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春桃灼灼(叁)-《短别重逢的你我》

  众所周知,不管是大公司还是小买卖,前台最基本的素养就是会看眼色。

  从宝军屡次找她打听慧姐来没来上班,老妹儿就看出哥的那点心思了。

  一听这话,她立即拍案一指刘慧,学男同事的架势吆喝:

  “搭档?那必须得是慧姐啊!军儿哥你俩平时搭档解决客诉、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都那么默契,吹个球还不是手拿把掐?!”

  -“必须嘀!”

  --“搭起来!”

  在同事们一波又一波助攻下,宝军脑中循环播放的《单身情歌》MV 终于有望落幕。

  他决心不再像个弟弟般憨直青涩,撑着胳膊故作轻松地直视着刘慧,暗自琢磨:此刻姐眼中的我,一定酷得像个型男,压迫感拉满。

  型男正等着欣赏姐的娇羞感,没料想……

  “行啊,搭呗~”

  刘慧声音不大,却像颗小炸弹,把一桌人炸得集体噤声好几秒。

  旋即,狂热的起哄声再次掀翻。

  -“哦哦!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军儿哥慧儿姐必胜!”

  宝军眸中还映着姐轻快挑眉的样子,下一秒,就见她已大方张罗开来。

  不对劲!

  搁以前,这种男女搭配的团建游戏,姐绝对躲远远的,要么借口去洗手间,要么温柔地说“你们玩儿,我先看看”。

  看着看着,就默默躲远。

  可她今儿非但没躲,还一口答应组队!

  刚妄想讨得一丢丢奖励的小狼狗,此刻就像是面对一堆从天而降的大骨头,兴奋过了头,反倒手足无措。

  -“嘎哈呐军儿哥!你不会是怂了吧?”

  --“咋地啊军儿哥,怕输了喝不起奥?”

  怔忡中被施以激将法,宝军腾地起身,大咧咧一刮脑皮:“我会怂?开什么国际玩乐!整!白的啤的红的全来!”

  -

  如此热闹的喜宴氛围,让刘慧想起去年冬天没能全程参加的那场婚礼,以及那时听得的一个新词。

  那是在恋恋婚礼头天,因着没法跟去锦城喝喜酒,刘慧特地赶在天黑前、撸着袖子去爷爷奶奶家搭把手。

  待嫁闺房中,司恋将她和现任伴娘互相介绍认识。

  露露爽辣笑说,“能给慧儿当替补!我真是无上光荣!”

  刘慧不好意思,“快拉倒吧,替啥补啊,你长这么好看,恋恋就应该直接找你,这貂绒大衣也更配你~”

  露露毫不谦虚,“那是当然!长得好看的就得凑堆儿,才能一直一起好看下去!”

  说话间,她将那貂绒大氅披在刘慧身上,继而脆声反驳,“不过你说这贵妇装更配我、我可不同意!不就是件衣裳嘛,只要咱想穿,比这更贵气的咱也配得起!咱得时刻牢记,要自、觉、矜、贵!”

  司恋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立即美美补充:“对!我早就说过你,别总舍不得对自己好!这些衣服首饰算什么,这天底下所有高价、高调、高颜值的好东西都与我们相配!”

  -

  第二天送恋恋踏上婚车后,刘慧回家闷头睡了一下午。

  而她没跟去锦城不是因为忙刘聪的事抽不开身,是她妈一直哭天抢地,唱二人转似的磨她——

  “你弟都蹲笆篱子了,你咋还能有心情去吃席?不如要了你娘的命啊哎嗨嗨哎嗨唷!”

