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警卫队的直升机在风暴中艰难穿行，每一次颠簸都让韩默的胃部翻涌。米哈乌躺在他身旁的担架上，面色苍白如纸，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沃洛申教授被安置在机舱另一侧，由随行医护照料，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三分钟后降落！"飞行员喊道，声音几乎被引擎的轰鸣吞没，"准备迎接冲击！"
韩默透过舷窗望去，下方是一个小型海军基地，几艘巡逻艇停泊在防波堤内。跑道旁的灯光在暴风雪中显得格外微弱，像随时会被掐灭的烛火。最引人注目的是基地中央的一栋灰色建筑，周围环绕着荷枪实弹的士兵和防空炮——显然，这里已经进入战备状态。
直升机重重地砸在停机坪上，舱门立刻被一群穿白色极地服的军人拉开。刺骨的寒风夹杂着冰粒灌入机舱，韩默下意识地护住米哈乌的脸。
"医疗队！这边！"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指挥着担架队上前。
沃洛申教授和米哈乌被迅速抬上救护车，韩默想跟上，却被马科夫拦住。
"我们需要先汇报情况。"上尉的表情不容商量，"让医生们做他们的工作。"
韩默犹豫了一秒，但看到米哈乌被专业医疗团队接手，还是点了点头。男孩现在最需要的是专业治疗，而不是他的守护。
马科夫带着韩默穿过戒备森严的走廊，来到一间简报室。室内已经聚集了十几名军官和科研人员，墙上的大屏幕显示着卫星拍摄的实时画面——那个被称为"源"的黑色球体现在直径已经超过一公里，悬浮在破碎的冰原上空，周围环绕着不断扩张的蓝色能量场。
"马科夫上尉。"一位肩章显示将官军衔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报告情况。"
马科夫行了个军礼："将军，'源'已经完全激活，正在释放第二阶段脉冲。第一阶段产生的'影行者'数量估计超过五百，全部具有能量实体化能力。曙光科研站已经沦陷，沃洛申教授和关键实验体已撤离。"
将军的目光转向韩默："这就是那个'共鸣者'？"
"韩默，前特种部队军医。"马科夫简短介绍，"他与实验体的连接强度超出预期值三倍。"
一位戴眼镜的女科学家突然插话："不可思议！沃洛申的理论是正确的？'接收器'和'共鸣者'真的能形成共振回路？"
"现在不是讨论理论的时候，伊琳娜博士。"将军厉声打断，"北约已经将事件等级提升到'末日钟'级别。莫斯科和华盛顿都在等我们的评估——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它对人类有多大威胁？"
伊琳娜博士调出一组数据图表："根据'源'目前的能量输出曲线，如果它保持这个扩张速度，七十二小时内将覆盖整个北极圈。届时产生的电磁脉冲足以瘫痪全球电网和通讯系统。"
房间内一片死寂。韩默看着屏幕上那个不断扩大的黑色球体，胸口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想起米哈乌在直升机上的警告——"它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有办法阻止它吗？"将军最终问道。
"传统武器无效。"一位军事顾问回答，"我们试过导弹和激光，全部被能量场吸收或偏转。更糟的是，任何攻击似乎都会加速它的扩张。"
伊琳娜博士补充道："沃洛申教授的理论认为，'源'不是武器，而是一种通讯装置。它可能在尝试与什么东西建立联系。"
"有什么联系？"将军追问。
"或者...与谁联系。"韩默突然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米哈乌说'它们会看见'...'它们会跟着'..."
