帮土匪名声虽大,却是最安生的。

  三皇子一路剿匪,见所谓的匪患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十几个人一群,几十个人一伙,抢掠时聚在一起,事毕便一散而去。并没有固定的窝点。听到剿匪的风声,早就销声匿迹。三皇子这一路做的更多的是四处捉拿领头的人,将其送到衙门,以儆效尤。许万胜早已听闻三皇子的做法,做好了打算,看到三皇子的大军来到,便自己绑了出来相迎。三皇子见许万胜昂首挺胸,并没有一丝惧色,心里大为欣赏。及跟许万胜进入九里桥,看到村里整洁有序,田里麦浪翻涌一眼望不到边,人们各自劳作,鸡鸣犬吠相闻,一派祥和宁静的景象。更是大为惊奇。一来到九里桥时,三皇子还提前告知跟随进村手下,剿匪的同时,还要尽可能的救助被匪徒扣押的妇孺老幼,此时看到这一切,真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许万胜将三皇子请进了自己家中。诉说着自己成为土匪的经历,“都说民不畏死,其实,我们最怕死了。能有一口安生饭吃,就是用刀逼着我们也不会去做土匪。可如今这世道,想吃口安生饭太难了。”

  说着便将增收田赋和涨地租的事情告诉了三皇子。说明自己之所以扯起大旗当土匪,是为了逃避交租,让人们都能有田种有饭吃。

  “可各地有那么多土匪都来向你投奔,为了让你收留,还疯狂抢掠,搅得朝野不安。”三皇子道,“你这又如何解释?”

  “请将军稍后跟我去一看便知。”许万胜道。

  许万胜的妻子用粗瓷大碗给三皇子倒上茶水。三皇子看她荆钗布裙,一双手满是老茧,一看就是常年劳作。再看许万胜的家里,土墙土炕土地,哪里像个鼎鼎大名的匪首的家。他就相信了许万胜的话。随后跟着许万胜往村子里面走,走不多时就听见操练的声音,许万胜领着三皇子站在隐蔽处看着。只见晾晒粮食的场面里,有几百人正在那里举着木棍练习着拼刺。

  “这是?”三皇子问。

  “这些人都是些散兵游勇,自己也知道成不了什么气候,便来投奔于我。我也知道我如今名声在外,朝廷定然会派兵前来。便将他们都留住了,只说等操练好了再杀进朝歌。如此一是免得他们出去打着我的旗号为非作歹,最后把帐算到我头上。二来,就是为了这一刻。”

  许万胜看着三皇子:“能对前来剿匪的朝廷大军有个交代。便是不敢奢求免罪,起码也能自证清白。”

  “便只有这些人吗?”三皇子问。

  “这些都是我访查过,手上没有人命的。”许万胜道。“有几个穷凶极恶之徒,被我关押起来了。”

  “这么说,你早已想好万全之策了?”三皇子看着许万胜,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心里已经看中了这个有勇有谋的汉子。

  “无奈之举啊。走上这条路实属是被逼无奈。可我也知道土匪在哪朝哪代也是被朝廷所不容的,早晚会有兵戎相见的那一天。我只盼着朝廷派来的是一个清明之将,能够体恤小人用心良苦。”许万胜向三皇子施了一礼,又说道:“看到将军,小人这才放下一颗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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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皇子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早已经不是那个单纯鲁莽的三莽子了。听到许万胜这不露痕迹的奉承,只是置之一笑。说道:“便不管是谁前来,好坏忠奸还是能分辨得清的。只是以你这名头,要说没有一点劣迹,只怕任谁也不会相信。”

  “那小人只能盼着老天有眼了。”许万胜道。“将军也尽可以四处访查,若是查实小人参与抢掠,或者是小人授意他人抢掠,哪怕一针一线,便不用将军动手,小人自当引咎自裁。”

  三皇子没有说话,他想要把许万胜纳在自己麾下。可他也知道许万胜名声在外,是朝野皆知的大匪首,他将这种人留在军中,势必会给自己招来祸端。所以一时沉吟着没有开口。

  许万胜不知三皇子的心思,以为是他对自己的话有所怀疑,一时也没有说话。

  三皇子在村里转了一圈,看见除了村口有人把守,村中各处都和他一进村看到的一样,男耕女织,井然有序。看到他们前来,都停下手里的活,惊疑的看着,三皇子深感自己打扰了这里的宁静。便出了村,回到军中跟徐子义商议。

  “此人倒属实是个可用之人。”听完三皇子的意思,徐子义说道。“而且许万胜此人并非一般匪类,从他今日自缚出迎,便能看出此人之心机。此等人物远比一般顽匪更加棘手。顽匪轻者治罪,重则剿灭。可他如此做法,让你无从下手。倒不如像镇山王所说,将之收编加以利用。”

  “可他这等身份,如何能瞒得过朝廷?”三皇子道。“若是朝廷降罪,岂非害人害己?”

