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十一节 雷落天山-《牛牛道士在都市》

  时间如同被冻结的冰河。

  冰川脊背上,数十头冲锋姿态的雪狼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按进琥珀的蚊虫,凝固在半空!

  冲锋的惯性、张开的獠牙、暴突的猩红狼眼、飞溅的雪沫、甚至子弹撕裂血肉爆开的血雾、电磁手雷炸开的冲击波纹……所有动态的、暴烈的、充满死亡气息的画面,都在那张悬停半空、朱砂纹路流淌着暗红岩浆般微光的符纸威压下,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绝对的死寂!

  连风雪的呜咽都仿佛被这无形的冰盖隔绝!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巨响,震得耳膜生疼!

  刀锋保持着扣死扳机的姿势,枪口滚烫,却再也射不出一颗子弹!

  铁盾架着沉重的电磁枪,粗壮的手臂肌肉虬结,如同被冰封的雕塑!

  蜂鸟甩出手雷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是凝固的惊骇!

  鹰眼短刀横在胸前,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

  雪鸮扑向周天的身影定格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战术手套距离周天的衣角只有寸许!

  所有人的思维都如同被冻僵!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视网膜上烙印着那如同神迹般的、冻结时空的恐怖景象!

  然而!

  这死寂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吼——!!!”

  一声比之前任何咆哮都要恐怖、都要疯狂的怒吼!

  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在冰盖下轰然爆发!猛地从冰崖之巅炸开!

  那声音不再是单纯的兽吼,更像是远古冰原巨神被蝼蚁激怒后发出的、撕裂天地的咆哮!

  伴随着这声撼动冰川的怒吼!

  冰崖之巅那片翻涌的雪雾如同被无形的巨斧劈开!

  一道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灰白色身影……动了!

  不是奔跑!不是跳跃!而是如同瞬移般!

  庞大的身躯在众人视网膜上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前一瞬还在冰崖之巅!下一瞬已如陨星坠地!

  狠狠砸在冰川脊背距离防御圈不足三十米的地方!

  “轰——!!!”

  巨大的狼爪踏碎冰层!

  冲击波裹挟着坚硬的冰屑如同霰弹般横扫!

  刀锋几人被震得站立不稳!

  防御圈瞬间被冲散!

  雪狼王!

  它终于现身了!

  庞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雪山!

  肩高超过两米!体长近四米!

  灰白色的毛发如同覆盖着万年冰晶的钢针,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

  巨大的狼吻张开,露出交错如同短匕般的森白獠牙,牙缝间滴落着粘稠的、散发着刺鼻腥膻的涎液!

  最恐怖的是那双眼睛!

  不再是猩红!而是如同两潭翻滚的、沸腾的、由纯粹暴虐和痛苦熔炼成的……熔岩血池!

  里面燃烧着足以焚毁理智的疯狂火焰!

  它根本无视了被冻结在半空、如同冰雕般的狼群!

  那双熔岩血池般的巨眼,死死地、带着刻骨仇恨和毁灭一切的疯狂,死死钉在……周天身上!

  钉在他手中那张依旧悬停半空、散发着无形威压的符纸上!

  “吼——!!!”

  又是一声震碎耳膜的咆哮!

  雪狼王巨大的头颅猛地一甩!一股肉眼可见的、如同实质般的、混合着冰蓝色寒气与暗红色血煞的冲击波!

  如同毁灭的飓风!狠狠撞向那张悬空的符纸!

  “咔嚓——!!!”

  一声清脆得如同琉璃碎裂的脆响!

  那张之前冻结了数十头雪狼、如同神只权柄般的符纸!

  在雪狼王这含恨一击的冲击波下!表面流淌的暗红岩浆纹路瞬间黯淡、崩裂!

  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消散在风雪之中!

  悬停在半空、被冻结的数十头雪狼如同瞬间解除了束缚!巨大的惯性带着它们狠狠砸落在地!

  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和痛苦的哀嚎!但更多的,是重获自由后更加疯狂的嗜血咆哮!

  猩红的狼眼再次亮起!

  目标依旧——周天!

  符箓……失效了?!

