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深渊的回响?-《颜韩》

  “噗通!噗通!噗通!”

  韩默的心脏在湿透的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疼痛的肺部。冰冷的雨水和海浪抽打在脸上,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全部的意志都凝聚在双臂之下那具小小的、冰冷的身躯上。

  “米哈乌!呼吸!给我呼吸!”他嘶吼着,每一次胸外按压都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骨头挤压着肋骨,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男孩的胸廓在他的按压下微弱起伏,但每一次按压后的回弹都显得那么无力,像是灌满了冰冷铅水的袋子。颜殊跪在米哈乌头侧,嘴唇冻得乌紫,每一次人工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颤抖,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雨中瞬间消散。

  “坚持住…坚持住…”颜殊的声音带着哭腔,机械地重复着吹气、抬头、再吹气的动作,眼泪混着雨水滚落,滴在米哈乌毫无血色的脸颊上。

  “咚…咚…咚…” 那沉闷如同远古战鼓的撞击声,从漆黑的海底持续传来,每一次都让脚下的“海妖号”剧烈震颤,甲板上的积水疯狂晃动。这声音并非来自炮击,而是某种更庞大、更沉重的存在,正在撞击着深渊的牢笼。

  “呜——嗡——!!!”

  死神的低语再次穿透风雨。三艘“海狼”级战舰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钢铁巨鲨,舰艏主炮塔冷酷地转动着,黑洞洞的炮口在阴沉的铅灰色天幕下,死死锁定了这艘在怒涛中挣扎、形同靶子的小渔船。炮口深处,毁灭性的能量正在无声地积聚。

  “完了…”奥拉夫在驾驶舱里绝望地嘶吼,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逼近的死神。受损的引擎发出濒死的呜咽,无论他怎么推动油门,也无法让“海妖号”从炮口的阴影下挣脱。

  “安娜!”韩默眼角余光瞥见女特工的异动,厉声喝道。

  安娜·克莱门蜷缩在湿漉漉的甲板角落,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痛苦呜咽,身体剧烈地痉挛着。那双曾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剧烈地翻动着,瞳孔深处,一抹诡异的、冰冷的幽绿正疯狂地闪烁、蔓延,如同被强行点燃的鬼火。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正一点一点地摸向腰间枪套里的战术手枪!那股从“方舟”金属箱扩散开来的无形精神污染,如同跗骨之蛆,正疯狂侵蚀着她的意志。

  “颜殊!按住她!”韩默的吼声撕心裂肺,他不能停下对米哈乌的按压,每一秒都是生与死的界限!

  颜殊猛地抬头,看到安娜眼中那抹非人的绿芒,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没有丝毫犹豫,她几乎是扑了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压住安娜摸枪的手腕!

  “安娜!看着我!是我!颜殊!”颜殊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试图刺破那层笼罩安娜心智的冰冷迷雾。她强迫自己直视安娜那双翻涌着绿芒的眼睛,声音因巨大的精神对抗而颤抖,“抵抗它!想想你是谁!你是安娜·克莱门!你不是它的傀儡!”

  “滚…开…”安娜从齿缝里挤出模糊不清的字眼,力量大得惊人。被污染的意识驱使着她,那只未被颜殊按住的手猛地抬起,手肘狠狠撞向颜殊的肋下!

  “唔!”颜殊痛哼一声,眼前发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安娜趁机挣脱,眼中绿芒大盛,带着纯粹的杀意,拔枪的动作快如闪电,冰冷的枪口瞬间抬起,目标赫然指向——韩默!

  “不!”颜殊尖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炮击都要震撼天地的巨响在近海炸开!伴随着金属被彻底撕裂、扭曲的恐怖哀鸣!

  海面上,那场人形怪物与钢铁巨兽的搏杀达到了惨烈的高潮!

  “守护者”埃里希庞大的身躯如同燃烧的陨石,硬顶着三艘战舰交织而成的毁灭性火力网,终于将那条缠绕着疯狂闪烁的“方舟”金属箱的巨尾,狠狠砸在了最近一艘“海狼”级战舰的侧舷!

  积蓄了它所有狂暴力量与箱内恐怖存在泄露意志的全力一击,效果是毁灭性的!

  坚硬的合金装甲板如同纸片般向内凹陷、撕裂、崩解!一个巨大的、边缘扭曲翻卷的破口瞬间出现在战舰水线附近!冰冷刺骨的海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贪婪的巨兽之口,疯狂地倒灌进战舰内部!

  “警报!左舷C区至E区严重破损!主水密舱失效!大量进水!损管失效!重复!损管失效!舰体倾斜超过十五度!”战舰内部凄厉的警报声和绝望的呼喊通过扩音器隐约传来,瞬间被淹没在战舰龙骨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呻吟声中。

  这艘庞大的钢铁巨兽,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左侧倾斜、下沉!

