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集市喧声-《鸿蒙宝塔》

  初夏的集市比田埂还热闹。青石板路上挤满了挑担的、吆喝的,筐里的黄瓜顶着黄花,篮子里的鸡蛋泛着粉光,连空气里都飘着新麦面的甜香。可东头的杂粮摊前,却围了群人,吵得像炸开的马蜂窝。

  “你这小米凭啥比别家贵两文?”穿蓝布衫的汉子攥着钱袋,脸涨得通红,“俺昨儿在西头买,才三十文一斗!”

  摊主是个瘸腿老汉,黝黑的脸上刻着风霜,手里的秤杆抖了抖:“俺这是山地小米,熬粥能出油,西头那是平原米,水当当的——一分价钱一分货,凭啥比?”

  “就是贵!想坑人!”汉子身边的婆娘也帮腔,伸手就要掀摊子,“大家别买他的,黑心肝!”

  人群里议论纷纷,有说老汉定价高的,有说买主太较真的。小禾背着半篓新摘的豆角路过,挤进去看了看——老汉的小米粒圆饱满,确实比寻常小米沉实;而那汉子的布衫打着补丁,手里的钱袋瘪瘪的,想来是日子紧巴。

  “叔,婶,”小禾把豆角放在旁边的石台上,指着老汉的秤,“您看这秤星,老汉称得足,没缺斤短两;这小米俺家买过,熬粥确实香,多两文钱,喝着舒坦。”又转头对老汉说,“爷,他家人口多不?要是多,您看能不能少称点,让他们先尝尝?好喝了,下次再来买整斗的——就跟俺们种地,先试种半亩新谷,收成好了再扩种,不浪费。”

  瘸腿老汉愣了愣,看着小禾篓里的豆角还沾着露水,想起自家也种着豆角,叹口气:“中,称两升给他们,按二十五文算。”蓝布衫汉子也红了脸,挠挠头:“是俺急了,俺家婆娘快生了,想给她熬点好小米……”

  人群笑着散开,有人打趣:“这娃说的在理,买东西跟种地似的,得试,得让,哪能一上来就较死劲?”

  小禾刚要背起豆角,就被柳如烟拉住了。她站在画摊后,摊上铺着几张新画,有张画的是集市,一半画得热闹(有),一半留着空白(无),空白处题了行小字:“喧中需静,取里有予”。“你看这画,”她指着空白处,“刚才的争执,就像这热闹的部分,得留着空白让它透气,不然挤成一团,就看不清画的啥了。”

  不远处的杂货铺前,钱多多正帮老板算账。账本上记着:张屠户欠了三斤肉钱,李裁缝拿了两尺布抵账,王小贩用一筐鸡蛋换了些针线。“你这账太乱,”钱多多拨着算盘,“欠的得记,还的得清,就像井水,得有进有出,不然就成死水了。”老板拍着大腿:“可不是!上次王小贩换针线,俺没记账,回头就忘了他给了多少鸡蛋,吵了一架,现在都不跟俺换了。”

  “这就跟‘取’和‘予’似的,”小禾凑过去看账本,“光想取不想予,路就越走越窄;多予点,人家自然愿意给你取。”钱多多笑着点头:“这娃懂行!就像俺收‘执念’,总得给点‘道种碎片’当回礼,不然谁乐意跟俺换?”

  日头偏西时,小禾背着空篓往回走。路过瘸腿老汉的摊子,见他正给蓝布衫汉子装小米,汉子的婆娘捧着个粗瓷碗,碗里的小米粥冒着热气,香气飘了老远。“多亏那娃,”汉子对老汉说,“下次俺还来买,按你说的价。”老汉摆摆手:“下次给你多抓一把,就当谢那娃了。”

  田埂上,李二牛正帮着刘玉海搭瓜架。竹竿插得疏密有致,既不挤着瓜藤(有),又留着空隙让风过(无)。“你看这瓜架,”李二牛擦着汗,“杆太密,瓜长不大;太稀,藤又爬不稳。就跟人打交道,得近得能帮衬,又远得留分寸,这才舒坦。”

  小禾蹲在田埂边,看着瓜藤上刚结的小黄瓜,顶着嫩黄的花。夕阳落在花上,一半亮,一半暗,像极了山巅新苗的两片叶子。他想起陈浩天说的“道在寻常”,此刻才算真的懂了——不是要记住七十颗道种的名字,而是在买小米时懂得“让”,在搭瓜架时懂得“匀”,在待人时懂得“近远相安”。

  晚风拂过麦田,麦穗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远处的集市渐渐散了,最后一盏灯笼亮起,照着收摊的人们相互招呼着回家,影子被拉得很长,在青石板上交叠又分开,像一幅流动的画——画里有取有予,有喧有静,有你有我,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