  刀锋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心脏!

  铁盾怒吼着试图抬起电磁枪!

  蜂鸟和鹰眼脸色惨白!

  雪鸮定格的身影猛地一颤!

  而雪狼王……在撞碎符箓的瞬间!

  巨大的身躯没有丝毫停顿!

  后肢在冰面上猛地一蹬!

  坚硬的万年玄冰如同豆腐般被它踏碎!

  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白色闪电!

  带着碾压一切的恐怖威势!直扑周天!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

  空气中只留下一道模糊的白色残影和刺耳的、如同布帛被撕裂的音爆!

  目标!锁定!扑杀!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

  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刀锋的嘶吼卡在喉咙里!铁盾的枪口刚抬起!蜂鸟的手还僵在半空!鹰眼的刀尚未挥出!

  只有雪鸮!

  在符箓碎裂、雪狼王扑出的瞬间!

  她那被短暂冻结的思维如同被高压电流瞬间激活!

  身体的本能超越了一切战术指令和理性判断!

  周天!那个能冻结时空的男人!

  那个符箓失效的男人!那个……即将被狼王撕碎的男人!

  没有思考!没有权衡!

  在雪狼王那庞大的、带着毁灭气息的阴影即将吞噬周天的千分之一秒!

  雪鸮那定格的身影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弹射而出!不是后退!不是闪避!

  而是……迎着那足以碾碎钢铁的恐怖冲击!朝着周天身前!

  义无反顾地……撞了过去!

  她将自己化作了炮弹!用尽全身的力量!

  用那具在雪狼王面前如同玩偶般渺小的身躯!

  狠狠撞向雪狼王扑击轨迹的侧翼!

  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撞击……为周天争取那万分之一秒的生机!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

  雪鸮的身影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正面撞中!

  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身体瞬间弓起!

  战术服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

  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她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带着一蓬喷溅的血雾,以比扑出时更快的速度……狠狠倒飞出去!

  砸在十几米外坚硬的冰壁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随即软软滑落,在冰壁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猩红血痕!生死不知!

  “雪鸮——!!”刀锋目眦欲裂!嘶吼声带着血沫!

  雪狼王巨大的身躯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撞得微微一偏!

  扑击的轨迹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偏移!

  那足以撕裂坦克装甲的巨爪,带着腥风,擦着周天的衣角狠狠拍落!

  将周天身侧一块半人高的坚硬冰岩……拍成了漫天飞溅的冰粉!

  周天站在原地。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擦身而过的致命利爪,也没有去看被拍碎的冰岩。

  他的目光,落在了十几米外冰壁下,那滩迅速被低温冻结的暗红色血迹,和那个蜷缩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纤瘦身影上。

  那双始终平静如深潭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愕然。

  他没想到。

  没想到这头畜生能硬抗他的“玄冰镇魂符”。

  更没想到……这个代号“雪鸮”的女特种兵,会用这种方式……扑上来。

  一丝极其极其细微的、如同冰层下暗流涌动的……涟漪,在他眼底深处荡开。

  不是愤怒,不是悲伤,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雪狼王一击落空(偏移),巨大的狼吻发出暴怒的嘶吼!

  熔岩血池般的巨眼死死锁定周天!

  后肢再次发力!

  庞大的身躯带着更加狂暴的气势!再次扑杀!

  这一次!它要将这个该死的人类彻底撕成碎片!

  周天缓缓抬起头。

  脸上那点愕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一种如同万载玄冰深处凝结的、不带丝毫情绪的……绝对零度!

  他看着那如同白色死神般扑来的巨大狼影,看着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熔岩血瞳。

  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起一个弧度。

  不是笑。

  是……宣判。

  “禁术……对你无效?”

  周天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那就……”

  他猛地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天!

  不再去掏符纸!不再去沾印泥!

  一股无形的、却庞大到令整个冰川脊背空气都为之扭曲颤栗的恐怖意志!

  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识海深处那颗浑圆无缺、隐现金纹的“不动玄胎”疯狂旋转!

  引动丹田气海沉寂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经脉奔腾咆哮!直冲指尖!

  他指尖对着苍穹!

