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落鹰涧寒,锋芒初试-《纨绔六皇子,从八岁开始布局天下》

  静思堂,别苑最深处的一座偏殿,久无人居。

  自外望去,不过是一片陈旧青砖覆顶的矮屋,门窗紧闭,院落荒芜。

  门匾早已风化脱漆,仅能辨出“静”字残痕。

  藤蔓缠绕于屋檐,苔痕布满地砖,远离主路,仿佛被岁月遗忘的角落。

  一柄油纸伞遮住细雨,哑嬷手扶伞柄,另一手紧握着系在苏浅浅腕上的锁链。

  两人缓步穿过曲折石道,雨水沿着瓦檐滴落,砸在地面湿泥上。

  四周一片死寂,唯有脚步声轻微踩响青苔,仿佛敲在骨头上。

  苏浅浅并未挣扎。

  她低着头,步伐不疾不徐,素衣被雨点打湿,颜色由浅转深。

  鬓角的几缕发丝因湿气贴在面颊,细小的水珠顺着下颚滑落,汇入衣领之中。

  静思堂的大门在哑嬷手中被缓缓推开,发出一声沉重的“咯吱”。

  门后是一条狭长的石廊,昏暗中两侧点着寥落油灯,灯光昏黄跳动,如风中将熄的魂火。

  “进去。”哑嬷声音嘶哑,带着刻意压低的冷漠。

  苏浅浅缓步走入,铁锁在石廊中拖行的声响清脆,回荡不止。

  廊尽处,是一间封闭石室,墙壁皆为裸露青石所砌,无窗。

  仅有一处高悬天井开口,外覆铁栅,透入微弱自然光。

  地面潮湿而寒冷,石床一张,床上仅铺一层薄毯,墙角一只木盆,一盏油灯。

  哑嬷走入,放下手中提盒。盒内是一碗冷饭、一碟咸菜,还有一壶未加热的清水。

  她回头看了苏浅浅一眼,目光沉沉,似有迟疑。

  那一刻,她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但终究,她没有说话。

  她伸手卸下苏浅浅腕上的锁具,又从袖中取出一支钩状铜钥,挂于石壁铁环之上。

  临走时,她回头,声音微哑:“这堂里无灯油无火,天井日光也短,夜里冷。”

  “三日一次送饭,少说话,少走动。”

  “别想着逃,这院落外三道门,每一扇都锁得死紧。”

  她顿了顿,又似不经意地加了一句:“能熬多久,看你自己。”

  说罢,她将门缓缓带上,铁锁“喀哒”一声合紧,如钉棺之声,沉重而绝望。

  苏浅浅站在石室中央,睫毛微颤,指尖冰凉。

  她未哭,也未倒下。

  只是缓缓转身,坐到石床边沿,将湿透的衣襟拧了拧,手指已被冻得发白。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风声从天井缝隙中灌入,如从远古坟冢中吹来的哀吟。

  她环顾四壁,目光缓慢地巡视石室的一砖一缝,目光停在天井下方的一处水渍裂痕上,那处石砖较松,略有起伏。

  她走过去,跪下,用手指一点点摸索。

  指腹拂过苔斑与泥痕,最终在一处凹陷中摸出一块硬物——一枚铁钉般的残片,约寸长。

  苏浅浅指尖轻轻摩挲那铁片,眼神幽深,唇角微抿。

  她未惊未喜,只是将铁片小心藏入袖底,重新站起。

  片刻后,她终于蜷身坐回石床,单膝抱于胸前,另一手覆在腕骨上,那里因锁链而发红微肿。

  寒意从石床缓缓渗入身体,她却未有半句怨言。

  天井处,雨又大了些。

  水珠顺着铁栅滴下,滴在她肩头,冰凉却真实。

  她仰头望着那一方小小天光,眼神中再无茫然,唯有沉寂与等待。

  她知道,这不是终局。

  她曾在苏家残屋中熬过三年暗夜,在北荒严寒中随军辗转,在书简灰尘与毒草之间磨砺出清明心智。

  “静思堂”不过是又一场试炼。

  她不怕黑,也不怕冷。

  她怕的,是没有人再回应她的信号,是她那一线布下的暗线,从此沉寂。

  她低声轻唤:“听雪……”

  但风声湮没了尾音。

  她闭上眼睛,将身体靠在冰冷的石壁上。

  呼吸缓慢而深长,似在等待风消云散。

  她不知道秦如月会用什么方式逼她开口——“洗心苑”的名号。

  在北疆之战结束前她就曾耳闻,是秦策用于“审讯反者”的密室手段,极端、残忍、滴水不漏。

  她有的是时间,耐得住等待。

  而外面的风暴,终究会来临。

  只要她还清醒着——哪怕只有一线缝隙,她也会从这牢笼之中,撕开一道生路。

  石室之中,唯余油灯将尽,跳动的光影投在墙上。

  仿佛一个少女孤立的身影,在风雨未止的深夜里,静坐不动,宛如哀而不伤的执灯者。

  落鹰涧,北荒边陲最险要之地。

  天地沉郁,寒风裹挟着雪屑从两侧峭壁间呼啸而过,宛如猛兽低吼。

  这里地势陡峭如削,山崖之间夹着一道狭窄涧道,蜿蜒向前,深不见底的沟壑犹如巨蟒之脊。

  飞羽营数百将士潜伏其中,身披玄色鱼鳞甲,甲面与覆雪同色。

  人影伏于断崖、碎石、灌木之间,一动不动,如同大地上的枯枝。

  每一处伏击点都已测量过风向与射距,惊雷罐、巨弩、重矢、火油壶皆埋藏妥当。

  天光暗沉,云层如压,天地间仿佛只剩冰雪与杀机。

  周拓伏在制高处一块突出的岩石后,右手拈着千里镜,神情凝重,唇角紧抿。

  “来了。”

