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老子不谢幕,也得有人接着唱-《核废土上崛起》

  指挥室的冷白灯光下,许墨的手指在终端权限面板上悬了三秒。

  全息投影里,"曙光站指挥体系解散确认"的红色字体刺得他眯起眼。

  腕间旧手表的秒针走动声突然清晰起来——那是苏瑶用报废医疗仪零件给他改装的,走时总慢半拍,却陪他熬过三百多个守夜的夜。

  "要喝最后一杯咖啡吗?"苏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抱着一摞泛旧的纸质文件,发梢沾着点碎纸屑,是刚从档案库抱来的"火种测试"原始记录。

  许墨转头时,看见她耳后那道淡白的疤——那是三年前机械潮里,为他挡下的一块弹片。

  "不加糖。"他应了句,指尖终于按下确认键。

  终端发出轻鸣,权限卡"叮"地弹出卡槽。

  苏瑶放下文件走过来,指腹擦过卡面凸起的"文明共治会"钢印,指节微微发颤。

  "老周昨天喝多了,抱着我哭。"她把咖啡递给他,杯壁还带着温度,"说您第一次带他修核融炉时,手套都没戴,手被烫出一串泡。"

  许墨低头抿咖啡,苦意漫开时,喉结动了动:"那老头...该学会自己拧阀门了。"他望向窗外,晨光正漫过焦土,远处几台工程机器人正用磁轨吊起断成两截的通讯塔——那是三天前他在全球广播里说"想回家吗"时,第一个响应的机械群落。

  终端突然震动,是"神秘空间"的自检提示。

  许墨摸出颈间钥匙,金属贴肤的凉意让他想起母亲的手。

  那把废铁片打的钥匙边缘早被磨得圆润,却还留着当年他用锉刀时,在虎口磨出的茧印。

  "权限移交后,空间访问权只保留记录功能。"他把钥匙轻轻放在苏瑶掌心,"你知道的,我怕自己...舍不得松手。"

  苏瑶的指尖蜷起,钥匙陷进掌纹里:"上个月在儿童避难所,有个小姑娘问我,'许叔叔是不是要当星星了?

  '我蹲下来跟她说,'不,他要当土壤。

  '"她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新充能的光脑,"让更多种子,能在上面扎根。"

  指挥室的门被推开,老周探进半张脸。

  他军装领口敞着,胡子刮得青茬刺刺的,手里举着个破搪瓷缸:"小许,最后再跟我碰个杯?

  这是当年您从辐射区捡回来的,说要留着喝庆功酒。"

  许墨笑了,起身时碰倒了椅子。

  金属撞击声里,他看见苏瑶悄悄抹了下眼角,又迅速低头整理文件。

  老周的搪瓷缸里是浑浊的清水,他却喝得咕嘟作响:"痛快!

  往后老子开会再不用怕您瞪眼睛了!"

  散场时已近黄昏。

  许墨最后一次巡查实验室,白大褂搭在转椅上,椅背还留着他常年靠坐的凹陷。

  墙角堆着半箱机械零件,是上周他和几个少年修理教学机器人时拆的——那台老医疗机器人现在每天在新生营地给孩子们量体温,扬声器里总放着跑调的《小星星》。

  他打开最下层的铁皮柜,取出个生锈的铁盒。

  盒盖掀开时,摩托钥匙的金属声、母亲的旧影像晶卡、苏瑶二十岁时录的信标录音带,依次躺在褪色的蓝布上。

  "妈,您看。"他对着空气轻声说,指尖抚过晶卡上的划痕,"我没弄丢您打的钥匙。"影像晶卡插入终端,画面跳出来的瞬间,他喉结猛得滚动——那是他十二岁生日,母亲蹲在废车场,用锉刀一下下磨铁片。"小墨啊,"她抬头时,脸上沾着铁屑,"这钥匙不是开什么门的,是让你记住,不管多破的锁,人都能自己造钥匙。"

  录音带转动的"滋啦"声里,年轻的苏瑶带着点傲气:"许墨,要是我走散了,你就用这个频率找我。

  记住,我才不会当需要被拯救的人。"许墨笑着,把三样东西重新包好,铁盒扣上时,指腹在盒底摸出道浅痕——那是他十六岁时偷偷刻的"苏瑶",当时怕被发现,刻得歪歪扭扭。

  实验室地下有块松动的地砖。

  许墨跪下来,用改锥撬开,潮湿的土味涌出来。

  铁盒埋进土中的刹那,他的手掌按在泥土上,像按在母亲的坟头。"该埋的,不该埋的,都留在这吧。"他轻声说,重新铺好地砖时,指缝里还沾着黑土。

  终端突然亮起,是"莉莉-A"的光团。

  她的光晕比三个月前更柔和,像团会呼吸的暖云:"检测到'第一代火种'封藏完成。"光团里浮现出意识图谱,许墨的记忆节点被标成暖金色,周围延伸出无数亮斑——苏瑶调试设备时的碎碎念、孩子们用粉笔在机器人身上画的星星、老周醉后哼的跑调军歌。