伊琳娜博士的眼睛亮了起来："实验体与'源'有过直接交流？这太重要了！我们必须立即对他进行脑部扫描和神经映射！"
"那孩子刚从死亡边缘回来。"韩默冷冷地说，"他需要休息和治疗，不是更多的实验。"
"你不明白！"伊琳娜激动地说，"他可能是唯一能帮助我们理解'源'意图的人！如果那东西真的在尝试联系什么...我们必须知道那是什么！"
将军做了个平息的手势："先让医疗团队稳定他们的状况。同时，我需要所有关于'源'的历史数据和沃洛申的研究笔记。马科夫上尉，你负责安保工作，确保这个基地不受'影行者'侵袭。"
会议解散后，韩默终于获准前往医疗区。基地的医院虽然简陋，但设备齐全。透过观察窗，他看到米哈乌被安置在一个透明隔离舱内，连接着各种监测设备。男孩看起来比在直升机上更糟——皮肤几乎透明，能看到下面青色的血管，呼吸全靠机械辅助。
"他怎么样？"韩默问门口的医生。
医生摇摇头："情况复杂。常规指标显示严重感染和器官衰竭，但脑电波却异常活跃...几乎像是癫痫持续状态，但又不符合任何已知模式。我们给他用了广谱抗生素和镇静剂，但效果有限。"
"我能进去吗？"
"按规定不行。但..."医生犹豫了一下，"马科夫上尉说你有特殊权限。只能待十分钟。"
韩默穿上隔离服，轻轻推开舱门。近距离看，米哈乌的状况更令人心痛——男孩瘦得皮包骨，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唯一显示出生命力的，是那偶尔颤动的眼皮，像在做着什么无法醒来的噩梦。
"米哈乌？"韩默轻声呼唤，小心地握住男孩的手，"能听见我说话吗？"
没有回应。只有心电监护仪上不规则的波形证明他还活着。
韩默的目光落在米哈乌的额头上——那里有一个奇怪的印记，像是胎记，但形状过于规则：一个完美的圆形，内部有细小的分叉纹路，如同树枝或闪电。这个印记他以前从未注意到，可能是新出现的，也可能之前被头发遮盖。
"那是神经接口的痕迹。"
韩默转头，看到伊琳娜博士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平板电脑。
"沃洛申教授早期的实验之一。"她走进来，调出平板上的图像，"他尝试在米哈乌的大脑中植入微型接收器，希望能增强他与'源'的连接。"
韩默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对一个孩子做这种事？"
伊琳娜叹了口气："科学有时需要...激进的步骤。尤其是面对像'源'这样超出我们理解的现象。"她指了指米哈乌额头的印记，"有趣的是，植入物在三年前就失效了。但这个印记在'源'激活后重新显现...说明连接从未真正断开。"
韩默想起自己在直升机上被"影行者"触碰后看到的奇怪画面——那些画面是否也来自"源"？他的伤疤与米哈乌的印记是否有某种联系？
"我需要你做个决定。"伊琳娜突然严肃起来，"沃洛申教授昏迷不醒，而你是目前唯一与米哈乌有深层连接的人。我们想尝试一种实验性治疗，可能可以帮助他恢复意识。"
"什么治疗？"
"利用你的'共鸣者'能力，建立一个临时神经桥接。"伊琳娜调出另一个图表，"理论上，你可以作为中转站，帮助米哈乌稳定与'源'的连接，而不是被它压垮。"
韩默皱眉："听起来很危险。对米哈乌和我都是。"
"比什么都不做更危险吗？"伊琳娜指向窗外，虽然从这里看不到"源"，但天空中异常的蓝绿色极光已经清晰可见，"那个东西每小时都在变大。如果米哈乌真的能理解它，甚至影响它...我们可能需要冒这个险。"
韩默低头看着米哈乌。男孩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他想起在监狱里第一次见到米哈乌时，那种奇怪的熟悉感；想起男孩对他说的那些看似疯癫实则预言般的话语；想起他们之间那种超越常理的联系...