  那好,不能去现场见证闺蜜收获幸福,在梦里凑个热闹总可以。

  梦里,刘慧瞧见自己穿着那套照着她尺寸订做的伴娘服、正立在一片喜庆中。

  那藕粉色的确良面料裹得她身段姣好,蓬松的袖子一抬、就鼓成个小灯笼。

  最好看的还是肩头披着的貂绒大氅,领口一圈毛毛暖得人心里发烫。

  配院子里的蜡花桃树刚刚好。

  画面一转,她随着热闹的人群来到大院门前。

  窦逍抱着司恋站在头车门边,宝军身为伴郎,也不知在看什么,愣头青似的,竟忘了去替新郎拉车门。

  窦逍被他气得直乐,安顿好司恋,回身就给了他后腚根一脚。

  一片欢声笑语中,刘慧抱着大红喜盆、刚要跟着恋恋上车。

  车门却不知被谁砰的一声关上。

  眨眼间,梦里的太阳高高挂起。

  冬日暖阳,照得包裹喜盆的红布火热透亮,花生红枣挤得热闹,每个人脸上也都亮亮堂堂。

  吉时一到,车队喜气洋洋走远。

  再看那坐在恋恋身边、抱着喜盆的漂亮姑娘,早换成了替补伴娘。

  刘慧再一抬头,这偌大的天地间哪还有太阳,只剩俩太阳穴在突突跳。

  -

  昏暗的厢房小屋内,她闭着眼清了清嗓,只觉喉咙发紧。

  原是火炕被她妈烧得太旺,烤得她嗓子像被刀狠狠剌过一样。

  “醒啦、慧儿?这一觉睡得够用了吧?屋里暖和吧?”

  刘慧听着她妈的絮叨心想,为什么人总会被各种原因封喉,想关耳朵却关不上?

  她刚想继续装睡,就被她妈大力推醒。

  只见她妈端了碗疙瘩汤搁在炕桌上。

  一边念叨恋恋婚礼有排场,一边话锋一转扯到她身上。

  说别看司恋嫁得风光,男人都是那么回事儿,装不了几年,有钱的更不是东西。

  “……慧儿啊,你别嫌你弟是累赘,你爸不在了,将来等你成了家、你男人要是打你,你弟可是唯一能替你出头的啊!”

  刘慧刚支起身子,浑身热汗唰地变凉,顺着脊梁骨往下淌。

  她打着哆嗦想——

  ‘呵,合着我结婚不是为了找个男人疼我,是为了找个男的打我?

  而我屁股底下坐着的也不是火炕,分明是个火坑。

  火坑里哪来的矜贵,只有现实、无奈,和受罪。’

  “妈,我爸出殡那天,你记得我在哪么?”

  怎么办,刘慧一时半会儿没法速成自觉矜贵,只希望耳朵能少受点罪。

  她精准出击,她妈果真一听就心虚。

  她没打算放过这大好机会,继续直给:“不记得了?那我告诉你。我当时在火车上。因为来例假,你们不让我给我爸磕头,我就直接去阳城了。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这些讲究,就是这一点,才让我下决心离家出走。”

  “可是……”

  她妈刚要辩解,就被刘慧抬手打断。

  她声音很轻,却像把烧红的钝刀,一点点烙开她妈自欺欺人的茧:“妈,事儿过了就过了,实话告诉你,没能送我爸上路,在我这根本算不得啥遗憾。

  真要遗憾,我也是遗憾没早点看明白,他们老刘家的香火,凭什么拿我的命去供?”

  顿了顿,她忽然笑了,眼底却结着冰:

  “妈,你听好了,这次管刘聪,是我最后一次当他们老刘家的菩萨。把他捞出来以后,就算祖宗十八代爬上来、把牌位摔我脸上,我也只会说关我屁事。

  没错儿,我说的是他们老刘家。”

  她重音落在‘他们’两个字上,再开口,语气添了几分嘲讽:

  “妈,我真不道你咋想的,你年轻的时候,我爸想要儿子你就生,为了给他们老刘家传宗接代,供好他们家这位活祖宗,你这大半辈子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吗?

  他刘聪要是能成器,轮得到你现在豁出老脸来逼我?”

  说着,她蹬进雪地靴就往外走。

  可到了门口脚步又定住,回过头想再试试,试图叫醒她这装睡的妈:“妈,我不道你到底啥时候能想开,或许就差个类似-不让我进我爸灵堂的契机。

  要是这个好机会一直不来,我只希望将来你老了,别因为你儿子不管你、而炕上吃炕上拉,最后被屎噎死,到死都只能埋在他们老刘家的大火坑!”

