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天黑了-《人在东京,猎杀噩梦》

  “我们其实可以从那些照片看出来,这个家庭的父母两人,有一段美好的过往经历。”

  “尤其是他们两人的爱情,何等令人艳羡的青梅竹马。”

  来栖晓平静地阐述着。

  “...来栖同学,这有什么问题吗?”小桥静流疑惑不解。

  “这本身没有问题。”来栖晓也不卖关子,指出自己看见的东西:“问题在于,照片并不完整,而且拍照片的人,有问题。”

  “拍照片的人?”

  剑崎葵露出询问之色。

  小桥静流恍然大悟。

  一般人在看到一张照片时,都只会注意照片呈现的内容,而拍摄照片的人,似乎很容易被忽略。

  “对。”来栖晓看着剑崎葵的眼睛,说道:“我能确定,相册里的照片,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美波太太拍的。”

  “包括美波先生的那些单人照。”

  “只有极少部分,是由其他的人所拍摄。”来栖晓回忆起刚才听到美波先生口中的一句话——

  【我啊,一但是陌生人为我拍照,就会有些放不开】

  “美波夫妇的前半生,我们只能从照片里窥见一二。”

  “很不巧的是,照片里的美波父亲,他在年轻时喜欢泡在水里,钓鱼,在海边晒得黢黑,游泳等——”

  来栖晓措辞一番,继续说道:“你们会注意照片的拍摄视角吗?”

  “在那些照片里。”

  “美波先生始终位于照片的中央,且,拍摄者的倾斜角,总是从低角度向上拍。”

  “假设他们站在同一水平面上,那么拍摄者的身高,一直都是比美波父亲稍矮些许——从始至终,皆是如此。”

  剑崎葵沉吟片刻,她看向来栖晓:“那些照片都是美波太太拍摄的,还能看出什么吗?”

  “有两个问题。”来栖晓伸出两根手指。

  “一是,照片墙里完全没有美波太太的单人照,一张都没有。”

  “上面有且仅有她与她丈夫的合照,这不应该...因为她是一个极具拍摄热情的人。”

  来栖晓想起后半部分的家庭合照,墙上几乎所有的照片,都是由美波太太手持相机以自拍的方式记录下的。

  是那种大头怼脸的自拍,这一家子拍照时,从不麻烦别人。

  “可照不照相片,挂不挂出来,这是她的选择吧?”白石琴音挑着眉毛,懒洋洋地说道。

  谁知来栖晓点点头:“对,所以有待商榷。”

  “第二点呢?”

  剑崎葵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第二点,美波太太从某个时间段开始,就有意识地与某个场景保持距离。”来栖晓看向剑崎葵。

  “什么场景?”

  “水体。”

  “水体?”

  来栖晓点了点头。

  “国中至国中以前的照片,美波父亲绝大多数的照片都是在水里拍摄的,假若拍摄者是美波太太,那么她只有浸泡在水中才能拍到那样的照片。”

  “然而,国中过后,第二部分的青年时期——美波太太没有在海边留下任何一张照片。”

  “一家三口的合照,有森林,有雪山,有游乐场——就是没有海。”

  来栖晓认认真真地说道:“美波父亲那张出海捕鱼的照片,是外人拍摄的,所以他的表情才会那么拘谨。”

  “究竟是什么让美波太太对海洋的热情骤降?连带着他丈夫都对钓鱼甚至游泳都提不起兴趣?”

  来栖晓清楚地记得,美波父亲甚至在某场比赛的游泳项目上,登上领奖台拿过冠军。

  “因为...她的腿?”

  小桥静流犹豫着开口。

  来栖晓点了点头。

  “她在国中时期,腿还没有受伤,而到了高中那段最热烈的青春,她没有留下一张照片。”

  来栖晓察觉到自己话里的谬误,补充道:“不,她一定留下过照片,只不过那些照片带给她不好的回忆,所以并没有选择挂出来。”

  “而在此之后的照片里,她远离了水体,换言之...腿出了问题。”

  “美波太太今年37岁。”小桥静流眨了眨眼睛,温柔的嗓音隐隐严肃:“二十年前,她17岁。”

  “白石,你问过美波千寻,她父母曾经就读的高中是哪所么?”来栖晓看向白石琴音。

  “当然。”

  白石琴音当然清楚这一趟来美波家的目的是什么,刚才在美波千寻房间时,她就旁敲侧击地问过这个问题。

  可惜美波千寻给出了令人沮丧的答案。

  “他们从来没有说过。”

  来栖晓耸了耸鼻子:“有意回避。”

  “会是那六个跳楼女孩就读的六所高中之一吗?”小桥静流迟疑地问道。

  “让我查一查。”

  这时候,剑崎葵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她拿出手机,向某人发去一条消息。

  来栖晓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去!盒!

  他也用美波苍介作为关键词在网上检索过,可惜一无所获。

  还得是盒武器好使...

  等待着回信,莫名,来栖晓又想起了女孩们留下的“遗言”。

  【我已经无法忍受】

  【是那个家伙的所作所为!令人作呕!】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吗?】

  【神啊,请饶恕我】

  【我后悔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请救救她,她不该死】

  【对不起】

  “那七句遗言,暗示了一件事。”

  来栖晓总觉得有哪里很奇怪。

  思索片刻,他沉吟着说道:

  “白石,美波千寻,她脸上的伤又是怎么一回事?”

