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赤缨枪(12)-《渡执录》

  众人跟着他穿过两道月洞门,来到东跨院,此刻院门口已经围了几个吓得发抖的下人,没人敢靠近卧房半步。

  见到程庭芜等人,纷纷下意识地往后退,给他们腾出了一片空地来。

  贺云骁上前推开卧房房门,一股浓烈到刺鼻的血腥气瞬间涌出,夹杂着污秽的腥臭味,让人胃里立刻翻江倒海。

  走进屋内,眼前的画面果然如小厮所说那般惨烈。

  赵家大少爷躺在床榻中央,身体从腰腹处被硬生生砍断,断裂处血肉模糊,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身下的锦褥。

  腹腔内的脏器混着血水流出,摊在床沿,花白的肠子与鲜红的血液形成刺眼的对比,看得人头皮发麻。

  程庭芜强压着胃里的不适,伸手拦住身后的众人:“都先退后!”

  说罢,她转向跟在身后的一个下人,语气急促,“你立刻去官府,把这里的情况禀报给杜大人,让他派最专业的仵作过来,越快越好!”

  “是!是!”那下人连忙点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出了东跨院。

  这边的动静很快传到了后院。

  赵家的其他家眷本就因赵老爷的死惶惶不安,此刻听闻大少爷也出事了,顿时乱作一团,纷纷朝着东跨院赶来。

  最先到的是赵家大少奶奶柳氏,刚跑到卧房门口,就听到下人们小声议论里面的惨状,瞬间腿脚一软,险些摔倒,被身旁的丫鬟死死扶住。

  “夫君!你怎么就抛下我先去了啊!”

  她的哭声撕心裂肺,泪水混着鼻涕流下,很快便将衣襟打湿,整个人瘫在地上,几乎要晕厥过去。

  随后赶来的众人,看到这一幕也纷纷红了眼眶。

  如此短的时间之内,赵家接连失去两位男丁,而且死状一个比一个惨烈,任谁都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哀伤之余,却也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恐慌,生怕下一个出事的就是自己。

  程庭芜看着眼前悲痛欲绝的赵家众人,心中也泛起一丝沉重。

  她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想着上前说几句安抚的话,可话到嘴边又有些犹豫。

  还没等程庭芜拿定主意,柳氏却猛地抬起头。

  布满泪痕的脸上褪去了先前的脆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愤怒。

  她一把推开身旁搀扶的丫鬟,踉跄着起身,径直冲到程庭芜面前,双手死死抓住她的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胳膊里。

  “保护?你们说的保护就是这样吗?!”柳氏的声音尖锐,眼神里满是怨怼。

  “结果呢?我夫君还是死了!死得比老爷还惨!你们到底是来保护我们的,还是来骗吃骗喝的神棍?!”

  程庭芜胳膊上传来阵阵刺痛,却没有急于挣脱开。

  “大少奶奶,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也很愤怒,换做是我,我也会质疑。但我们真的没有敷衍,昨夜所有人都守在各自的点位,没有片刻松懈。”

  “只是凶手的手段太过诡异,我们没能拦住,这是我们的失职,我向你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道歉能让我夫君活过来吗?!”

  “你们就是骗子!都是假的!我看你们根本查不出凶手,只会在这里浪费时间,最后让我们赵家的人一个个都死光!”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站在角落的陆檀渊忽然动了。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伸手扣住柳氏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她钳制程庭芜的手狠狠推开。

  柳氏被这股力道带得踉跄着后退两步,险些摔倒在地。

  “吵吵嚷嚷什么?”陆檀渊眼神里满是不悦,目光扫过柳氏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麻烦你们先搞清楚一件事,我们与赵家非亲非故,既不欠你们的恩情,也不求你们的赏赐,留下来帮忙抓凶手,是我们心底善良。”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周围神色各异的赵家人,语气更冷了几分。

  “昨夜我们守了整整一夜,连眼睛都没合过,没有我们的保护,你们以为能平安撑到现在?”

  “只会死得更快、更惨!”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狠狠浇在赵家众人头上。

  柳氏张着嘴,想说什么,却被陆檀渊眼中的冷意慑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管家赵福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几分愧疚,和稀泥道:“真是抱歉啊,大少奶奶她也是太伤心了,才口不择言,还望高人们别往心里去。”

  陆檀渊不屑的冷哼一声,语气更是不留情面。

  “身为大少爷的夫人,大少奶奶昨夜为何不留在卧房内?”

  “若是你在他身边,即便遇到危险,兴许还能多一个人向外界传递消息,大少爷说不定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这话一出,院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柳氏身上,按照规矩,夫妻本就该同住一房,昨夜柳氏不在卧房,确实有些反常。

  柳氏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慌乱起来,急切的辩解道。

  “按照常理,我是要留在夫君卧房的,可……可我的儿子阿瑾突然哭闹不止,奶娘和丫鬟怎么哄都哄不好,他一直喊着要娘亲,我没办法,只好先去后院的厢房哄他。”

  “等阿瑾睡着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我想着夫君应该也睡熟了,怕回去会吵醒他,便在厢房歇下了,我真的没想到……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啊!”

  她说着,眼泪又涌了上来,满腹委屈。

  看着长辈们埋怨的眼神,柳氏忽然想起刚才自己质问程庭芜等人时的模样。

  那时她也是这样,凭着一时的悲痛与猜测,就认定对方是骗子,全然不顾对方的付出。

  如今轮到自己被怀疑、被质问,她才真切体会到那种被冤枉、被孤立的无辜滋味。

  祸水东引后,陆檀渊便不再去关注此事,程庭芜等人也默契的移开了视线,独留柳氏一人被长辈怨怼。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杜若谦带着仵作和捕快匆匆赶来,看到院内悲痛的景象和卧房里的惨状,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杜大人!”

  见到他来,众人皆微微躬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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