"我需要更多细节。"他最终说道，"具体怎么做？风险有多大？"
伊琳娜似乎松了口气："跟我来。我们准备了简报。"
简报室现在变成了临时实验室，中央摆放着一台奇怪的设备——两个类似MRI头部扫描仪的装置，通过电缆连接到一个处理器上。
"神经同步器。"伊琳娜介绍道，"原本用于研究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我们改装它来增强'共鸣者'与'接收器'的连接。"
一位技术人员补充道："过程很简单。你和米哈乌分别坐在两个装置中，设备会监测并放大你们的脑电波共振。理论上，你应该能进入某种共享意识状态，帮助他稳定神经活动。"
"理论上？"韩默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你们从未实际测试过？"
"没有在人类身上测试过。"伊琳娜承认，"但动物实验显示成功率在65%左右。"
"另外35%呢？"
"轻微到中度的神经损伤。暂时性的。"
韩默冷笑一声："你们管这叫'治疗'？听起来更像是另一个实验。"
"在正常情况下，我们会进行更多前期测试。"伊琳娜的声音变得强硬，"但现在不是正常情况，韩先生。每过一小时，'源'就变得更强大。如果米哈乌真的能与之交流，甚至影响它...我们可能没有第二次机会。"
韩默走到窗前。远处的天空被诡异的极光照亮，基地的警报声此起彼伏。士兵们正在加固防御工事，防空导弹系统进入待发状态。一切都显示，这个世界正在为某种前所未有的危机做准备。
而这一切的中心，是一个躺在病床上的七岁男孩，和他胸口的那个奇怪伤疤。
"我需要先和米哈乌谈谈。"韩默最终决定，"如果他恢复意识，哪怕只有几分钟...我需要确认他是否愿意尝试。"
伊琳娜犹豫了一下："根据医疗评估，他短期内自然苏醒的可能性低于10%。"
"那就想办法提高这个概率。"韩默直视她的眼睛，"你们有那么多高科技设备和天才科学家，难道就想不出比'电击他的大脑'更温和的办法？"
伊琳娜似乎想反驳，但最终叹了口气："我可以给他注射一种神经兴奋剂。可能会让他短暂清醒，但副作用很大——剧烈头痛，方向感丧失，甚至短期记忆混乱。"
"给他用。"韩默毫不犹豫地说，"如果他能表达意愿，就由他决定是否继续你们的实验。"
医疗团队迅速行动起来。韩默被请出病房，只能透过观察窗看着医生们给米哈乌注射药物。几分钟后，男孩的身体开始轻微抽搐，监护仪上的波形变得剧烈波动。
"他在苏醒。"医生通过扬声器说道，"但状态很不稳定。"
韩默立刻回到病房。米哈乌的眼睛半睁着，瞳孔扩大，没有焦点。他的呼吸急促而浅表，小手在床上不安地抓挠，像在寻找什么支撑。
"米哈乌？"韩默小心地握住男孩的手，"能听见我说话吗？"
男孩的目光缓慢地聚焦到韩默脸上，嘴唇颤抖着："韩...默...？"
"我在这里。"韩默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你安全了。我们在一个海军基地。"
米哈乌的眼睛突然睁大，里面充满了纯粹的恐惧："不...不在这里...它们会找到...会看见..."
"什么会找到你？'影行者'吗？"
米哈乌剧烈地摇头，这个动作显然让他痛苦不堪。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虚弱得连抬头都做不到："...更高...更古老...它们透过'源'的眼睛...看..."
伊琳娜忍不住插话："米哈乌，'源'是什么？它想做什么？"
男孩的目光转向女科学家，表情变得困惑而痛苦："...不是'它'...是'它们'...一直在沉睡...现在醒了..."
韩默和伊琳娜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回答引出了更多问题，而非解答。
"米哈乌，"韩默尽量保持声音平稳，"博士们想尝试一种治疗。用我和你的特殊联系，帮助你稳定与'源'——与'它们'的连接。你觉得可以吗？"
米哈乌的眼睛突然变得异常清明，直视韩默："...你看到了...对吗？...当它们碰你时..."
韩默点头，想起被"影行者"触碰后看到的那些画面："冰层下的空洞...黑色球体的裂缝..."
"...那是门..."米哈乌的声音突然变得不像一个孩子，而像某种古老的、疲惫的存在，"...古老的门...很久很久以前就关上了...现在要重新打开..."
一阵剧烈的颤抖突然席卷男孩全身，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医生们立刻上前，但米哈乌死死抓住韩默的手不放。
"...必须...关上..."男孩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只有我们能...你和我...钥匙和锁..."
"什么钥匙？什么锁？"韩默急切地问，但米哈乌的眼睛再次失去了焦点。
"血压骤降！"医生喊道，"需要立即抢救！"
韩默被强行请出病房。透过窗户，他看到医疗团队围着米哈乌忙碌，各种药物通过静脉注射进入男孩瘦小的身体。伊琳娜站在他身旁，脸色苍白。
"'钥匙和锁'..."她喃喃自语，"沃洛申的理论可能是对的...米哈乌是'接收器'，你是'共鸣者'...合在一起就是控制'源'的钥匙..."
韩默没有回答。他的胸口伤疤灼痛难忍，眼前不断闪过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冰层下的黑暗，球体表面的裂缝，以及裂缝后面那不可名状的、等待着的...某种东西。
半小时后，主治医生走出病房，表情凝重："稳定了，但情况危急。大脑活动异常活跃，但身体机能持续下降。如果不采取措施，他撑不过24小时。"
伊琳娜转向韩默："决定权在你手上。我们可以尝试神经桥接，或者..."