  ...

  “...这伤不碍事的,也没有人虐待我。”

  “只是我的体质很奇怪,从小到大,身体莫名其妙就会出现很多小伤。”

  白石琴音用毫无波澜的嗓音复述了一遍。

  “不对。”来栖晓皱了皱眉:“她的身上有很多新的伤痕。”

  “...自从两个月前的假期开始,她身上的伤口出现的频率更频繁了,看上去也更加严重了些。”

  白石琴音一手托着光洁的下巴,目光始终停留在来栖晓的脸上。

  两个月前的假期?

  那时候,美波千寻周围发生了什么事吗?

  来栖晓有些头疼地呲了呲牙。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事——

  究竟是什么?!

  “额——”小桥静流眨巴眨巴眼睛,缓缓举起了手。

  “小桥,有什么想法?”来栖晓略感意外。

  “来栖同学,我曾经看过一部恐怖电影。”小桥静流的脸有些泛红,像是在羞耻于当下这个严肃的情形说起恐怖电影。

  “你继续说。”来栖晓挑了挑眉。

  小桥静流深吸了一口气,也没有扭捏,一口气将话说完:“恐怖电影里的驱魔人提出了一个理论,即恶灵的附身共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侵扰,压迫,附身。”

  “侵扰是指恶灵以各种手段让人疑神疑鬼,譬如空房间里的脚步声,无人环境里地语等,让人疑神疑鬼。”

  “压迫是指上述阶段进行到一定程度后,人类的精神愈加难以接受,恶魔就会用外力的干扰彻底摧毁人类的心智。”

  “附身就是最后阶段。”

  小桥静流本有些犹豫,但当她看见来栖晓竟然认真的思考起来后,愈加坚定地说出自己所了解的信息:

  “电影里,恶魔附身的第一阶段,表现在人物的身上时...其中就有身上出现莫名其妙的淤伤。”

  “我说完了。”

  蓦然,来栖晓眼前一亮,他深吸一口气。

  他终于记起来,自己忘掉的事究竟是什么!

  他在心里狠狠地给小桥静流点了个赞。

  “小桥,你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啊?”小桥静流又惊又喜。

  “小桥,你要知道,现实世界没有电影中的恶魔,只有人类被臆想或者恐惧的某人某事转化成的妖魔。”

  “如果按照这个理论,那么美波千寻身上出现伤口的原因,就会是某人始终臆想着她会受到伤害,最后才导致臆想成真。”

  “记得吗?美波太太的过度保护?”来栖晓望着小桥静流震惊的神情,继续说道:

  “正是因为她太畏惧美波千寻受到伤害,所以美波千寻才会受伤。”

  “至于为什么...两个月前,美波千寻身上的伤更明显了。”

  来栖晓缓缓闭上眼:“那就要问,两个月前,美波千寻身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美波太太受到进一步的刺激,愈加担忧美波千寻的安危。”

  “甚至...今天到了跳楼的地步。”

  “腾!”

  白石琴音豁然站起身,她的视线看着逐渐暗沉的天色,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震惊表情。

  “两个月前,假期期间。”

  “美波千寻的父亲,救下了某个被侵害的女高中生,被认定为防卫过当!”

  来栖晓深吸了一口气。

  是因为这件事?

  那个“被侵害的女生”,让美波太太联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还是美波先生遭受到了不平待遇,让她心生悲愤,恐惧了吗?

  “一个好消息。”良久没有发表意见的剑崎葵开口了。

  她扬起手机,冰蓝色的瞳孔闪烁着光彩。

  “美波父母曾就读的高中我查到了,既不是当时重点的岩鹭高中,也不是那六个跳楼女孩所就读的高中,而是一所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中学。”

  “坏消息是,那个中学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凶杀案或跳楼案,一切都很安稳平静。”

  好坏疑似有些颠倒了吧?

  来栖晓心里吐槽,他想了想后,对剑崎葵说道:“学姐,不要把目标局限在有人身亡上。”

  “找那些不明原因退学的学员。”

  剑崎葵面带微笑,葱白色的手指在手机荧幕上一滑,下一张图便呈现在来栖晓面前,她说道:“看来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来栖同学。”

  “二十年前,该校有一位名叫小中千寻的女孩,不知为何从学校办理退学手续。”

  千寻?!

  来栖晓心脏猛跳,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继续听下去。

  “而仅仅在她退学五天后,警方的登记簿上就写下了她的死亡认定书。”

  剑崎葵冷然道:“警方进行了诸多调查,认定她系服用过多安眠药,也就是自杀身亡。”

  “但是,办案的警察却在调查手册中留下了一些有趣的信息——”

  “他们认定女孩是为情所困。”

  “尸检报告显示,女孩在死前的几天,有过性行为。”

  “但当办案的警察去往学校,暗中调查女孩的绯闻男友...”

  “那个姓美波的少年,对方却非常坦然地表示,他的女朋友另有其人,并且...该少年前段时间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

  “因为他的女友在不久前的一次游湖过程中,不慎落入水中,受到重物碰撞,导致右腿截肢!”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现在,我们面前有两个人,一伤,一死。”

  “究竟是,谁害了谁?”

  来栖晓缓缓抬起头,看着日光最后的一抹余晖。

  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