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浸污泥巷药气沉断筋医者握银针刘德才踏血至东珠裂处现残-《凤舞情仇录》

  序言

  污泥巷的雨总裹着药渣味,混着三年前乱葬岗的腥气,在沈清辞断过的灵枢筋里钻。那根被挑断又续上的筋,藏着活蛊,藏着血珀珠的毒,更藏着三百多个冤魂的重量。

  她握着银针的手总在抖,却能精准扎进仇人欲望的脉门。从镇国公府的东珠,到太医院的母珠,每颗珠子里都映着爹的血、妹妹的泪,和她不敢抖落的医者初心。

  当最后一缕晨光撞进药铺,铜秤晃出细碎的响——原来复仇的终点,从不是刀光,是药香里慢慢舒展的新生。

  第一章 断指诊脉见东珠

  序言:污泥巷的雨总带着药渣味。

  我磨着银针时。

  总想起三年前乱葬岗的野狗。

  它们撕咬的声响。

  和此刻县太爷腕间脉搏的跳声。

  竟有几分相似。

  雨砸在“苏记药铺”的榆木招牌上。

  噼啪响。

  像极了当年沈家大门被撞碎的动静。

  我正用布擦着银针。

  门就被人踹开了。

  风裹着雨灌进来。

  吹得药柜上的标签纸哗哗响。

  “苏小医?”

  来人嗓门粗得像砂纸磨铁。

  我抬头。

  看见县太爷刘德才挺着圆肚子站在门口。

  锦缎官服湿了大半。

  腰间的羊脂玉牌垂着红穗子。

  正滴着水。

  “大人。”

  我把银针放进竹盒。

  指尖在盒沿顿了顿。

  右手断过的筋隐隐发紧。

  “磨蹭什么?”

  刘德才身后的随从往前踏了步。

  袖口蹭过门框。

  落下点金粉。

  我眼皮跳了跳。

  那是镇国公府特供的莳花胭脂。

  掺了金箔的那种。

  “大人哪儿不舒服?”

  我搬过脉枕。

  粗麻布料上还沾着前几日乞丐的血渍。

  “心口堵得慌!”

  刘德才一屁股坐在长凳上。

  凳脚在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声。

  “昨晚那贱婢哭哭啼啼。

  吵得本官一夜没合眼!”

  他说着就解衣扣。

  露出圆滚滚的肚皮。

  我垂眸。

  看见他腰带里塞着张银票。

  边角印着“汇通号”三个字。

  那是镇国公赵承嗣的产业。

  “伸手。”

  我捏着脉枕递过去。

  刘德才哼了声。

  肥手搭上来时。

  带着股酒气和脂粉香。

  指尖刚触到他腕子。

  右手断筋突然抽痛。

  像有根针往骨头缝里扎。

  我猛地低头。

  冷汗滴在脉枕上。

  晕开个深色的点。

  “你手怎么这么凉?”

  刘德才抽了抽手。

  嫌恶地皱眉。

  “乡下郎中就是粗鄙。

  连个暖炉都没有?”

  我没说话。

  指腹下的脉搏乱得厉害。

  像有群马在他血管里狂奔。

  紧接着。

  眼前浮出些画面。

  穿藕荷色旗袍的女人。

  跪在地上。

  脖子上的东珠串晃得人眼晕。

  旗袍领口绣着的缠枝莲。

  是我娘亲手绣的花样。

  珠子映着光。

  里面晃出沈家祠堂的匾额。

  “济世堂”三个金字。

  正往下掉漆。

  “大人这是肝火犯心。”

  我收回手时。

  指尖都在抖。

  从药箱里摸出银针。

  在烛火上烤了烤。

  火苗舔着针尖。

  泛出点红光。

  “要扎针?”

  刘德才往后缩了缩。

  “会不会疼?”

  “有点。”

  我捏着针凑近。

  他曲池穴的位置。

  青筋正突突跳。

  “忍过这阵就好了。”

  针尖刚碰到皮肤。

  刘德才突然叫起来。

  “你敢扎疼本官?

  信不信我封了你的铺子!”

  我手没停。

  针尖擦着他筋络扎下去。

  没深没浅。

  刘德才嗷地一声蹦起来。

  捂着胳膊直跺脚。

  “你疯了?”

