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一段秘辛(一)-《大妖纪》

  寿宴喧腾依旧,氛围正酣。

  像天甲太岁那样被各大宗族势力盯上、暗送秋波的妖修并不罕见。

  只是他们付出的代价各不相同,如天甲那般只需虚予一个模糊承诺便换取好处的已是少数幸运,更多的妖修,则几乎是搭进了自己的半个余生,彻底绑上了那些庞大势力的战车。

  而就在这热闹鼎沸之际,许尘脑海里蓦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银辉太岁,我家少主请你一叙。”

  许尘心下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抬眼循声望去。

  只见洄渭两川的那位体型雄壮如小山的巨型犬妖,正垂手伫立在不远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

  去?

  还是不去?

  “不必惊慌,小子,在寿宴上他做不出出格事。”

  贪狼安慰道。

  但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去。

  这问题在许尘心头只是电光石火般一闪,他的身体已经代替他做出了回答。

  四足不受控制地迈开,朝着犬妖所指的方向走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穿越拥挤的妖群,他被引至一处稍显僻静的席案旁。

  “银辉太岁,不错,不错。”

  渭羟端坐席间,上下打量着许尘,脸上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

  那巨型犬妖并未入座,只是扬起巨大的爪子,一层无色无味的灵气护罩瞬间笼罩了这片区域,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做完这一切,他随即安静地站在了许尘身后,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守卫,隐隐形成了无形的压迫。

  “渭少主,久仰。”

  许尘维持着表面的礼节,坐下拱手道,心中警铃大作,

  “不知少主找银辉有何贵干?”

  “好,够爽快。”

  渭羟抚掌一笑,随即眼神骤然一凝,

  “本少主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那就直说了——”

  话音未落,渭羟眉心处一道极其隐秘的竖痕猛然睁开。

  刺目的红光瞬间迸发。

  许尘只觉得双目如同被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剧痛直冲脑髓,他闷哼一声,两行殷红的血泪不受控制地从他这对标志性的碧眼中汩汩涌出,顺颊而下。

  “血脉定源法,这可是道秘术,许尘,此妖的实力远在在你之上。”

  贪狼的声音带着一丝欣赏,对于天才,他向来都是一个态度。

  红光骤敛,那竖眼悄然闭合,仿佛从未出现过。

  痛感迅速消退,残留的灼烧感和眼眶中的湿润却时刻提醒着许尘刚才发生了什么。

  “少主这是何意?!”

  许尘霍然起身,声音强抑着怒火与惊惧。

  然而他身后的空气骤然凝固,那巨型犬妖的左爪已然悄无声息地在虚空中按在了许尘的肩膀上,一股沉重如山岳的恐怖力量隐隐透出,足以瞬间粉碎他的肩胛骨。

  要知道许尘浑身的筋肉都是经过悬词银甲淬炼的,即便不擅长肉身一道,也绝对不弱于寻常太岁,眼下居然有种崩裂的痛觉?

  “住手,此乃我贵客,不得无礼!”

  渭羟适时地轻斥一声,但脸上没有丝毫歉意,依旧带着那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对着许尘安抚道,

  “洄尘——事到如今,我们之间还需要如此装聋作哑吗?”

  洄尘。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许尘脑海轰然炸响,一股被彻底看穿、赤裸裸暴露于天光之下的荒谬感和冰冷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他感觉自己在这双眼睛前再无任何秘密可言。

  许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伸手抹去脸颊上的血痕,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又强撑着冷静,

  “渭少主恐怕认错了。许某…...银辉太岁自幼在云顶山修行,对您方才所提的洄尘……确实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

  渭羟脸上的笑容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深了,那笑容里透着一种诡异而笃定的平静,

  “看来你是真的需要提醒一下……”

  一直沉默如山的巨型犬妖忽然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石磨转动,却清晰有力地报出一连串如同烙印在命运底册上的信息:

  “通山源林城——百年前由洄渭两川叛逆紫晖太岁洄般所建。”

  “洄般所出子嗣,长子洄柒,次子渭硠(前豺家太岁)。”

  “嫡系孙辈留存者,洄鳞、洄锋、洄尘、洄溯——四人!”

