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御前·枭雄末路-《凤唳九霄倾天下》

  金銮殿。寅时刚过,天色未明,殿内却已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沉重的气氛如同凝固的铅块,压得殿中侍立的文武百官喘不过气。皇帝昭元帝高踞龙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龙目之中翻滚着雷霆般的震怒与深沉的痛楚。昨夜郡王府的惊天变故,消息如同插了翅膀,早已在朝堂高层间不胫而走。

  “带逆子君临风!带渊亲王!”昭元帝的声音如同从冰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沉重的殿门缓缓开启。一身玄色亲王袍服的君临渊步履沉稳,率先踏入。他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历经沙场淬炼出的凛冽气势。在他身后,两名玄影卫押解着被除去冠带、仅着素白中衣、披头散发、形如枯槁的君临风。君临风双脚拖地,面无人色,昔日风流倜傥的郡王风姿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绝望。

  “儿臣参见父皇。”君临渊躬身行礼,声音沉稳有力。

  君临风则如同烂泥般被掼在地上,连跪的力气都无,只能瘫伏着,身体不住地颤抖。

  “渊亲王!”昭元帝的目光首先刺向君临渊,带着审视与复杂的怒意,“你深夜调兵围困郡王府,惊扰宸京,所为何事?巫蛊一案,朕命你彻查,你查到了什么?若有半句虚言……”未尽之言里的威胁,如同实质的寒冰。

  君临渊毫无惧色,挺直脊背,朗声道:“回禀父皇!儿臣奉旨查办巫蛊厌胜、构陷储君一案,现已查明,此案主谋,正是三皇子、郡王君临风!”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大殿之上。

  “你血口喷人!”瘫软的君临风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疯狂的求生欲,嘶声尖叫,“父皇!儿臣冤枉!是七弟!是他构陷儿臣!他觊觎储位,排除异己!父皇明鉴啊!”他涕泪横流,额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试图以亲情和诬陷打动帝王。

  君临渊眼神冰冷,如同看一个跳梁小丑:“构陷?三哥,铁证如山,岂容你狡辩!”他转身,面向昭元帝,双手呈上一份厚厚的卷宗,“此乃玄影卫所获人证供词、物证图样及查证详情,请父皇御览!更有截获密函、郡王府搜出之铁证在此!”

  高无庸快步下阶,恭敬接过卷宗和那方刺眼的朱砂摹本丝帕、焚烧残片、摹写草稿等物,呈至御案。

  昭元帝强压着心头的惊涛骇浪,先拿起那方丝帕。帕上那熟悉无比、却带着阴毒诅咒意味的自己的生辰八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他的眼中!那扭曲的藤蔓标记,更显得无比刺目!再翻看卷宗:老花匠关于老太监与郡王府旧识的证词;顺风车马行指向废弃别院的异常运单;郡王府采买“赤焰砂”的记录;佛龛底座的藤蔓刻痕照片;香灰罐中残留的摹本碎片;书房密室搜出的完整摹本丝帕和练习草稿;甚至还有玄影卫对已被控制采买管事的初步审讯记录,其虽未直接指认三皇子,但供词漏洞百出,直指郡王府核心!

  一桩桩,一件件,环环相扣,形成了一条无可辩驳、直指君临风的证据链!

  昭元帝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脸色由铁青转为煞白,再由煞白涌上病态的潮红。他死死盯着那方丝帕,仿佛要将它瞪穿,胸中翻腾的怒火与被至亲背叛的剧痛交织,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他猛地抬头,龙目赤红,如同噬人的猛兽,死死盯住瘫在地上的君临风,声音是从齿缝里一字字迸出来的:“逆子!这些……你有何话说?!”

  “假的!都是假的!”君临风歇斯底里地嚎叫,做最后的挣扎,“是七弟伪造的!是他找人摹写了父皇的笔迹!是他派人放到儿臣府里栽赃!父皇!儿臣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您不能信他!他是魔鬼!他要杀光我们所有兄弟……”

  “住口!”昭元帝猛地一拍御案,巨大的声响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案上的笔架砚台跳起老高。“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他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和暴戾,“那你告诉朕!这帕子上的字迹,是谁的手笔?这藤蔓标记,是何物?你府上搜出的练习草稿,又是何人所写?难道也是渊亲王半夜潜入你书房,替你练的字吗?!”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君临风的心上。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辩驳不出。伪造摹本或许还能狡辩是他人所为,但那无数张练习草稿上的字迹,分明是他自己一笔一划、由生疏到熟练的过程!这是他亲手为自己刻下的墓志铭!

  看着君临风哑口无言、面如死灰的模样,昭元帝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破灭。巨大的失望、愤怒、被愚弄的耻辱感,还有那深藏的、作为父亲却被儿子诅咒的恐惧与心寒,如同滔天巨浪将他淹没。他指着君临风,手指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

  “好!好一个朕的好儿子!朕的郡王!巫蛊厌胜,诅咒君父,此乃十恶之首!构陷储君,动摇国本,其心可诛!人证物证俱全,罪无可赦!你……你……”昭元帝气得眼前发黑,几乎喘不上气,高无庸连忙上前搀扶。

  殿中文武百官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三皇子沦为阶下囚,看着龙椅上震怒伤心的帝王,所有人心中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寒意。皇室倾轧,竟至于此!

  君临风瘫在地上,听着父皇那字字诛心的怒斥,感受着满朝文武那如同看待死物的目光,最后一丝疯狂也熄灭了。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他吞噬。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已无半分神采,只余下浓得化不开的怨毒和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他死死盯着龙椅上的昭元帝,又扫过一旁冷眼旁观的君临渊,喉咙里滚出一阵嘶哑而凄厉的惨笑:

  “哈哈……哈哈哈……成王败寇!成王败寇啊!父皇!你眼中何曾有过我这个儿子?!你只看得见你的江山,你的权柄!还有你!”他猛地指向君临渊,状若疯癫,“君临渊!我的好七弟!你赢了!你踩着所有兄弟的尸骨往上爬!这冷冰冰的龙椅,你坐得安稳吗?!我诅咒你!诅咒你和我一样,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哈……”

  凄厉的诅咒和狂笑在金銮殿上回荡,如同鬼魅的哀嚎,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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