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利玛窦的信众来了-《混账,谁说我不是阉党》

  宫门开了,余令跟着群臣一起去给皇帝拜年了。

  这一次大伙去的可不是养心殿,而是太庙。

  按照祖制皇帝要先去祖庙祭告,然后在奉天殿举行大朝会。

  那时候……

  皇帝要由乾清门出来 ,经过谨身殿,华盖殿,最后来到奉天殿坐在金銮宝座上接受大臣们的新年朝拜。

  这才是拜年。

  朝会结束,皇帝若是心情好就会赐宴,在皇帝身体欠安的时候会赏赐节庆钱。

  反正不会让臣子空手而回的。

  苏怀瑾搓了搓手:“别想了,今年皇帝不来了!”

  “那咱们像以前一样去养心殿不行么?”

  苏怀瑾无奈道:

  “守心啊,臣子以前去养心殿是“请”皇帝来举行大朝会,如今都知道皇帝身子不好了,也都不去了!”

  “是太子大了吧!”

  苏怀瑾笑了笑没说话,抬起头望着那个大殿一角的琉璃瓦,望着那背生双翼,手持金刚宝杵的行什。

  它象征着避雷,又象征着消灾灭祸,逢凶化吉。

  余令懂了,这代表皇帝的权力已经约束不了群臣了。

  苏怀瑾的嘴巴开了光,他的话音才落下皇帝的旨意就来了。

  大意是说皇帝身体欠安,朝拜一事由方从哲带领群臣。

  余令失望的叹了口气。

  自己为官也好几年了,皇帝见到了,太子见到了,可奉天殿是什么模样余令是一次都没去过。

  “去文华殿!”

  听着群臣的吆喝,苏怀瑾压着声线淡淡道:

  “这是要去朝贺太子了,其实这才是群臣最期待的事情!”

  余令笑了笑,这个道理余令懂。

  嫡长子的太子所需的一切皇帝都会替他安排好。

  如今的太子是庶长子,还不讨喜,母族根本帮不了一点。

  如此一来群臣自然往上贴,贴上去了就是从龙。

  小老虎说的一点都没错,如今的太子就是一块诱人的膏腴。

  所有臣子都在往上挤,都想咬一口大的。

  因为太子是庶长子。

  跟着众人去了文华殿,进了文华殿余令才觉得身子是自己的。

  大殿里有多暖和余令没感受得到,没有风那是真的好。

  望着走出来的太子,余令发现自己有点陌生。

  很久之前自己虽然见过他一面,如今却无法把当初的那个人和今日的整个人融合到一起。

  太子蓄须了,面容也变了。

  虽是大喜的日子,眉宇间却藏着一股阴郁气。

  在王安的陪侍下,太子开始接受群臣的拜见。

  别人做什么,余令也跟着做什么,这么多人,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你做的对不对。

  偷偷的看了一眼身后,门槛外还有一大群。

  余令突然替自己的先生不值起来。

  他就算考中了举人又如何,这么多人,太子怕是早就忘了他是谁。

  这一道门槛就隔绝了大多数人。

  没有出色的业绩,底层员工是不可能让大领导记住你是谁的。

  “你是长安府余同知对不对,我记得你,你小时候我见过你,我记得你当初爱看《几何原本》对不对?”

  余令猛的一愣,决定收回刚才的胡思乱想。

  这太子的记忆力太好了。

  自己当初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小破孩,没想到这太子竟然还记得自己,还如此的清楚。

  “臣拜见太子!”

  打量着余令的朱常洛笑了笑,若不是得李进忠提醒他哪里记得这么清楚。

  自己都活的不明白,更不要说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来,抬起头让我看看,看看我大明的猛士,带着数百人就能把土默特搅的天翻地覆的猛士!”

  余令抬起头,莫名的觉得有点想笑。

  余令觉得自己此刻像那窑姐,太子就是那寻欢客。

  脑子突然就蹦出了那句:来啊,抬起头来让大爷瞧瞧!

  “嗯,果然是英武不凡!”

  说罢,朱常洛抬起头在人群里扫视了一圈,目光锁定了一人后笑道:

  “子先,你的大作余大人格外喜爱,今后可交流一番!”