  -

  那个冬天,刘慧在火坑里忙得团团转。

  好在那些奔走的画面中,总有个朴实可靠的小伙子站在转角处无条件守候。

  有他跑检察院给她送加急材料时冻红的鼻尖,有他蹲在看守所门口啃冷包子时的侧脸,有他跨市开车、累得靠在驾驶席熟睡的疲倦。

  还有他替她挡开催债亲戚时低吼的那句,“有事儿冲我来”……彼时那桩桩件件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只想往后缩。

  而此刻,游戏阵仗已摆好,她和小伙子之间的长桌上,正交错排列着三排红酒杯。

  中间一排酒水饮料酱油醋五颜六色,唯有几杯桃花酿晶莹剔透。

  两侧的两排均是杯底朝上,每个浅浅的凹槽中都搁着枚小球。

  同事们为能多灌新郎官喝酒,张罗着让军慧搭档提前彩排,给足两人必胜的决心。

  刘慧刚俯下身,宝军脑皮上那熟悉的硫磺皂气味,就混着酒气往她鼻子里钻。

  她脑中再次闪过这小伙子陪自己在火坑里挣扎的诸多画面。

  然而她此刻给出回应并非感激报答,只是想等到将心态放平,再看自己能否跟这小子擦出火花。

  刘慧也是站在火坑之外才想明白,既然恋恋说这世间所有美好都与她们相配,那一定也包括真正的爱情,而非将就的关系。

  -

  “三、二、一——吹!”

  ‘发令枪’一响,刘慧脑子里的火坑迅速填平,专心致志玩儿起游戏。

  她盯着眼前乒乓球在酒杯间蹦跳,全然没注意到,宝军已被她桃花一样的气息吹得满脸涨红。

  这小子实在是高估了自己装酷的本领。

  如此大好机会,明明稍一假装、就能失误亲上。

  可他根本不敢凑得太近,更不敢吹太大劲。

  生怕唐突了他搁在心尖尖上的人。

  -

  -“哦哦!慧姐好棒!比军儿哥成功率还高!”

  简要彩排了三五个球,眼瞧着宝华和倪卿手挽手朝这边走来,一桌之隔的傻小子还在那讷讷擦汗。

  刘慧随手从桌上抓过一截桃枝甩向宝军,“嘛呐?这么会儿就没战斗值了?波棱盖儿还疼?”

  “咋、咋可能?!我又不是玻璃做的!”宝军傻乎乎拂掉头顶花瓣,咬了咬后槽牙,以决心代替回答,“你放心姐,不管咱俩结果咋样,我绝不让你碰一口酸咸苦辣!”

  -

  很快,两对……搭档,在起哄声中正式开启吹球大赛。

  -“军儿哥!加油!”

  --“慧儿姐!加油!”

  顾不上观察对手速度,两人在声声助威中使尽浑身解数、不歇气地吹。

  宝军早在彩排中摸透这游戏的精髓,预备阶段就已深吸一大口气屏住,再掌握巧劲儿、分十几口一路吹到底。

  那边宝华和倪卿吹着吹着就被同事按头亲一块儿了,基本相当于被动弃赛。

  宝军抱着必胜的决心,率先吹完自己这排,忙不迭抻脖子过去帮他慧姐吹。

  可他口气太大,最后一个乒乓球蹦进酒杯时,溅起的酒滴猛地闯入刘慧眼中。

  余光瞥见姐低呼一声、捂着眼直起身,宝军心头一紧,立即手撑桌沿一个原地飞跃、就东莞仔一样闪现在长桌另一边。

  他双手捧起姐的脸、紧张得呼哧带喘:

  “辣眼睛了吧?!走!赶紧去洗洗!快走!”

  “诶?”

  -

  这被宝军强行拖着往外拉扯的一幕,又让刘慧一晃神,想起这小子彼时幼稚的背影。

  那日宝军因为一再被嫌弃岁数小,后来在高铁上一直没吱声。

  两人抵达阳城时天已黑透。

  下车出站台,这小子一个人薅着两个人的行李气呼呼走在前头,手臂绷得倍儿直,明显憋着股没处撒的劲儿。

  恍惚间,刘慧仿佛在他身后瞧见一条毛烘烘的尾巴,每根毛茬都支棱着、写满倔犟和不悦。

  出站上网约车,这小子也没像平时一样非和她挤在后排,而是安顿好行李,便独个坐进副驾生闷气。

  更火上浇油的是,司机大哥跟宝军唠着唠着嗑突然问:“这是你姐奥?你俩旅游去了奥?”

  刘慧坐在司机正后方,刚好能看见一点点宝军的侧脸。

  没有小说里写的那种‘整个人猛地一僵’,但这小子听到她客气应了师傅一句“对,我是他姐” 后,就一直没再动过。

  此后,司机便开始找她攀谈。

  问她坐火车干嘛去了、在哪里工作、要去的目的地小区「泰隆名筑」是租的还是买的云云。

  甚至还在等红灯时提出:“加个微信呗?下回去你们洗浴中心给打个折!”