  “镇山王所言极是。眼下我们自身难保,切不可再生枝节。”徐子义道,“依下官之见,可先跟许万胜表明镇山王的爱才之心,只说有意招纳,可如今还未向朝廷复命,是以不敢擅作决定。让他依旧在此守候。如此也可以稳住他和手下的这些人。”

  “嗯。”三皇子点头道。“匪患便如同洪水猛兽,但若疏导得当,也可大有利处。”

  “镇山王深谋远虑,下官佩服。”徐子义道。

  “九里桥是剿匪的最后一站,我们便在此驻扎,等候朝廷旨意吧。”三皇子道。

  却说应皇子听完兵士所说,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听着三皇子如今这样成熟,他真是打心眼里感到高兴。羡慕徐子义能随同在三皇子身边,跟三皇子共图大计。又恨自己不能跟他们一起。他完全能明白三皇子想招纳许万胜的意图,——三皇子这条困龙出了山北,远不是就冲着剿匪去的。他是在为收拾东征的败局做准备。朝廷的兵马被荣喜带去了大半,只靠着三皇子的三千守军去对付毛军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三皇子只能自己想办法。

  他想要叮嘱三皇子几句,又觉得有徐子义在身边,他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滩里都知道又来了新人了,看见都是几个男人,便以为又是来跟他们抢活干的。如今滩里就连草滩也有了主了,没草没地的就在应皇子的大田里干活,一个萝卜一个坑,人手都有活干。一下多来了这些人,就意味着有人要被顶出去了。所以,他们看着新来的这些人眼神都有些不善。这些人已经跟应皇子说好,要回山北,便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说道:“我们听说尊上侠义,广为收留四方难民,故而不远千里前来投奔。谁知竟是白跑这一趟。既是尊上不容,我们也不讨嫌,容我们修养几日,再奔他处。只是这位长者年迈,不堪再受奔波之苦、还请尊上大发慈悲,留他在此暂住,待我们找到落脚处,再来寻他。”

  应皇子便给义王找了一间紧靠西的独屋,让他一个人住着。滩里的人很快便将这个黑脸老头抛之脑后。有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个老头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们也不关心。反正肯定是逃难来的,大家自顾自罢了。没人过问黑脸老头,他也不跟任何人攀谈。便是有多嘴的跟他搭讪,他也只是随便答应一声,绝不多言。他一个人住在紧西头,远离人群,后面就是山坡,前面是一望无际的麦田。慢慢的,人们都忽略了他的存在,便是看见他出现在滩里,也没人跟他打招呼。而他,似乎也不需要跟人交往,一个人独来独去,神色自若。他的小屋里,天黑也不点灯。

  夏天里,几个孩子去后山坡上玩,回来时天已经大黑了,路过小屋时,猛不防听见黑漆漆的屋里传来一声咳嗽声,吓得几个孩子没命的跑。回去说后面的那个老头专门吓唬他们。人们便说这个老头是个坏老头,以后见了他直躲。这下更没人理他了。

  老头也不在意,每天中午起来,都会沿着水渠从西到东走一圈。人们躲着他,他也不理任何人,从西走到东,再从东走回来。老夫人坐在门外的枣树下,歇着荫凉,看着走过来又走过去,他走过去了,老夫人也就该回去了。

  皇妃全力以赴筹备着韶华的婚礼。她要照着云儿那时候的标准,可他们如今手里没有一点银子,便只能先跟张明儿借着,等秋收以后,再用粮食还。张明儿倒是有求必应,很快便把银子送来了。皇妃一样一样计划着婚礼所用的东西:四铺四盖,金银首饰,马车,礼服,盖头,最重要的是陪嫁的现银。计划好了又犯起踌躇来,该给多少陪嫁呢?给的少了,怕委屈韶华,给的多了,又怕人滩里的人嚼舌头。就像人常说的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韶华嫁给云山本来就是下嫁,再要是陪嫁的金山银山的,难保他们不会说闲话。

  “怎么办啊,奶奶?”皇妃向老夫人求救,“你说该给韶华陪嫁多少才合适?”

  “这要看王妈他们给准备多少彩礼。”老夫人道,“两家要相随着,不能差的太多。”

  “那王妈能有多少银子?他们要是给个十两二十两的,我们也陪十两二十两?那能行吗?不说别的,就跟云儿也差的太多了。”皇妃道。

  “这能跟云儿那时候比吗?”老夫人道,“云儿那时候你陪嫁多少也没人在意,两下里又都是自家人。可如今这滩里有多少双眼睛?你再跟云儿那时候一出手就是几千两,那不是给王妈他们一家找麻烦吗?再因为这点银子惹出什么事情来。”

  “可那也太少了吧?”皇妃道,“人家都知道韶华是我的妹妹,就给陪那么点银子,不让人们笑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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