"或者看着他死去。"韩默冷冷地接上她没说完的话。
"不是这样的。"伊琳娜摇头，"科学上讲，我们相信米哈乌的身体正在被'源'的能量压垮。如果能够建立稳定的连接，反而可能救他。"
韩默想起米哈乌清醒时说的话——"钥匙和锁"。男孩似乎相信他们两人一起能做些什么，关于那扇"古老的门"...
"我需要准备什么？"他最终问道。
伊琳娜松了口气："只需要心理准备。过程可能会...很强烈。你们将共享意识，感受彼此的感受，看到彼此的记忆。"
"会有危险吗？"
"对你？理论上不会。你的神经系统足够强壮，能够承受这种连接。米哈乌才是风险更大的那个。"
韩默最后看了一眼病房内的米哈乌。男孩再次陷入昏迷，小小的身体几乎被各种管子和电线淹没。他想起了监狱里那个会对他微笑、会讲奇怪故事的孩子；想起了逃亡路上紧紧抓着他的小手；想起了直升机上那句充满恐惧的"它们来了"...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马上。"伊琳娜示意技术人员做好准备，"越快越好。"
神经同步器被推到了米哈乌病房隔壁的观察室。两个类似牙科椅的设备并排放置，周围环绕着各种监测屏幕。韩默被要求换上特制的导电服，头上贴满了电极。
"过程大约持续一小时。"技术人员解释道，"开始时会有轻微眩晕感，这是正常的。如果感到剧烈疼痛或意识模糊，立即告诉我们。"
韩默躺上其中一张椅子，看着米哈乌被小心翼翼地转移到另一张上。男孩看起来比平时更小了，像个易碎的玩偶。
"准备好了吗？"伊琳娜问道，手指悬在启动按钮上方。
韩默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设备启动的瞬间，一股奇异的嗡鸣声充满了他的头颅。眼前闪过一片白光，然后是...
黑暗。绝对的、无垠的黑暗。韩默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中，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概念。然后，远处出现了一个光点，迅速扩大，变成了一扇发光的门。
门后站着米哈乌，但不是一个病弱的男孩，而是一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存在。他微笑着向韩默伸出手：
"终于...我等了好久好久..."
喜欢颜韩
"三分钟后降落！"飞行员喊道，声音几乎被引擎的轰鸣吞没，"准备迎接冲击！"
韩默透过舷窗望去，下方是一个小型海军基地，几艘巡逻艇停泊在防波堤内。跑道旁的灯光在暴风雪中显得格外微弱，像随时会被掐灭的烛火。最引人注目的是基地中央的一栋灰色建筑，周围环绕着荷枪实弹的士兵和防空炮——显然，这里已经进入战备状态。
直升机重重地砸在停机坪上，舱门立刻被一群穿白色极地服的军人拉开。刺骨的寒风夹杂着冰粒灌入机舱，韩默下意识地护住米哈乌的脸。
"医疗队！这边！"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指挥着担架队上前。
沃洛申教授和米哈乌被迅速抬上救护车，韩默想跟上，却被马科夫拦住。
"我们需要先汇报情况。"上尉的表情不容商量，"让医生们做他们的工作。"
韩默犹豫了一秒，但看到米哈乌被专业医疗团队接手，还是点了点头。男孩现在最需要的是专业治疗，而不是他的守护。
马科夫带着韩默穿过戒备森严的走廊，来到一间简报室。室内已经聚集了十几名军官和科研人员，墙上的大屏幕显示着卫星拍摄的实时画面——那个被称为"源"的黑色球体现在直径已经超过一公里，悬浮在破碎的冰原上空，周围环绕着不断扩张的蓝色能量场。
"马科夫上尉。"一位肩章显示将官军衔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报告情况。"
马科夫行了个军礼："将军，'源'已经完全激活，正在释放第二阶段脉冲。第一阶段产生的'影行者'数量估计超过五百，全部具有能量实体化能力。曙光科研站已经沦陷，沃洛申教授和关键实验体已撤离。"
将军的目光转向韩默："这就是那个'共鸣者'？"
"韩默，前特种部队军医。"马科夫简短介绍，"他与实验体的连接强度超出预期值三倍。"
一位戴眼镜的女科学家突然插话："不可思议！沃洛申的理论是正确的？'接收器'和'共鸣者'真的能形成共振回路？"
"现在不是讨论理论的时候，伊琳娜博士。"将军厉声打断，"北约已经将事件等级提升到'末日钟'级别。莫斯科和华盛顿都在等我们的评估——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它对人类有多大威胁？"
伊琳娜博士调出一组数据图表："根据'源'目前的能量输出曲线，如果它保持这个扩张速度，七十二小时内将覆盖整个北极圈。届时产生的电磁脉冲足以瘫痪全球电网和通讯系统。"
房间内一片死寂。韩默看着屏幕上那个不断扩大的黑色球体，胸口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想起米哈乌在直升机上的警告——"它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有办法阻止它吗？"将军最终问道。
"传统武器无效。"一位军事顾问回答，"我们试过导弹和激光，全部被能量场吸收或偏转。更糟的是，任何攻击似乎都会加速它的扩张。"
伊琳娜博士补充道："沃洛申教授的理论认为，'源'不是武器，而是一种通讯装置。它可能在尝试与什么东西建立联系。"
"有什么联系？"将军追问。
"或者...与谁联系。"韩默突然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米哈乌说'它们会看见'...'它们会跟着'..."
