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我是魔?-《剑雨凝烟》

  “入魔?”

  谢摇风低喃重复,眉峰紧锁,心头仿佛被投入一颗石子的古井,泛起层层涟漪。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千衫关那血染黄昏的景象——当时,目睹小青和小鱼惨死,一股焚尽理智的暴怒的确曾如火山般喷发,令他几乎失控。

  但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悲恸欲绝下的极端反应。

  药王苍老却洞察秋毫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那细微的神情变化已让他心中了然。

  老者抚须,声音低沉而凝重,如同穿透迷雾的古钟:“老夫为你疗伤时,曾于你灵台深处,窥见一道极其强大的灵力印记。它如同锁链,将你心脉中滋生的一股凶戾魔念牢牢封印、净化。”

  “灵力封印?”谢摇风猛地抬头,眼中尽是惊疑不定。

  药王微微颔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叩,发出笃笃轻响:“观其气息之精纯浩瀚,烙印手法之玄奥,必是出自你万剑盟内修为臻至化境的绝顶人物之手。寻常长老,断无此等通天手段。”

  万剑盟?绝顶人物?谢摇风心神剧震。

  一个名字倏然划过脑海——荀掌教?不,绝无可能!堂堂神州之巅的巨擘,怎会为他这样一个的弟子耗费心力,种下此等守护印记?这念头荒谬得让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青龙亦是眉头紧锁,独臂抱于胸前,沉声质疑:“若真有如此强人已在他体内布下封印,他又怎会如先前那般,状若疯魔,六亲不认?”

  药王浑浊的双眸陡然锐利如针,深深刺向谢摇风,仿佛要将他灵魂看穿:“小子,你是否曾为追求功法速成,不惜……逆转周身经脉?”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谢摇风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几分,失声道:“前辈……您如何得知?!”

  他内心翻江倒海:为了强行参悟那艰深晦涩的《平乱决》,他确实铤而走险,于无人处暗自逆转经脉运行!那次冒险虽在初期带来了一丝功法的跃升,可之后无论他如何苦修,平乱诀却如同被无形枷锁禁锢,再难寸进!这竟成了今日之祸的根源?

  “唉……”药王长叹一声,那叹息中充满了惋惜与凝重,仿佛看到一块璞玉即将蒙尘。

  “你逆转经脉,不仅冲破了那道守护你灵台的强大封印,更彻底颠覆了你肉身运转的根基!

  常人修行,灵力运转如江河奔涌,由丹田气海(内)发端,周流百骸(外),再反哺归元,内外循环,生生不息,神魂亦如磐石稳固。而你……”

  药王枯指凌空虚划,一道微弱的灵光勾勒出两幅截然不同的经络图景:“逆转之后,灵力如倒悬之瀑,强行由外(四肢百骸)吸纳天地灵气,强行灌入内腑核心(丹田),再狂暴地向外喷发!

  此等行径,虽能在瞬间爆发出远超常人的威能,却如同竭泽而渔,中宫(心脉、丹田核心区域)空虚如漏!

  心魔恶念,乃至域外邪祟,便如嗅到血腥的豺狼,极易趁虚而入,占据这空虚之地!长此以往,便是万劫不复的魔道深渊!”

  谢摇风如遭重击,浑身僵硬地坐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

  原来,当初自以为窥见的捷径,竟是通往悬崖的绝路!那点精进,代价竟是根基的倾覆与心魔的滋生!

  苦涩与悔恨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但他紧抿着唇,眼神中除了沉重,更有一股近乎偏执的倔强——事已至此,后果,他认!自己选的路,便是跪着,也要走下去!

  青龙见气氛沉重,急切问道:“药老!可有法子……将这逆转的经脉,再扳回正途?”

  药王缓缓摇头,眼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无力:“经脉逆转虽凶险,但并非无前例。我药王谷典籍中,确有修复之法。

  然……”他目光复杂地看向谢摇风,“你所修之功法,其霸道酷烈,世所罕见!逆

  转经脉强行运转它,竟已生生将那逆转后的邪异路径,拓宽、固化成了你体内唯一的‘大道’!如同河道被彻底改道,汹涌澎湃已成定局,再也……无法回归原本的河床了。”

  “无法恢复……”谢摇风低声重复,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袍下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片刻的死寂后,他缓缓抬起头,眸中虽仍有波澜,语气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决绝的释然:“既如此,连药王前辈您都束手无策,晚辈……亦无悔。此路,是我自己所择。”

  青龙看着他强作镇定的模样,心中忧虑更甚,忍不住低吼道:“小谢子!经脉无法恢复尚在其次!我怕的是你日后……还会像今日这般,神智尽丧,沦为只知杀戮的疯魔!若再伤及无辜,甚至伤了亲近之人……”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那沉痛的目光已道尽一切。

  这正是谢摇风心底最深的恐惧!他猛地闭上眼,仿佛又看到自己失控时青龙脖颈上那刺目的青紫指痕,那狂暴嗜血的杀意再次冲击着他的心神。

  他害怕的不是自己坠入魔道,而是彻底失去自我,成为伤害至亲至友的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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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辈!”谢摇风霍然睁开眼,眼中带着近乎哀求的迫切,望向药王,“可有方法……压制这入魔之兆?纵不能根除,但求能守住灵台一线清明!”

  药王凝视他片刻,枯槁的左手缓缓抬起。

  掌心之中,七点细若牛毛、通体流转着清冷星辉的银针凭空浮现,针尖微微震颤,发出细微的嗡鸣。

  他屈指一弹,七点寒星化作流光,无声无息地没入谢摇风胸腹之间的膻中穴深处!

  “此乃‘七星锁魂针’。”药王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它如同七根支柱,将扎根于你中宫虚空之处。当你心神激荡,中宫不稳,魔念将起之时,此针会自行激发,替你暂时撑住灵台,锁住躁动神魂,唤回一丝清明。”

  他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切记!此针护你七次!每一次激发,便有一针离体飞出,助你挣脱魔魇。七针耗尽,屏障即溃!故,非生死关头,万勿轻易动怒,更忌不顾后果催动极限灵力!务必时刻谨守心神,维系理智!”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谢摇风感受着膻中穴传来的七点微凉而稳固的气息,一股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涌上心头,他立刻起身,对着药王深深一揖到底:“多谢前辈赐针!此恩如同再造!”

  青龙看着谢摇风稍缓的神色,心头巨石却未完全落下。

  他走近几步,独臂按在谢摇风肩头,目光锐利而带着兄弟间独有的关切,沉声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众人心头的关键:“小谢子,你……究竟为何会进入那种状态?那嗜血残忍,漠视一切生机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你!”

  谢摇风茫然摇头,他自己亦如坠五里雾中,全然不解那滔天杀意与毁灭欲望的源头究竟何在。

  然而,就在这满室寂静,众人皆陷于困惑之际,药王苍老而带着一丝洞悉宿命般苍凉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石锤,重重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若……你本身,就是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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