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成了丸子的新宠，皇妃给做了根狗绳，丸子走到哪里把小狗牵到哪里。惹得一群孩子都跟在后面追着看。丸子护着小狗，除了浩子和黄芽，谁都不让碰。他们三个牵着小狗在前面跑，几个孩子跟在后面。小狗发现了什么，停住了乱嗅。一个孩子跑得快了没刹住，踢到了小狗，小狗惨叫了一声。丸子和浩子便不让了，跟他们吵闹了起来。
云山路过看见了，便把那几个孩子咋呼了一顿。那几个孩子一边跑，一边唱道：“女婿上门，鸡鸭头疼，吃了以后，拉肚流脓。”
又唱：“耧耧车，登了个登，
后面跟着个好壮丁，
好壮丁干活快，又除草来又种菜，
不好好干活用脚踹！”
皇妃出来听见了，便问云山：“他们这是说谁呢？”
云山红着脸不作声。
“是在说你？你是谁家的女婿？”看云山正要来他们这里，皇妃反应过来，笑道，“这帮小孩儿还挺有才的嘛，骂人还都编的曲儿。”
“听他们瞎说。”云山道。
云山是回来送应皇子的夹袄的，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厚衣服穿不住了。
皇妃接过衣服来。
她原本是有想过撮合云山和韶华，可此刻才突然觉得，跟撒子比起来，云山还是个外人。他可能长这么大也没去过朝歌，更没见识过朝歌的大户人家，要不是这场战争，他可能会在集镇种一辈子地，就跟他爹一样。——生活差异这样大的两个人，云儿嫁给他会幸福吗？——云儿，云山，皇妃这时候才发觉这两个人的名字都这么像。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吗？
她来到厨房，看王妈中午准备吃什么。王妈真是个干净人，厨房虽然都是用泥抹起来的，可王妈把灶台和所有的台面，都用米汤和面汤一遍一遍浆的乌亮乌亮的，根本抹不下土来。厨房收拾的整齐利索，谁一进来就会不由得说一声好干净呀。
“准备吃什么，王妈？”皇妃问。
“烩干豆角，贴饼子。”王妈看见皇妃进来，忙在围裙上擦擦手，去给皇妃搬凳子。
“不用。”皇妃道，“我刚从屋里出来。”
“皇妃这是要去……给皇子送衣服？”王妈看着皇妃手里的衣服问。
“哪儿啊。”皇妃道，“我没事正要出去转转，看见云山回来送衣服，我就顺手拿回来。”
“我还要问皇妃呢。”王妈现在知道了皇妃的身份，不再叫少夫人，也跟着叫皇妃。“云山这孩子没见过大世面，有什么不对的，还请皇妃和皇子多教导。”
“没有，云山挺好的。”皇妃道。
“诶，孩子倒是好孩子，只是怕他不懂得礼数。”王妈道。
“真是当妈的。孩子到了多大也得为他们操心。”皇妃道。
“可不是吗。”王妈道，“等什么时候他娶过媳妇了，我也就不用操这份心了。”
“那你怎么还不给云山说媳妇啊？”皇妃问。
“诶！如今这兵荒马乱的，还不知道日后会在哪呢，怎么给他说媳妇？”王妈看皇妃没有要走的意思，便一边做饭，一边说道。
“这跟以后在哪有什么关系？”皇妃道，“不是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
“那也得打问一个知根知底的。”王妈道，“等什么时候我们能定下来了，盖好房子，这才能说娶媳妇的事情。要不人谁家的闺女能跟着你到处串房檐？”
串房檐就是居无定所的意思。
“哦，现在你们这里结婚，也得要房子啊？”皇妃心想，结婚要男方买房子原来是老传统了，古时候就是这样。
“可不嘛。”王妈道，“捉猪崽儿还得要有个猪窝呢。更何况是娶媳妇。”
“那你这是还不准备给云山成亲？”皇妃问。
“再说吧。”王妈道。“反正如今家家户户都是这样，有闺女的不想着嫁，有小子的也不着急娶，等日后安稳些再说吧。”