  刘慧掏手机的时候,下意识瞥了眼副驾。

  咦?这小子明明一动没动过,怎么这会儿却连个侧脸都看不见了?

  “你说手机号就行,我加你吧大哥~”刘慧语气如常,用工作号准备添加。

  -

  泰隆名筑不允许机动车进入。

  到小区门口,司机兴冲冲下车帮她拽出行李箱。

  大哥在雪地里憨憨搓手的模样,让刘慧生出些微歉疚,觉得不该利用一个路人来打消那小子的蠢蠢欲动。

  可待冷风一吹,她便很快打消了这种没必要的歉意。

  她长这么大,向来待人友善、工作尽职尽责、不偷奸耍滑、不贪小便宜……可以说对得起所有人。

  可这天地却如此不友善,总是让她在迫不得已之下、三番两次对不住她自己。

  现如今她拒绝、她迂回、她不考虑别人感受如何呢?

  又能怎?

  -

  那晚分别后,宝军只在她刚一进门时发来微信,问她【到家了吗】,此后便没再来过聚氧,或许都没来过阳城。

  两人只在工作中正常沟通,逢年过节发发消息,保持着最舒服的社交距离。

  而刘慧不知道的是,那晚她迈进小区大门后不一会儿,副驾上假寐的宝军就突然对司机开口:

  “她不是我姐,她姓刘,我祖上姓博尔济吉特。”

  司机看神经病似的躲着他:“诶我老弟,做梦穿越了奥?你可别告诉我你祖上是成吉思汗!”

  “哼、”宝军干巴巴笑笑,懒得跟一个陌生人吹嘘家族荣耀,只丢了句更加精神不正常的话,“不管我祖上姓啥,将来我要是犯事儿被判诛九族,她指定是连坐名单头一个儿。”

  话落,他拍下一张红钞,便在司机目瞪口呆中下车、从后备箱扥出自己行李,大步流星朝小区里追去。

  却在离人十来米的位置,又转为隐蔽跟踪模式。

  -

  目送姐没入单元口前,宝军悄咪咪拍了张她单薄的背影,又发微信确认她安全、才抬脚离开。

  重新打上车,宝军将那张照片发给他妈,问好不好看。

  这次不是大半夜,可儿子这问题……

  “军儿啊,你该不会是感染新冠了吧?脑子烧傻前赶紧打个120拉你隔离去吧!可别出去危害社会咉!”

  宝军知道他妈是在埋汰他发背影照片没能耐,不服气地找了张慧姐的工作照重新发过去。

  又问了一遍:【好不好看】

  不出所料,他妈立即一个电话拽过来,审犯人似的问了一堆。

  最后揪住姑娘比自己儿子大三四岁这一点,慈祥威胁道:“军儿啊,人姑娘眼瞅着三十啦,可耽误不起啊!

  你要是认准喽,就得一门心思对人家好,要是敢半道儿下车,就替咱家蒙克放羊去吧。

  回头让狼叼走就自求多福吧,反正你们眼珠子都是白嗒、属于同类,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蒙克是他家最资深的牧羊犬,待遇远超他这只不招人待见的退伍军犬,深受全嘎查人民喜爱。

  宝军想了想,决定回家找蒙克讨教一番,咋能人见人爱。

  -

  那个春节,刘慧又是一个人在外过的,这样的清静令她越发享受独处的快乐。

  几次走在路上回头一看,都觉那火坑已然被她越甩越远。

  节后大块儿约她吃饭,刘慧欣然赴约,决定给他们这段潦草的关系来个了断。

  明明刚放了一个春节的假,可大块儿看起来比刚抓完烟贩子、来聚氧洗澡时还要疲惫。

  活像个被烟熏火燎过的熊二。

  他说他妈不同意两人交往。

  这熊二也是实在,竟原封不动把他妈的话复述给刘慧听——

  “我妈不让我找有亲弟的,还让我有能耐就把你弟砍死。”

  刘慧真心被逗笑,“嗤,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妈宝男。

  不瞒你说,我弟要是真因为我嗝儿屁了,我妈非放把火跟我一块儿自焚不可。”

  话落,她大方举杯,“来吧大块儿,感谢你放我一条生路,咱喝一杯,以后就各自安好,一切顺利吧~”