  对着那片被风雪搅得如同混沌汤锅的铅灰色天幕!

  口中发出一声如同远古雷神敕令般的低喝!

  每一个字都如同炸雷般轰在每个人灵魂深处!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引——!”

  “轰隆隆——!!!”

  不是雷声!是天地震怒的咆哮!

  铅灰色的厚重云层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撕开!

  一道刺目到无法形容、仿佛将整个天地都劈成两半的炽白雷光!

  带着毁灭一切的煌煌天威!撕裂风雪!撕裂云层!

  撕裂空间!如同九天之上倾倒而下的雷浆瀑布!

  精准无比地……狠狠劈在了雪狼王那刚刚跃起、庞大如同小山般的……身躯之上!!!

  “嗷呜——!!!”

  一声凄厉到超越生物极限、混合着极致痛苦和无尽恐惧的惨嚎!

  瞬间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雷霆轰鸣之中!

  刺目的雷光吞噬了一切!

  视野里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狂暴的电流如同亿万条银蛇在雪狼王身上疯狂游走、撕咬、爆裂!它那刀枪不入、如同披着冰晶钢甲的皮毛瞬间焦黑碳化!

  庞大的身躯在雷光中剧烈抽搐、扭曲!如同被扔进炼钢炉的玩偶!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刺鼻的皮肉焦糊和臭氧混合的死亡气息!

  雷光只持续了一瞬!却仿佛永恒!

  当刺目的白光散去!原地只剩下一个直径数米的巨大焦黑深坑!

  坑底冒着袅袅青烟!坑壁的冰层被高温瞬间融化成琉璃状!

  坑底中心……一堆勉强能看出狼形的、焦黑冒烟的残骸,兀自抽搐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臭!

  雪狼王……

  灰飞烟灭!

  死寂!

  比之前符箓冻结时空时更加死寂的死寂!

  刀锋张着嘴,突击步枪脱手掉在雪地里都浑然不觉!

  铁盾巨大的身躯僵在原地,如同被雷劈中的石像!

  蜂鸟和鹰眼如同石化!

  连呼吸都忘记了!

  远处冰崖后那些刚刚挣脱符箓束缚、正准备再次扑杀的雪狼群,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凶性和灵魂!

  猩红的狼眼被无边的恐惧彻底淹没!

  发出一片凄厉到变调的哀鸣!

  如同丧家之犬般掉头就逃!

  顷刻间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周天缓缓放下指向苍穹的手臂。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跳跃的、微不可察的电弧微光。

  他看都没看那焦黑的深坑和狼王残骸。目光转向冰壁下那滩暗红的血迹和蜷缩的身影。

  他迈步,走向雪鸮。

  脚步踩在焦黑的雷击坑边缘,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他走到雪鸮身边,蹲下身。

  她蜷缩在冰壁下,战术服胸口位置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露出里面染血的防弹插板和严重变形的肋骨轮廓。

  嘴角不断溢出带着冰碴的血沫,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那双即使在昏迷中也依旧带着锐利警觉的眼眸紧闭着,长长的睫毛沾满了血污和冰霜。

  周天伸出手指,轻轻搭在她冰冷的手腕脉搏处。

  一丝极其精纯温和的灵力顺着指尖渡入,护住她心脉和几处濒临碎裂的脏器。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

  目光扫过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刀锋四人。

  又看了看远处冰崖后狼群消失的方向。

  最后,他的视线落回脚边那堆焦黑冒烟的狼王残骸上。

  他伸出手指,在那焦炭般的狼头上,极其嫌弃地……戳了戳。

  指尖沾上一点黑灰。

  周天收回手指,在旁边的积雪上随意擦了擦。

  然后,他站起身,拍了拍冲锋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迎着刀锋几人呆滞、惊骇、如同看天神下凡般的目光,他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带着点“今天天气真糟糕”的平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啧。”

  他摇摇头,对着那堆狼王焦炭,语气真诚得像在点评一道失败的料理:

  “火候过了。”

  “都烤糊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雪鸮苍白的脸,又补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被雷声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里:

  “下次注意。”

  “烤肉……得用文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