皇妃跟王妈说这些，就是想看看王妈怎么说。她怕自己那一天问云山的生日，还说云山和韶华同岁，会让他们误会——其实这也不算是误会了，她当初确实就这么想过，只不过她想是一回事，要是他们只听了这一句话，就跟人乱说什么要当上门女婿，那就不行。那就是非分之想，别有用心。如今听王妈这说法，好像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可说到这个，皇妃就又想起韶华的婚事。韶华已经二十三了，比她小一岁的云儿都已经两个孩子了，不能让韶华就这么拖着吧？她想直接去问韶华的意思，可想了想，还是觉得先看看撒子的意思再说。正好有云山这个事情，她便去找撒子和大麻花，问道：“你们听没听说云山要当上门女婿的事情？”
撒子没说话，大麻花笑道：“是要给摊主家当上门女婿吧？哎呀！都是滩里的这些人乱嚼，看云山一天从这院儿里出进，便说摊主看上云山了，要让云山给小姨子当上门女婿。这滩里的人一天没事，到处乱嚼舌头，没人会当真。”
“那这话究竟是谁传出去的？真是人们乱说，还是有人故意这么说？”皇妃道。
“谁会故意这么说？”大麻花道。“皇妃是说云山？哎呀那怎么可能！云山是个老实后生，不会有那些心眼儿的。”
“那你们看着云山还行？”皇妃问。
“怎么？皇妃不会真要给云山和韶华说合吧？”大麻花问。
“要真是人好，他们年龄也相当，……”皇妃没有说下去。
“你个老东西！”大麻花回头就骂撒子，“这回你傻眼了吧？再让你抻着！你还以为跟以前一样呢？这里就你一个男人？看这下把你个老小子晾在干滩上不！”
撒子一直不作声，此时才说道：“云山是个好后生，家里也是一家好人家。皇妃只管给说合，肯定没错。”
“这还用你说！”大麻花骂道，“这天底下的好后生多得是，可好姑娘就这一个！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了，你自己掂量着办。要是你现在能想过来，趁皇妃还没给说合，你还有机会，要不日后你后悔死也没人管你！”
“我早已经把韶华当成了亲妹妹。”撒子脸色苍白，说道。
“你们是哪门子亲妹妹？嗯？人家姓什么，你姓什么？”大麻花道，“人家一天给你缝缝补补洗洗涮涮为的是啥你不知道吗？就凭你这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就成了你亲妹妹了？你还有点良心吗你！”
“反正我就是这样想的，没有半点别的想法。”撒子还是说道。
“那你这是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儿了？”大麻花忍着气问，“那你老了怎么办？谁给你养老送终？！”
“我谁也不用。”撒子发狠道，“老了我就自己爬到后山等死。”
“你这不是放屁吗你！”大麻花气的骂道。“你，你，就为了一个死人，你你至于吗？！死的已经死了，就算你再把你这把老骨头怎么着，那又能怎么样呢？！她就能安心？还是你就能安心了？她愿意看到你这样吗？”
“你说的对，就是这样我才能安心！”撒子激动的说道，“她是被我咒死的，死的人应该是我！我怎么还能娶妻生子，过我的太平日子？！那我还是人吗？！”
“我跟你说撒子。”皇妃用平静又有力度的声音说道，“从韶华答应了荣喜的第一天起，她就是跟魔鬼定下了交易。不管有没有你，她最后都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要是像你这么说，我跟皇子才应该为紫玉的死负责，没有我们，紫玉就不会被荣喜那个魔鬼盯上，就不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皇妃这话是要撒子的命。”撒子道，“我知道皇妃是想劝我，可我心意已决，这辈子，绝不再提及嫁娶之事。”
见他这么说，皇妃和大麻花还能说什么，大麻花气的“诶！”一声，一跺脚走了。皇妃看着撒子，说道：“紫玉和韶华都没有看错人。”
说罢扭头回去。
小麻花正领着丸子和浩子黄芽在院子里捉迷藏，一片笑闹声。皇妃站在那里看了好久。