  而发动这致命一击的埃里希,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密集的副炮火力和近防系统射出的穿甲弹链,在它庞大的身躯上撕开了无数个血肉模糊的窟窿。暗红色的、如同熔岩般的粘稠血液喷涌而出,落入海水中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蒸腾起大片的刺鼻白烟。它那颗狰狞的头颅上,一个巨大的豁口几乎撕裂了半个面骨,露出里面暗红色的、搏动着的组织。缠绕着金属箱的尾巴也无力地松开,那散发着不祥幽绿光芒的箱子从高空坠落,“噗通”一声砸入波涛汹涌的海面,瞬间沉入浑浊的黑暗之中。

  俄罗斯北方舰队!反潜巡逻直升机!

  “警告!不明武装舰船!你已侵入俄罗斯联邦领海!立刻停止一切敌对行动!关闭武器系统!接受检查!重复!立刻停止一切敌对行动!否则将遭受攻击!”

  扩音器里传出的俄语警告声冰冷、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巨大的声浪在海面上回荡,瞬间盖过了风雨和战舰的引擎声!

  那两艘正准备开火的“海狼”级战舰,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舰艏主炮口那刺目的光芒瞬间黯淡、熄灭!炮塔的转动也戛然而止!战舰上的扩音器陷入了短暂的死寂,显然内部正在进行极其激烈的通讯和决策!

  监管局再嚣张,也绝不敢在俄罗斯海军面前公然击沉一艘有平民的渔船!尤其是在这片敏感海域!

  “机会!奥拉夫!开船!全速!离开这里!”韩默瞬间反应过来,朝着驾驶舱嘶吼!他一把抱起依旧虚弱咳嗽的米哈乌,将他塞到惊魂未定的埃米尔怀里,“抱紧他!去船舱!”

  奥拉夫如梦初醒,猎枪往甲板上一丢,连滚带爬地冲回驾驶舱,用尽全身力气猛推油门杆!“海妖号”那饱受摧残的引擎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船身剧烈颤抖着,喷出大股黑烟,船头艰难地破开一个巨浪,开始奋力向远离战场、远离俄罗斯直升机、也远离那正在下沉的监管局战舰和“方舟”坠落点的方向驶去!

  颜殊死死压着受伤的安娜。安娜手腕的剧痛似乎暂时压制了精神污染的蔓延,她眼中的绿芒减弱了一些,但依旧充满了混乱和挣扎,身体在颜殊身下剧烈地扭动抗拒着。

  “坚持住!安娜!我们离开这里!离开那个鬼东西!”颜殊在她耳边大声喊着,试图唤回她的理智。

  韩默站在剧烈摇晃的船尾甲板,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和汗水。他回头望去。

  海面上,那艘被埃里希重创的“海狼”级战舰倾斜角度越来越大,下沉速度加快,甲板上人影慌乱跑动,救生艇被放下。另外两艘战舰如同被钉在了原地,在俄罗斯武装直升机的盘旋威慑下,不敢有任何异动。四架俄军直升机如同盘旋的秃鹫,强大的探照灯光柱冷酷地扫视着海面,重点锁定了那两艘监管局战舰和正在下沉的友舰,显然也在警惕着那坠入深海的“方舟”金属箱。

  而更远处,埃里希沉没的海域,只剩下大片翻腾着暗红色血液和油污的浑浊海水,以及不断翻涌上来的气泡。那曾经如同远古海神般的存在,似乎真的沉寂了。那沉重的、如同战鼓般的撞击声,也消失了。

  只有那散发着幽绿光芒的“方舟”金属箱,带着埃里希·福格尔用生命守护的秘密,以及其中足以让世界陷入疯狂的恐怖存在,无声地沉向万米深渊,暂时被冰冷的黑暗所吞没。

  “海妖号”在狂风暴雨和滔天巨浪中艰难前行,如同一片随时会倾覆的枯叶。引擎的轰鸣时断时续,黑烟滚滚。

  韩默靠在湿冷的船舷上,剧烈地喘息着,胸口的伤疤依旧残留着灼痛,提醒着他刚刚经历的凶险。他看了一眼驾驶舱里奋力掌舵的奥拉夫,船舱里抱着米哈乌的埃米尔,甲板上死死压制着安娜的颜殊…

  他们都还活着。

  暂时。

  冰冷的海风吹过,带着浓重的血腥、硝烟和深海淤泥的混合气味。铅灰色的天空低垂,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这场风暴,远未结束。监管局不会放弃,那沉入深渊的“方舟”更不会永远沉寂。

  “方舟”的钥匙——那本浸透了海水、记录着埃里希·福格尔最后秘密的灰鸽笔记本,此刻正冰冷地紧贴着他的胸口。

  韩默下意识地按住了那个位置。他知道,更大的旋涡,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这艘伤痕累累的“海妖号”和船上这群伤痕累累的人,不过是刚刚逃离了第一个死亡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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