伊琳娜博士的眼睛亮了起来："实验体与'源'有过直接交流？这太重要了！我们必须立即对他进行脑部扫描和神经映射！"
"那孩子刚从死亡边缘回来。"韩默冷冷地说，"他需要休息和治疗，不是更多的实验。"
"你不明白！"伊琳娜激动地说，"他可能是唯一能帮助我们理解'源'意图的人！如果那东西真的在尝试联系什么...我们必须知道那是什么！"
将军做了个平息的手势："先让医疗团队稳定他们的状况。同时，我需要所有关于'源'的历史数据和沃洛申的研究笔记。马科夫上尉，你负责安保工作，确保这个基地不受'影行者'侵袭。"
会议解散后，韩默终于获准前往医疗区。基地的医院虽然简陋，但设备齐全。透过观察窗，他看到米哈乌被安置在一个透明隔离舱内，连接着各种监测设备。男孩看起来比在直升机上更糟——皮肤几乎透明，能看到下面青色的血管，呼吸全靠机械辅助。
"他怎么样？"韩默问门口的医生。
医生摇摇头："情况复杂。常规指标显示严重感染和器官衰竭，但脑电波却异常活跃...几乎像是癫痫持续状态，但又不符合任何已知模式。我们给他用了广谱抗生素和镇静剂，但效果有限。"
"我能进去吗？"
"按规定不行。但..."医生犹豫了一下，"马科夫上尉说你有特殊权限。只能待十分钟。"
韩默穿上隔离服，轻轻推开舱门。近距离看，米哈乌的状况更令人心痛——男孩瘦得皮包骨，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唯一显示出生命力的，是那偶尔颤动的眼皮，像在做着什么无法醒来的噩梦。
"米哈乌？"韩默轻声呼唤，小心地握住男孩的手，"能听见我说话吗？"
没有回应。只有心电监护仪上不规则的波形证明他还活着。
韩默的目光落在米哈乌的额头上——那里有一个奇怪的印记，像是胎记，但形状过于规则：一个完美的圆形，内部有细小的分叉纹路，如同树枝或闪电。这个印记他以前从未注意到，可能是新出现的，也可能之前被头发遮盖。
"那是神经接口的痕迹。"
韩默转头，看到伊琳娜博士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平板电脑。
"沃洛申教授早期的实验之一。"她走进来，调出平板上的图像，"他尝试在米哈乌的大脑中植入微型接收器，希望能增强他与'源'的连接。"
韩默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对一个孩子做这种事？"
伊琳娜叹了口气："科学有时需要...激进的步骤。尤其是面对像'源'这样超出我们理解的现象。"她指了指米哈乌额头的印记，"有趣的是，植入物在三年前就失效了。但这个印记在'源'激活后重新显现...说明连接从未真正断开。"
韩默想起自己在直升机上被"影行者"触碰后看到的奇怪画面——那些画面是否也来自"源"？他的伤疤与米哈乌的印记是否有某种联系？
"我需要你做个决定。"伊琳娜突然严肃起来，"沃洛申教授昏迷不醒，而你是目前唯一与米哈乌有深层连接的人。我们想尝试一种实验性治疗，可能可以帮助他恢复意识。"
"什么治疗？"
"利用你的'共鸣者'能力，建立一个临时神经桥接。"伊琳娜调出另一个图表，"理论上，你可以作为中转站，帮助米哈乌稳定与'源'的连接，而不是被它压垮。"
韩默皱眉："听起来很危险。对米哈乌和我都是。"
"比什么都不做更危险吗？"伊琳娜指向窗外，虽然从这里看不到"源"，但天空中异常的蓝绿色极光已经清晰可见，"那个东西每小时都在变大。如果米哈乌真的能理解它，甚至影响它...我们可能需要冒这个险。"
韩默低头看着米哈乌。男孩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他想起在监狱里第一次见到米哈乌时，那种奇怪的熟悉感；想起男孩对他说的那些看似疯癫实则预言般的话语；想起他们之间那种超越常理的联系...