她不喜欢负面的情绪。什么悲情，苦情，绝情，她都不喜欢。也从来不让这些情绪占据她的思想。可今天，她觉得有些无力。就借助孩子们欢乐的笑声来帮她止住眼眶里的热泪吧。
吃饭的时候撒子才过来。云山伺候着他和应皇子先坐下，自己这才坐下。应皇子坐在正北，左手边是撒子，撒子下来是云山。二十三岁的云山真的就像是早上八九点钟的朝阳，散发着逼人的朝气。另一边的应皇子也是风华正茂。坐在中间的撒子被他们一对比，就像是一个佝偻的小老头。皇妃刚才才知道，撒子已经四十出头了，比韶华大了将近二十岁。因为瘦小，所以越发的显老。一张脸还没有皇妃的巴掌大。只要有撒子在，丸子照例是不跟别人的，挤也要挤在撒子身边。撒子搂着丸子，嘴上虽然什么都不说，只是侧身听他说话，可他的眼神，表情，却无处不散发着疼爱和自豪。丸子就是撒子最大的骄傲。听着丸子背书，听着丸子头头是道的讲故事，撒子就像喝了二两美酒似的，醺然陶醉。
皇妃清清嗓子，对丸子说道：“丸子，你大大刚才说他要是老了，就一个人去后山。到时候你怎么办？”
“我？”丸子歪头想着说道，“我背着大大去？”
大家都笑了。
撒子也笑，悄悄抹了把眼睛。
“你知道去后山是什么意思吗？”皇妃问。
“不知道。”丸子摇头。
“去后山就是，”皇妃又清了清嗓子，“就是大大没有儿女给养老，就一个人去后山……”
皇妃不能说下去了，再说就要带出音来了。
“那我就去陪着大大！”丸子毫不犹豫的说道。
“你陪着大大去后山？”韶华问，“那你不要你妈妈了？”
“爸爸妈妈一起去。”丸子道。
“丸子根本不用问，”韶华笑道，“肯定会给他大大养老的。”
“嗯！”丸子忙点头，虽然还不到明白养老的意思，可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那，大大日后就指着丸子了。”撒子沙哑着声音说道。
“嗯！”丸子又一次点头。
“那小姨呢？你就不管小姨了？”韶华问。
“嗯……，”丸子嗯了半天才说道，“管。”
“答应的一点也不如你大大干脆，小姨是白亲你了。”韶华佯嗔道。
大家都跟着笑，这里除了皇妃和撒子，别人都把这番话当作是逗丸子的，笑过就罢了。吃过饭，皇妃让丸子跟着应皇子去了。她直截了当的问韶华：“韶华，你看着云山怎么样？”
韶华看皇妃。她听出皇妃语气不一样。也就没有扭捏，也直接问道：“皇妃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问过撒子了，他说这辈子都会把你当成亲妹妹。”皇妃说道，突然觉得像是历经了风霜，身心俱疲。她没有一点语气表情，只是干巴巴的说着，“你也知道，我一直拿你当亲姐妹，虽然你是一直跟着老夫人的，但出来这些年，我们处的比跟云儿还亲。我是真心的想要你幸福。云山虽然出身低微，但是人好，又年轻，王妈也是多少有些见识的，不是一般的粗俗农妇。在这个地方，也算是一家好人家了。你要是不嫌委屈的话……”
“那撒子哥怎么办？”韶华道。“就让他一个人吗？”
“他说心意已决，这辈子都不会提及嫁娶之事。”皇妃把撒子的原话实说。
“那我听皇妃的。”韶华道。
“这才是我的妹妹。”皇妃道。“我们虽然是女人，但对于自己的幸福一定要有清醒的头脑，不能因为面子，拿这一辈子当儿戏。”
“我也会拿撒子哥当我的亲哥哥。”韶华说道，“便是成了亲，也还跟以前一样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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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烩干豆角，贴饼子。”王妈看见皇妃进来，忙在围裙上擦擦手，去给皇妃搬凳子。
“不用。”皇妃道，“我刚从屋里出来。”
“皇妃这是要去……给皇子送衣服？”王妈看着皇妃手里的衣服问。