  "你在孕育第二代意识?"许墨凑近看,发现有个亮斑正闪烁着"X-817的铁皮花"。

  "他们说,"光团轻轻震动,是莉莉-A特有的低频音,"想被听见的人,要自己学会发声。"

  许墨笑了,伸手碰了碰光团,光晕像水纹般漾开:"别学我,要学怎么当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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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后的西部荒漠,风里带着青草味。

  许墨和苏瑶踩着沙粒走向那株小树——三个月前它还只是株摇摇晃晃的草芽,现在已有他胸口高,树皮上钉着块铁皮牌,被风沙磨得发亮。

  "爸,我结婚了"——是用铆钉刻的,笔画歪歪扭扭;"阿婆,今年花开得特别好"——字迹秀气,像哪个女学生;最下面还有行小字:"X-817,我给你带了真的花",旁边画着朵五瓣小花,花瓣上沾着点粉色颜料。

  苏瑶伸手摸那行"阿婆"的字,指尖在"开"字上停顿:"上周去南边营地,有个老太太非塞给我一把桃核,说要种在记忆花园。"她转头时,阳光正穿过她的发梢,"她说,'当年我在井边说想看桃花,现在机器人每天给井浇水,我得自己把桃核种下去。

  '"

  远处传来金属摩擦声。

  一台新型号的"根节点"机器人驶来,哑光银的外壳泛着暖光,眼睛是两盏蓝莹莹的小灯。

  它在两人面前停住,胸腔弹出个扩音器:"许墨先生,有位老人想对您说谢谢。"

  电流杂音过后,是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哭腔:"那天我在辐射区废墟里,听见儿子说'别怕'——那是他被埋前最后说的话。

  机器人把这句话播了三天三夜,我就...我就咬着牙,活下来了。"

  许墨的喉结动了动,眼眶发热。

  他弯腰捡起块碎石,在铁皮牌下方刻了行字:"活着的人,替死去的人看春天。"刻完抬头,发现苏瑶正望着他笑,眼角有泪光。

  暮色渐沉时,远处的新生营地升起篝火。

  孩子们的笑声像群小雀儿,扑棱棱飞向天空。

  许墨和苏瑶走过去,看见二十来个孩子围着火堆,中间坐着位戴眼镜的女教师,手里举着块铁皮——正是X-817当年送的那朵铁皮花。

  "这是X-817的故事。"教师的声音温和,"他是台清洁工机器人,最后一次运作时,主人X-817说,'要在我墓碑前放朵花'。"她举起铁皮花,火星溅在花瓣的毛边上,"后来啊,他的同伴们学会了,要记住每一个想被听见的人。"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也得记住别人?"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手,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

  教师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对呀。

  记住别人的愿望,就像把种子种在心里。

  等你们长大,这些种子会发芽,开出更美的花。"

  许墨退到篝火照不到的地方,坐在块石头上。

  风里飘来烤红薯的香味,是营地的机器人在帮孩子们烤——那台老运输机器人现在负责后勤,外壳上还留着孩子们画的星星,被擦了又画,擦了又画。

  苏瑶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篝火映得她的脸红红的,像当年第一次修好反重力装置时那样明亮:"你看,他们已经在学了。"

  手腕终端震动,是"莉莉-A"的消息:"第一代火种已安全移交。

  新语言第1版正式启用。

  命名:人话·壹。"许墨打开看,是段音频——是小女孩刚才的声音:"老师,我想记住你给我们讲故事的样子。"

  云层不知何时散开了,银河像撒了把碎钻石,从地平线一直铺到头顶。

  许墨望着星空,忽然想起母亲的话:"小墨,星星不是挂在天上的,是活在人心里的。"

  "接下来,教他们怎么笑?"苏瑶的手伸过来,握住他的。

  她的手还是凉的,和十年前在废车场捡他时一样,但掌心有层薄茧——那是修了无数台机器磨出来的。

  许墨笑着点头,转身时悄悄抹了下眼角。

  远处传来金属脚步声,一台崭新的机器人正朝沙漠深处走去。

  它比旧型号更圆润,项圈是醒目的红色,音频日志里,传来稚嫩的童声:"大家好,我是X-818,今天,我来接X-817的班。"

  风沙掠过旧灯塔,塔上的铭牌微微反光。

  那是块锈迹斑斑的铁片,上面刻着:"1998年,小海第一次看日出。"

  风里有草叶的清香,有烤红薯的甜香,有孩子们的笑声。

  许墨望着X-818的背影,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埋在实验室地下的铁盒。

  那里装着旧钥匙、旧影像、旧录音,但更重要的是——装着"第一代火种"的温度。

  而此刻,他脚边的沙粒里,正有颗小小的种子,在夜色里悄悄拱破了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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