"我需要更多细节。"他最终说道，"具体怎么做？风险有多大？"
伊琳娜似乎松了口气："跟我来。我们准备了简报。"
简报室现在变成了临时实验室，中央摆放着一台奇怪的设备——两个类似MRI头部扫描仪的装置，通过电缆连接到一个处理器上。
"神经同步器。"伊琳娜介绍道，"原本用于研究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我们改装它来增强'共鸣者'与'接收器'的连接。"
一位技术人员补充道："过程很简单。你和米哈乌分别坐在两个装置中，设备会监测并放大你们的脑电波共振。理论上，你应该能进入某种共享意识状态，帮助他稳定神经活动。"
"理论上？"韩默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你们从未实际测试过？"
"没有在人类身上测试过。"伊琳娜承认，"但动物实验显示成功率在65%左右。"
"另外35%呢？"
"轻微到中度的神经损伤。暂时性的。"
韩默冷笑一声："你们管这叫'治疗'？听起来更像是另一个实验。"
"在正常情况下，我们会进行更多前期测试。"伊琳娜的声音变得强硬，"但现在不是正常情况，韩先生。每过一小时，'源'就变得更强大。如果米哈乌真的能与之交流，甚至影响它...我们可能没有第二次机会。"
韩默走到窗前。远处的天空被诡异的极光照亮，基地的警报声此起彼伏。士兵们正在加固防御工事，防空导弹系统进入待发状态。一切都显示，这个世界正在为某种前所未有的危机做准备。
而这一切的中心，是一个躺在病床上的七岁男孩，和他胸口的那个奇怪伤疤。
"我需要先和米哈乌谈谈。"韩默最终决定，"如果他恢复意识，哪怕只有几分钟...我需要确认他是否愿意尝试。"
伊琳娜犹豫了一下："根据医疗评估，他短期内自然苏醒的可能性低于10%。"
"那就想办法提高这个概率。"韩默直视她的眼睛，"你们有那么多高科技设备和天才科学家，难道就想不出比'电击他的大脑'更温和的办法？"
伊琳娜似乎想反驳，但最终叹了口气："我可以给他注射一种神经兴奋剂。可能会让他短暂清醒，但副作用很大——剧烈头痛，方向感丧失，甚至短期记忆混乱。"
"给他用。"韩默毫不犹豫地说，"如果他能表达意愿，就由他决定是否继续你们的实验。"
医疗团队迅速行动起来。韩默被请出病房，只能透过观察窗看着医生们给米哈乌注射药物。几分钟后，男孩的身体开始轻微抽搐，监护仪上的波形变得剧烈波动。
"他在苏醒。"医生通过扬声器说道，"但状态很不稳定。"
韩默立刻回到病房。米哈乌的眼睛半睁着，瞳孔扩大，没有焦点。他的呼吸急促而浅表，小手在床上不安地抓挠，像在寻找什么支撑。
"米哈乌？"韩默小心地握住男孩的手，"能听见我说话吗？"
男孩的目光缓慢地聚焦到韩默脸上，嘴唇颤抖着："韩...默...？"
"我在这里。"韩默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你安全了。我们在一个海军基地。"
米哈乌的眼睛突然睁大，里面充满了纯粹的恐惧："不...不在这里...它们会找到...会看见..."
"什么会找到你？'影行者'吗？"
米哈乌剧烈地摇头，这个动作显然让他痛苦不堪。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虚弱得连抬头都做不到："...更高...更古老...它们透过'源'的眼睛...看..."