“哪儿啊。”皇妃道，“我没事正要出去转转，看见云山回来送衣服，我就顺手拿回来。”
“我还要问皇妃呢。”王妈现在知道了皇妃的身份，不再叫少夫人，也跟着叫皇妃。“云山这孩子没见过大世面，有什么不对的，还请皇妃和皇子多教导。”
“没有，云山挺好的。”皇妃道。
“诶，孩子倒是好孩子，只是怕他不懂得礼数。”王妈道。
“真是当妈的。孩子到了多大也得为他们操心。”皇妃道。
“可不是吗。”王妈道，“等什么时候他娶过媳妇了，我也就不用操这份心了。”
“那你怎么还不给云山说媳妇啊？”皇妃问。
“诶！如今这兵荒马乱的，还不知道日后会在哪呢，怎么给他说媳妇？”王妈看皇妃没有要走的意思，便一边做饭，一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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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得打问一个知根知底的。”王妈道，“等什么时候我们能定下来了，盖好房子，这才能说娶媳妇的事情。要不人谁家的闺女能跟着你到处串房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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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去后山是什么意思吗？”皇妃问。
“不知道。”丸子摇头。
“去后山就是，”皇妃又清了清嗓子，“就是大大没有儿女给养老，就一个人去后山……”
皇妃不能说下去了，再说就要带出音来了。
“那我就去陪着大大！”丸子毫不犹豫的说道。
“你陪着大大去后山？”韶华问，“那你不要你妈妈了？”
“爸爸妈妈一起去。”丸子道。
“丸子根本不用问，”韶华笑道，“肯定会给他大大养老的。”
“嗯！”丸子忙点头，虽然还不到明白养老的意思，可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那，大大日后就指着丸子了。”撒子沙哑着声音说道。
“嗯！”丸子又一次点头。
“那小姨呢？你就不管小姨了？”韶华问。
“嗯……，”丸子嗯了半天才说道，“管。”
“答应的一点也不如你大大干脆，小姨是白亲你了。”韶华佯嗔道。
大家都跟着笑，这里除了皇妃和撒子，别人都把这番话当作是逗丸子的，笑过就罢了。吃过饭，皇妃让丸子跟着应皇子去了。她直截了当的问韶华：“韶华，你看着云山怎么样？”
韶华看皇妃。她听出皇妃语气不一样。也就没有扭捏，也直接问道：“皇妃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问过撒子了，他说这辈子都会把你当成亲妹妹。”皇妃说道，突然觉得像是历经了风霜，身心俱疲。她没有一点语气表情，只是干巴巴的说着，“你也知道，我一直拿你当亲姐妹，虽然你是一直跟着老夫人的，但出来这些年，我们处的比跟云儿还亲。我是真心的想要你幸福。云山虽然出身低微，但是人好，又年轻，王妈也是多少有些见识的，不是一般的粗俗农妇。在这个地方，也算是一家好人家了。你要是不嫌委屈的话……”
“那撒子哥怎么办？”韶华道。“就让他一个人吗？”
“他说心意已决，这辈子都不会提及嫁娶之事。”皇妃把撒子的原话实说。
“那我听皇妃的。”韶华道。
“这才是我的妹妹。”皇妃道。“我们虽然是女人，但对于自己的幸福一定要有清醒的头脑，不能因为面子，拿这一辈子当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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