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讲故事的人-《时衍灵柩》

  图书馆的扭曲空间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

  三方对峙,构成一个极不稳定的三角。

  一边是步步紧逼,试图擒获御主作为筹码的忍者英灵,服部半藏。

  一边是被悲剧故事诅咒,只会无差别攻击的傀儡骑士。

  而季岚,则带着他那濒临报废的“充电宝”,被夹在中间。

  “阁下似乎误会了什么。”

  服部半藏的声音依旧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

  “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请您的御主……去做客。”

  他话音未落,身形再次虚化,数十道淬毒的苦无如黑色的飞蝗,从四面八方封死了季岚所有闪避的路线!

  而他的真身,则再次化作一道利箭,直扑他眼中唯一的破绽——艾莉雅!

  这是阳谋。

  是逼迫季岚必须做出选择的死局。

  要么,季岚硬扛所有攻击,用身体护住御主,但那样必然会露出破绽。

  要么,他选择自保,放弃御主,但那等于自断根基。

  无论哪种选择,服部半藏都有信心在下一个瞬间,将那名瑟瑟发抖的少女控制在手中。

  艾莉雅的呼吸已经停滞,在那鬼魅般的速度面前,她连恐惧的情绪都来不及升起。

  然而,季岚的反应,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笑了。

  在那漫天杀机之中,他甚至连看都没看那些袭来的苦无一眼。

  他只是转过头,看着身旁脸色惨白的艾莉雅,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问“晚饭吃什么”。

  “怕吗?”

  艾莉雅下意识地想摇头,却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别怕。”

  季岚说着,做出了一个让服部半藏瞳孔剧震的动作。

  他没有后退格挡,更没有闪避。

  而是反手用八苦鬼锯宽阔的剑脊,在艾莉雅的背后,轻轻一推!

  力道不大,却不容抗拒。

  艾莉雅一个踉跄,被他直接从身后,推向了那个散发着无尽悲哀与绝望的傀儡骑士!

  “季岚先生……!”

  少女发出难以置信的悲鸣,眼睁睁看着自己跌向那具行走的悲剧。

  服部半藏的身形在半空中出现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停顿。

  疯了?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这个男人,竟然亲手将自己的御主推向死地?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季岚冰冷而戏谑的声音,清晰地响彻整个空间。

  “我的公主,你也想动吗?”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

  一把能扭转整个故事走向的,涂满了剧毒的钥匙。

  服部半藏的忍者直觉,在疯狂地向他报警!

  不是因为那漫天的苦无被季岚周身一闪即逝的威压震成了齑粉。

  而是因为那个傀儡骑士。

  在艾莉雅跌跌撞撞地闯入它身前三米范围的瞬间,那具被诅咒的铠甲,猛地一震!

  它那空洞的、只剩下无尽悲哀的眼眶,第一次,有了一丝“焦距”。

  那“焦距”的终点,不是敌人,而是那个跌倒在它脚边,满脸泪痕与惊恐的少女。

  “……公主?”

  一个破碎的、几乎听不清的音节,从骑士紧闭的头盔下漏出。

  它体内那由无数“魔女诅咒”构成的漆黑丝线,剧烈地颤动起来!

  “守护……公主……”

  这是铭刻在他灵魂最深处的执念,是那场悲剧的起点,也是唯一的逻辑核心!

  下一刻,傀儡骑士动了。

  它没有去攻击近在咫尺的艾莉雅,而是猛地转身,手中那柄沐浴过龙血与毒酒的长剑,带着一股决绝的、守护一切的悲壮,横扫而出!

  剑锋所指,正是刚刚突进到艾莉雅身侧,准备下手的服部半藏!

  “什么?!”

  服部半藏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想不到,敌人的攻击目标会瞬间转移到自己身上!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锵——!

  仓促之间,他只能用手中的短刀格挡。

  一股沛然巨力从刀锋上传来,服部半藏只觉得整条手臂都为之一麻,身形不受控制地被轰飞出去,在空中狼狈地翻滚了数圈,才落在远处扭曲的书架上。

  他死死地盯着场中的变化,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骇然与费解。

  为什么?

  别西卜……暴食魔王……怎么可能和“骑士守护公主”这种光明阵营的传说概念扯上关系?

  这根本是水火不容的两个极端!

  而此时的季岚,气息变了。

  如果说刚才的他,是深渊,是吞噬万物的饥饿。

  那么现在,他身上那股属于“终末”的暴虐与疯狂,被一种截然不同的意志所覆盖。

  那是一种沉凝如山,坚不可摧的守护意志。

  像是一座沉默的灯塔,独自面对着整个世界的惊涛骇浪。

  他背负的故事。

  与蠢笨骑士相搭的,才过去没多久。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季岚懒洋洋地掸了掸衣袖,目光越过呆滞的艾莉雅和陷入狂怒的傀儡骑士,落在了远处的服部半藏身上。

  “但你有没有想过,螳螂和黄雀的背后,还站着一个拿着弹弓的鬼?”

  服部半藏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他被耍了。

  从一开始,这个男人就算计好了一切。

  他利用了自己“擒贼先擒王”的思维定式,利用了傀儡骑士那单一的行动逻辑,更利用了信息的不对等!

  他将艾莉雅变成了一个“诱饵”,一个能激活战场规则的“开关”!

  现在,自己成了那个试图伤害“公主”的恶人。

  而傀儡骑士,则成了“公主”最忠诚的守护者,不死不休。

  “吼——!”

  傀儡骑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铠甲的缝隙中喷涌出墨汁般的黑气,那是被强行扭曲的“守护”执念,所化作的诅咒之力。

  它锁定了服部半藏,迈开沉重的步伐,发起了冲锋!

  整个纸质迷宫都在它的脚步下震颤!

  “该死!”

  服部半藏暗骂一声,身形化作数道残影,在书架间高速穿梭,试图摆脱这块牛皮糖。

  他擅长的是暗杀与潜行,正面与这种力量和防御都点满了的狂战士硬碰硬,纯属自讨苦吃。

  然而,傀儡骑士的眼中只有他,无论他闪到哪里,那柄燃烧着悲剧怒火的长剑,都如影随形!

  一时间,图书馆内剑气纵横,轰鸣不断。

  无数书籍被战斗的余波撕成碎片,故事的残骸漫天飞舞。

  而风暴的中心,艾莉雅还傻傻地坐在地上,看着那个为了“保护”自己而疯狂战斗的骑士背影,大脑一片空白。

  她抬起头,望向不远处那个好整以暇、仿佛在欣赏戏剧的男人。

  他真的是……魔王吗?

  “看明白了么?”

  季岚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玩味。

  “故事,本身是没有生命的。但只要有人去讲述它,它就会活过来。”

  “你可以选择成为故事里的角色,被动地接受结局。”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

  “或者,成为讲故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