  他瞪着眼。

  额头上全是汗。

  可眼底却亮得很。

  像只看见肉的狼。

  我知道。

  他脉里的贪念正烧得旺。

  那些画面更清楚了。

  他正盘算着。

  怎么给城西珍宝阁安个“偷盗官物”的罪名。

  好把那里的东珠全吞了。

  “大人息怒。”

  我拔了针。

  用棉花按住针孔。

  “这针能泻肝火。

  您现在是不是觉得。

  心里敞亮多了?”

  刘德才愣了愣。

  摸了摸心口。

  脸上的怒气消了点。

  “好像是……顺了点。”

  “那就好。”

  我转身写药方。

  毛笔在纸上划过。

  沙沙响。

  “这病得忌口。

  尤其不能见珠光宝气。

  不然还得犯。”

  刘德才眼珠转了转。

  “哦?还有这说法?”

  “嗯。”

  我把药方递给他。

  “听说城西珍宝阁。

  新到了批东珠。

  比宫里的还亮。

  大人可千万别去看。”

  他接过药方。

  手指在“珍宝阁”三个字上敲了敲。

  突然笑了。

  “你这郎中。

  还挺懂这些。”

  “行医久了。

  什么奇事都见过。”

  我低着头收拾药箱。

  没看他。

  “来人。”

  刘德才突然喊了声。

  随从立刻上前。

  “去。

  把城西所有东珠铺都封了!”

  他顿了顿。

  又补了句。

  “就说有人私藏赃物。

  本官要亲自查验!”

  随从应了声。

  转身就往外跑。

  刘德才甩下块碎银。

  落在我脚边的药罐里。

  叮当作响。

  “这是诊金。”

  他哼了声。

  挺着肚子往外走。

  “要是敢骗本官。

  有你好果子吃!”

  门被甩上时。

  我才捡起那块碎银。

  银角子割得手心疼。

  像三年前。

  从妹妹手里抠那半颗东珠时。

  她指甲嵌进我肉里的感觉。

  雨还在下。

  药铺里静得很。

  只有药罐里的断筋药在咕嘟冒泡。

  我掀开盖子。

  热气扑上来。

  带着股苦涩的味。

  突然。

  后门传来轻响。

  像有人用石头敲了三下。

  我握紧手里的碎银。

  走到后门。

  从门缝里往外看。

  瘸腿乞丐靠在墙根。

  怀里抱着个油纸包。

  见我看他。

  咧开嘴笑了。

  露出颗豁牙。

  “苏大夫。”

  他声音哑得像破锣。

  “刚捡了个东西。

  看着像是药铺里的。”

  我打开门。

  他把油纸包塞给我。

  转身一瘸一拐地进了雨里。

  背影很快就混进巷尾的雾里。

  油纸包上沾着泥。

  我回屋打开。

  里面是张布防图。

  画着镇国公府的院子。

  角落用朱砂画着串东珠。

  珠子个数。

  正好和刘德才小妾脖子上的一样。

  指尖划过那些朱砂珠子。

  断筋又开始疼。

  这次却没那么难熬。

  我找出父亲留下的《脉经》。

  翻开泛黄的纸页。

  里面夹着的半颗东珠。

  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珠子内壁。

  刻着“三月初七”。

  是沈家被抄的那天。

  也是妹妹的生辰。

  突然。

  外面传来喧哗声。

  有人喊着“封铺”“搜赃物”。

  我走到窗边。

  看见刘德才的随从。

  正踹珍宝阁的门。

  围观的人里。

  有个穿青布衫的。

  袖口沾着点金粉。

  正往这边看。

  他看见我时。

  微微点了点头。

  我认出他。

  是常来买止血药的书生。

  上次他袖口。

  沾着和镇国公府侍卫一样的刀油。

  原来如此。

  我关上窗。

  把布防图塞进《脉经》。

  重新坐下磨银针。

  雨还在下。

  药渣味混着血腥味。

  飘满了整个污泥巷。

  突然想起刘德才的小妾。

  那个穿藕荷色旗袍的女人。

  听说前几日摔碎了颗东珠。

  被刘德才毒哑了。

  现在怕是正跪在地上。

  捡那些刻着日期的碎珠子吧。

  银针磨得发亮。

  我对着烛光看了看。

  针尖映出我的脸。

  没什么表情。

  就像三年前。

  在乱葬岗上。

  看着野狗叼走亲人的骨头时一样。

  门外的喧哗声越来越大。

  夹杂着哭喊声和打砸声。

  我把磨好的银针。

  一根根插进竹盒。

  动作慢而稳。

  右手的颤抖。

  不知何时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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