  -

  和大块儿说清楚后,刘慧一点没觉着难过。

  甚至都没感到一丝低落。

  她该感谢这个憨憨的大家伙,感谢他辅助自己终于领悟到了「自觉矜贵」的真谛。

  或者说,找另一半的真正意义——

  成年人的关系允许权衡利弊,但不能完全建立在接受现实之上。

  她不该因为一个男人足够普通而去尝试开始。

  这样看似主动权在她,却是实打实把自己摆在了「被挑选」的位置。

  而她定下自觉矜贵的小目标后,首要一点就是在感情中拿回真正的主动权。

  打算倘若还有机会,一定直面内心、不再逃避。

  -

  被溅入眼中的酒是低度数的桃花酿,刘慧视线早已恢复清明。

  走廊里,她稍加力道扥了一把宝军,大声喊了句,“不用去洗啦!已经不辣啦!”

  宝军定了定身回过头来,再次俯头细细检查她的眼睛。

  “真没事儿了吗?”

  “嗯,你看,根本没感觉~”

  刘慧配合地眨了眨眼,眼尾弯弯,像春风吹开的桃花,柔软而不矫饰。

  宝军垂头看着看着,心里的鼓槌再次咣咣擂击。

  他稳了稳呼吸,试探着曲解姐的意思,“真的就、完全没感觉吗?”

  刘慧眼尾弯了又弯,顺着他的话意有所指,“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e…暂时就一点点吧,但不是辣,也不是齁甜那种。”

  “那、够吗?还差啥吗?”

  宝军总算听出些端倪,却又不敢确定。

  他像吹球时一样憋着气傻等,生怕期待落空。

  喜宴过半,走廊里好多小孩儿跑来跑去。

  周遭吵吵闹闹,宝军很快憋得一个头两个大,刚想偷偷换个气,就见姐摇头笑笑:

  “啥都不差,刚刚好,从前我怕耽误不起,现在觉得……只要我自个儿乐意,到啥时候做决定都来得及。”

  顿了顿,她微一偏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递出桃花枝:“就是不知道,我还有没有那个福气……”

  “有!必须有!”

  终于听懂姐话里的意思。

  此时此刻,宝军只觉冥冥之中的自己,正受圣母皇太后荫庇,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他听到脑子里有个来自远方的声音,正催促他赶紧说点啥。

  于是向前一步,边说边酝酿,“不对,你说的不对,应该说是我有福气!之前你总嫌我岁数小、不稀罕我,我妈听说了、就让我远点儿待着,别总招你烦……那我也没彻底放弃!”

  话到此,他判断自己情绪终于到位,已然忍不住胸腔滚烫,一把攥住姐的手腕,贴在自个儿心口喊起口号:

  “我内什么,我妈说,女大三抱金砖!要真能娶到你,绝对是我高攀!

  现在!我宝军儿在此郑重拿我家祖传的八千亩草场、三千头羊摁头保证——

  刘慧你听好,只要你乐意让我攀,我保证往后脏活累活啥都不叫你干!

  你想骑马我立刻牵,想吃羊我立马宰!

  除了老家春天太冷、冬天风大,我宝军儿、唯一让你吃的苦就是生儿育女!但啥时候生、生几个全都你说了算!……呃唔、”

  就这样在一片孩童的叽叽喳喳声中表白完,宝军终于在姐脸上看到了期待已久的娇羞。

  他刚想掏手机跟他妈显摆、问她和阿布要不要立刻打飞的过来看看儿媳妇,就忽觉后脑勺一沉。

  竟是一棵装饰桃树、被几个孩童在玩闹推搡间刮倒,就那么生生拍在他背上。

  两人站得本就极近,宝军又低着头,他猝不及防向前一磕,便整个人扑在刘慧身上。

  那张不会说啥情话的大直嘴,终于凑巧蹭过他觊觎已久的脸颊。

  触感柔软,气息暖暖,卷着一树桃花的香甜。

  而刘慧下意识的环抱,简直就是给这小子油箱加满。

  “诶呀、哈哈、疼不疼啊?诶唔……”

  确认姐跟自己抱在一起后的笑是开心而非尴尬。

  宝军忽地想起蒙克扑倒羊羔时的架势,错了错脖子,垂头直勾勾盯着她,涨红着脸抓紧说了句:

  “终于惦记上了,整三年!”

  旋即扣住她后颈,攒足了劲儿就亲了下去。

  依旧不管不顾,在春桃灼灼中。

  喜欢短别重逢的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