  他低声吐出两个字,语气里不见惊讶,反倒透出几分压抑不住的冷意。

  千里镜中,秦军黑色旌旗已现于山口,马蹄踏雪无声,旗影猎猎,犹如逼近的死亡。

  那是一支轻装前锋营,人数不过五百,皆披短甲骑射,配马快行,步伐整齐,显然经过精细训练。

  为首校尉年约三十,面容冷厉,腰悬双刃,骑乘黑鬃赤眼马,正打量着这片寂静得异常的山涧。

  周拓将千里镜微微下移,目光顺着涧道估算风距,又看了眼天光。

  “再近一百步。”

  他缓声命令,低至耳语,但身边传令兵早已熟练地以手势传递至各小队。

  伏地的百余弓弩手缓缓张弓,将重矢、火箭搭上;

  投石器后方,几个火油营军士用燧石轻轻摩擦火星,点燃掌心雷尾部引信。

  “风向正北,潮湿……雷罐燃速恐慢,但杀伤半径尚可。”

  周拓自语着,手指摩挲着一只小巧黑陶罐,表面刻有繁复符纹,引信细如丝线,末端已开始泛出微弱红芒。

  这是北荒最新研制的“惊雷罐”——外形宛如拳头大小陶罐。

  内填硫磺、粗铁片、火绒与特殊火油,点燃后五息内爆炸,火光与破片俱烈,杀伤半径达丈许。

  不同于昔日爆石车所用重器,“掌心雷”更轻便、可手抛、亦可弓弩附带抛投,是火器化进程中的关键一步。

  周拓望着山道中那支缓缓行进的黑色骑队,眼中寒光一点点凝聚。

  “放近了打。一个不留。”

  山道间,秦军前锋校尉望着两侧依旧寂静的崖壁,微微蹙眉。

  “此地……过于安静。”

  副将低声道:“北荒人怯战,或早已弃守。”

  那校尉冷笑:“宁凡乃何等性子?让北荒军轻弃地形险要之地?休想。”

  他挥鞭示意前军缓行变为快行,试图逼出伏兵。

  他知道,若真能摸清北荒防线与新武器底细,那这一战胜败与否都是值得的筹码。

  马蹄渐近,涧道中的雪泥被铁蹄踏出长长水痕,车辙交错间传来轻响。

  ——嗖!

  一道尖利骨哨之声骤然在山谷回荡!

  刹那之间,风声未止,天色乍变!

  只听崖壁两侧炸响连连,陶罐破空而下,携着黑红尾焰,宛如鬼神低语。

  “轰!轰!轰!”

  几声闷响骤然在秦军队列中炸开!爆裂声夹杂着铁片穿透肉体的闷响,惊马哀嘶与惨叫声汇成地狱般的哀歌。

  “敌袭——!”

  “散开!盾阵——!”

  但为时已晚。

  第一波掌心雷炸碎了前排骑兵,烈焰掀飞战马,碎片撕裂盔甲。

  后方未及应变,又遭箭雨如蝗而下。

  弩矢配合火箭,专射战马腿腱、盾隙弱点,穿透力惊人。

  “火油罐,投!”

  周拓一声令下,崖顶上又飞落下十余枚特制火油罐。

  罐碎油出,迅速引燃涧道两侧干草枝藤,一道狭窄的火墙顿时升起,将残余秦军阻隔于两段。

  火光熊熊中,飞羽营如猛虎下山,从两侧涧壁悄然冲出,重戟直取马腹,短弩连发不歇。

  短促而血腥的屠杀开始了。

  那校尉自知无法突围,奋力跃下坐骑,试图向后突围。

  却在乱军之中被一名飞羽营壮士一斧劈倒,死于断岩之侧。

  战斗,不过一炷香时间便结束。

  涧道中,焦尸狼藉,雪地染红一片,残肢遍布。

  战马惊嘶声仍未止息,风中多了一股浓烈血腥与焦糊味。

  周拓缓步踏入战场中央,眉眼冷峻,目光平静如冰。

  他弯腰拾起一枚未爆掌心雷,端详片刻,冷冷道:

  “传信:此物未爆,但其力已足震军心。归工坊改良。封印,送回。”

  随后,他走至那被劈倒的秦军校尉尸旁,取出其佩剑、耳朵,递给传令兵。

  “割耳。连同此‘哑雷’,一并送回……送给蒙武。”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却透出浓浓的蔑意与肃杀。

  “告诉他——越界者,死。”

  寒风再次卷起雪屑,涧道重归寂静。

  落鹰涧首战,北荒飞羽营以极端强硬的态度与压倒性战术。

  击溃了秦军前锋营,打响“惊雷”实战首响,亦向整个秦军阵线,抛出最沉重的一句警告。

  宁凡所布防线,虽不言杀戮,却早已亮出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