  “洄鳞数年前于通山突破太岁境,号金云太岁。”

  犬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确认感,落在了许尘身上,

  “其中洄尘,先后效力于泰山界、云顶山界,与百鲤江公主锦川交好...…后于数月前突破太岁境,化名许尘,号——银辉太岁!”

  每一个名字,每一个地点,每一次身份转换,都像一把烧红的铁锥,狠狠凿在许尘的心防上,令他几乎窒息。

  这他妈是直接给我开户了吗?!

  “好了,退下吧。”

  眼看信息已经如同炸弹般丢出,效果显着,渭羟满意地挥了挥手。

  巨型犬妖瞬间收敛了所有气息,重新退至许尘身后,恢复了如礁石般的静默护持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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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此刻,许尘感受到的已不是保护,而是无处不在的冰冷监视。

  渭羟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换上了一副开诚布公的表情看着脸色苍白的许尘:

  “洄尘不必如此惊慌。我今日寻你,并非为了治罪,更非抱有恶意。”

  “没有恶意?”许尘心底冷笑连连。

  这家伙先是用血脉秘术揭穿身份,再抖出他兄妹几个的行踪和修为,甚至连锦川公主的关系都点明了,这摆明了是掐住了他的命脉,将他视作囊中之物。

  不过一个两个新兴的太岁,根本不值洄渭两川如此大费周章,对方真正的目标,只可能是当年随他叛逃而来的那件犬圣跖骨。

  他知道任何伪装都是徒劳。

  对方那只眼睛看得太透,他强撑着镇定,试图将祸水引开,

  “渭少主法眼如炬,什么事都瞒不过您。只是,当年源林城之祸……那数万人族身死道消,与我兄妹几人实在没有半分干系!彼时我等尚且年幼,远在千里之外修行。洄家早已分崩离析各自求生,希望少主明鉴,不要追及无辜。”

  “哈哈哈哈哈——”

  许尘的急切辩解引来渭羟一阵大笑,笑声中满是漠然和不屑打断了他的话:

  “区区几万蝼蚁般的人族性命?也值得你如此紧张?死了就死了!什么对错正邪?不过是我族大妖一念之间、随口一句话的事罢了!你以为……他们自己手下就干净了?”

  他话锋一转,带着戏谑地从面前精美的食案上随意捡起一根烤制得金黄油亮、形状奇特的棒骨肉,凑到眼前,饶有兴味地问许尘:

  “不如……你猜猜看,这盘中佳肴,是什么东西的腿肉?”

  看着那带着清晰骨骼形状、包裹着饱满筋膜的熟悉之物,一股奇异的通透感涌上许尘脑海……他隐约猜到了,却不敢也不愿细想。

  “看来许管事……哦不,洄尘,是明白了?”

  渭羟将手中之物随意丢回盘中,发出嗒一声轻响,

  “既然你知道我并非为了那些老掉牙、与你无关的罪责,那不如让我们来说点更实在的事情,如何?”

  许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和反胃感,也略过了那可怖的暗示。

  既然逃也逃不脱,衢山妖王的寿宴还有许久,谅他渭羟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出来,这大喜日子,莫非还能将自己掳走不成?

  他索性放宽了心,身子也不再绷紧,他倒想看看渭羟要干什么,若是为了犬圣跖骨,自己就打死不承认在自己手中,若是为了别的,便再做考虑。

  “愿闻其详,还请渭少主明示。”

  渭羟脸上的戏谑和漠然稍稍收敛,竟浮现一丝追忆的神色,仿佛真的在回忆一段久远的秘辛,他缓缓摇头,叹息道:

  “这事……其实还要从百余年前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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