伊琳娜忍不住插话："米哈乌，'源'是什么？它想做什么？"
男孩的目光转向女科学家，表情变得困惑而痛苦："...不是'它'...是'它们'...一直在沉睡...现在醒了..."
韩默和伊琳娜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回答引出了更多问题，而非解答。
"米哈乌，"韩默尽量保持声音平稳，"博士们想尝试一种治疗。用我和你的特殊联系，帮助你稳定与'源'——与'它们'的连接。你觉得可以吗？"
米哈乌的眼睛突然变得异常清明，直视韩默："...你看到了...对吗？...当它们碰你时..."
韩默点头，想起被"影行者"触碰后看到的那些画面："冰层下的空洞...黑色球体的裂缝..."
"...那是门..."米哈乌的声音突然变得不像一个孩子，而像某种古老的、疲惫的存在，"...古老的门...很久很久以前就关上了...现在要重新打开..."
一阵剧烈的颤抖突然席卷男孩全身，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医生们立刻上前，但米哈乌死死抓住韩默的手不放。
"...必须...关上..."男孩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只有我们能...你和我...钥匙和锁..."
"什么钥匙？什么锁？"韩默急切地问，但米哈乌的眼睛再次失去了焦点。
"血压骤降！"医生喊道，"需要立即抢救！"
韩默被强行请出病房。透过窗户，他看到医疗团队围着米哈乌忙碌，各种药物通过静脉注射进入男孩瘦小的身体。伊琳娜站在他身旁，脸色苍白。
"'钥匙和锁'..."她喃喃自语，"沃洛申的理论可能是对的...米哈乌是'接收器'，你是'共鸣者'...合在一起就是控制'源'的钥匙..."
韩默没有回答。他的胸口伤疤灼痛难忍，眼前不断闪过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冰层下的黑暗，球体表面的裂缝，以及裂缝后面那不可名状的、等待着的...某种东西。
半小时后，主治医生走出病房，表情凝重："稳定了，但情况危急。大脑活动异常活跃，但身体机能持续下降。如果不采取措施，他撑不过24小时。"
伊琳娜转向韩默："决定权在你手上。我们可以尝试神经桥接，或者..."
"或者看着他死去。"韩默冷冷地接上她没说完的话。
"不是这样的。"伊琳娜摇头，"科学上讲，我们相信米哈乌的身体正在被'源'的能量压垮。如果能够建立稳定的连接，反而可能救他。"
韩默想起米哈乌清醒时说的话——"钥匙和锁"。男孩似乎相信他们两人一起能做些什么，关于那扇"古老的门"...
"我需要准备什么？"他最终问道。
伊琳娜松了口气："只需要心理准备。过程可能会...很强烈。你们将共享意识，感受彼此的感受，看到彼此的记忆。"
"会有危险吗？"
"对你？理论上不会。你的神经系统足够强壮，能够承受这种连接。米哈乌才是风险更大的那个。"
韩默最后看了一眼病房内的米哈乌。男孩再次陷入昏迷，小小的身体几乎被各种管子和电线淹没。他想起了监狱里那个会对他微笑、会讲奇怪故事的孩子；想起了逃亡路上紧紧抓着他的小手；想起了直升机上那句充满恐惧的"它们来了"...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马上。"伊琳娜示意技术人员做好准备，"越快越好。"
神经同步器被推到了米哈乌病房隔壁的观察室。两个类似牙科椅的设备并排放置，周围环绕着各种监测屏幕。韩默被要求换上特制的导电服，头上贴满了电极。
"过程大约持续一小时。"技术人员解释道，"开始时会有轻微眩晕感，这是正常的。如果感到剧烈疼痛或意识模糊，立即告诉我们。"
韩默躺上其中一张椅子，看着米哈乌被小心翼翼地转移到另一张上。男孩看起来比平时更小了，像个易碎的玩偶。
"准备好了吗？"伊琳娜问道，手指悬在启动按钮上方。
韩默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设备启动的瞬间，一股奇异的嗡鸣声充满了他的头颅。眼前闪过一片白光，然后是...
黑暗。绝对的、无垠的黑暗。韩默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中，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概念。然后，远处出现了一个光点，迅速扩大，变成了一扇发光的门。
门后站着米哈乌，但不是一个病弱的男孩，而是一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存在。他微笑着向韩默伸出手：
"终于...我等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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