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合流·渊倾重逢-《凤唳九霄倾天下》

  落鹰峡的血腥被远远抛在身后,两骑快马踏碎冬日官道上的薄冰,向着宸京方向疾驰。萧云倾与青鸾皆换上了玄影卫提供的玄色劲装,外罩御寒斗篷,风帽遮面,融入墨影带领的这支精锐小队之中,如同水滴汇入大海,踪迹难寻。沿途关卡,见到玄影卫那独特的玄铁令牌和墨影冰冷的面容,无不骇然放行,无人敢多问一句。

  宸京巍峨的城墙轮廓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渐渐清晰。然而,这座帝国的心脏并未因西北的烽火而陷入彻底的慌乱,反而在一种压抑的秩序下高速运转。兵部衙署灯火彻夜通明,户部粮仓车马如龙,一队队新征募的士卒在军官呼喝下仓促集结,开拔的号角声此起彼伏。战争的阴云已笼罩全城,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焦灼的气息。

  墨影并未直接入城,而是引着萧云倾一行绕过正门,从西郊一处隐秘的皇家马场进入。马场内戒备森严,玄甲士兵林立,气氛肃杀。中央空地上,数千精锐骑兵已整装待发。人马皆罩着防寒的灰色毛毡,只露出冰冷的护甲和一双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他们沉默地矗立在寒风中,如同蓄势待发的标枪,一股铁血肃杀之气弥漫开来,连呼啸的北风都似乎为之凝滞。这是君临渊麾下最核心的力量——玄影卫主力与从各边军抽调的精锐轻骑。

  一匹通体如墨、唯有四蹄雪白的雄骏战马立于阵前。马背上,一人身披玄色蟠龙亲王常服,外罩同色大氅,身姿挺拔如孤峰寒松。正是君临渊。他并未着甲,但那渊渟岳峙的气度,比任何甲胄都更令人心折。他微微仰头,望着西北方向阴沉的天际,侧脸线条冷硬,薄唇紧抿,仿佛在无声地丈量着通往陇西的每一寸染血的土地。

  当墨影引着萧云倾一行驰入马场时,君临渊似有所感,蓦然回首。

  目光穿过肃立的军阵,穿过冰冷的空气,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策马而来的纤细身影。尽管她裹在宽大的玄色斗篷里,风帽遮住了大半面容,但只需一个轮廓,一个眼神,便足以让他那颗在朝堂倾轧与国事重压下依旧沉稳如磐石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萧云倾也看到了他。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周遭的肃杀军阵、凛冽寒风、即将奔赴的血火战场,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他的眼神深邃如海,翻涌着千言万语——担忧、思念、愧疚、以及看到她安然无恙时那瞬间迸发的、几乎要灼伤人的狂喜与庆幸。而她,清冷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身影,有洞悉一切的明了,有历经生死后的平静,更有一份无需言说的、并肩而立的坚定。

  墨影等人默契地勒住马缰,停在数丈之外。

  君临渊猛地一夹马腹,那匹神骏的踏雪乌骓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瞬间跨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稳稳停在萧云倾马前。

  他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几步便走到她的马前,仰起头。萧云倾也轻轻跃下马背,风帽滑落,露出那张清丽绝伦却带着一丝风尘与疲惫的脸庞。

  没有呼唤,没有言语。他伸出宽厚有力的手,掌心向上。她将自己微凉的手放入他的掌心。他的手掌立刻收紧,那力道极大,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后怕,几乎要将她的指骨捏碎,却又在瞬间意识到,小心翼翼地放松了些许,只余下滚烫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驱散她一路的寒意。

  “倾倾……”他终于低唤出声,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这沉重无比的两个字。他看着她,目光贪婪地描绘着她的眉眼,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入骨髓。

  “我没事。”萧云倾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她回握着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按了按,传递着无声的安抚,“枷锁而已,你我共担。”她看透了他眼中的愧疚,也理解他被迫接受皇帝条件的无奈。

  简单的五个字“你我共担”,如同暖流注入君临渊冰冷紧绷的心田。他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渐渐沉淀,化为一片深邃而坚定的寒潭。他重重点头,所有的担忧、愤怒、不甘,都在此刻化为更加磅礴的力量。

  “好。”他沉声道,握紧她的手,“随我来。”

  他牵着她,走向临时搭建的中军大帐。墨影、青鸾等人无声跟上。帐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巨大的西北舆图铺在案上,上面用朱砂标记着触目惊心的箭头和沦陷的城池。

  “军情如何?”萧云倾没有丝毫寒暄,目光直接落在地图上,开门见山。她深知时间宝贵。

  君临渊指着地图上陇西的位置,声音凝重如铁:“西戎王赫连勃勃亲率主力,昼夜猛攻陇西城!最新急报,陇西守军伤亡过半,粮草将尽,城墙多处坍塌!守将王贲已三次遣死士突围求援,言城破只在旦夕之间!”他的指尖在代表西戎的粗大朱砂箭头上重重一点,仿佛能感受到那三十万铁蹄踏地的震动。

  “我军主力尚在集结,粮草辎重转运缓慢,若按常规行军速度,至少还需十日才能抵达陇西前线。”墨影补充道,语气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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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萧云倾秀眉紧蹙,“陇西绝撑不过十日!一旦陇西失守,西戎铁骑便可长驱直入,横扫陇右平原,直逼关中!届时再想将其堵回边境,难如登天!”

  “不错。”君临渊眼中寒光闪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所以,本王决定,率帐下所有玄影卫及五千最精锐轻骑,一人双马,轻装简从,日夜兼程,急赴陇西!务必在城破之前赶到!大军主力及辎重,由副帅统领,随后跟进!”

  他看向萧云倾,眼神复杂:“此去,九死一生。倾倾,你……”他本想说“你留在后方更安全”,但想到皇帝的旨意和她的性子,这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萧云倾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我随你同去!督军医官,自当在阵前!伤员等不起,疫病更等不起!”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告诉我,我们何时出发?”

  君临渊深深地看着她,那决绝无畏的光芒,比任何铠甲都更令人心折。他心中最后一丝顾虑被彻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汹涌澎湃的豪情与并肩作战的笃定。

  “现在!”君临渊猛地转身,抓起案上代表统帅的虎符,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响彻大帐,“传令!人衔枚,马裹蹄!抛却一切累赘!只带三日干粮和必备武器伤药!目标——陇西!出发!”

  “遵令!”墨影、青鸾及帐内诸将轰然应诺,杀气冲霄!

  片刻之后,马场中数千铁骑已然整装。君临渊翻身上马,踏雪乌骓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嘶!他勒住马缰,目光扫过肃杀的军阵,最后落在身旁同样已换上便于骑乘的劲装、跨上骏马的萧云倾身上。

  “走!”没有多余的话语,一个斩钉截铁的字吐出。

  黑色的洪流,如同离弦的劲矢,在君临渊与萧云倾的带领下,冲出皇家马场,卷起漫天烟尘,向着西北烽火最炽烈处,向着那尸山血海、危如累卵的陇西城,义无反顾地疾驰而去!寒风呼啸,吹动他们的衣袂,却吹不散两人眼中那足以焚尽一切艰险的、并肩而战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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