  群臣中走出来一人,朝着余令拱拱手后笑道:

  “太子搭桥,不妨为一件趣事,余大人本官徐光启,字子先,听闻大人在归化城的纵横捭阖,心驰神往之!”

  余令闻言赶紧拱手,谦虚道:

  “大人之才经天纬地,初读《几何原本》心驰神往,徐大人之才让晚辈夜不能寐,今日大人当面喜不自胜!”

  徐光启闻言赶紧道:“旁门左道罢了!”

  花花轿子众人抬,话虽如此,彼此也都很客气,但余令却还是觉得不舒服。

  余令能感受得到人群里有几道令人不舒服的目光。

  自己摆了利玛窦一道这是事实。

  不光摆了他一道,还把他的那些藏书都运走了。

  余令也知道利玛窦京城布教这些年有过不少的官员信徒。

  徐光启是他的教徒。

  小老虎也说了,书铺子这些年其实一直都不安生,有人来打听。

  所以,小老虎才把东厂的一个据点安排在书铺里。

  但小老虎觉得这些还不够。

  他牢记余令的话,成大事的人不光有明面上的煌煌烨烨,还必须要有看不见的鬼蜮伎俩,大义要有,手段也要有。

  所以,小捡,地扁蛇这样的人才会成为书铺子的管事。

  他们一来,书铺子安静多了,地扁蛇这帮子混子敢往余令家里扔尖尖,他们自然也敢朝别人家里扔。

  抓住了也不怕,按律法走呗,反正衙门也有人。

  除了徐光启这个世人皆知的教徒,这些年小老虎还查出来了很多人。

  有工部的李之藻,监察御史杨廷筠等……

  小老虎看过东厂的密奏,他说在东南沿海信教人数众多,势力颇大……

  在万历四十四年礼部侍郎沈?奏请朝廷禁教后,杨廷筠将其在杭州宅院提供给西方教士隐匿,逃避朝廷的驱逐。

  (ps:史料记载出自宗教大辞典,1998第945页,知网可查询)

  小老虎说这些人的口号是“以我为主,补益王化”。

  意思是他们信教不是单单为了信教,而是学习他们的知识,来为朝廷效力。

  余令觉得这些话没有问题,也的确学到了,朝廷也用到了。

  可问题是这个事情就像走亲戚一样,要有来有往才是维持关系之道。

  人家那些西方人也不是傻子,他们最是势力了,最慕强了

  不可能说我一直付出不要回报。

  人家肯定也要大明这边的东西的,大明都禁海,还冒着被抓的风险,想方设法往大明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才是本质。

  简单的寒暄后太子开始见其他的臣子,说的也都是场面话。

  可能王安在身侧,太子的话都是大差不差的场面话。

  拜了太子,拜年这件事就结束了。

  臣子可以回家,在衙门开印前,臣子之间可以互相拜年,走动。

  走出大殿,余令被喊声叫住,苏怀瑾眯了眯,见是以令人讨厌的御史,先行告辞。

  “余大人新年好,下官杨廷筠拜见余大人,不知能否和大人同行,下官想问大人几句话可行!”

  明明是商量事,他这口气却像是在吩咐,果然很御史。

  “杨大人请!”

  走下台阶,杨廷筠看了一眼余令低声道:“不知道大人对“利氏学”如何看待!”

  余令一愣,才想起天主教在京城也叫“利氏之教”或“利氏学”。

  “我不信,但我尊重他的存在!”

  杨廷筠笑了笑,继续道:

  “大人离京之前贩卖了利玛窦传教士的书铺,听说大人带走了里面的全部书籍是么?”

  “是的,藏在地窖里的书我全部带走了,我回去也看了,攒劲的很,攒劲的很!”

  杨廷筠一愣,忍不住道:“大人看的懂?”

  “余幼时即嗜学,别忘了,书铺子可是利玛窦先生见我伶俐,特意赠送与我的,保人,衙门都在呢!”

  杨廷筠又看了一眼余令忽然道:

  “不瞒着大人,我信奉余利氏学,大人可否把书还给我们!”

  余令笑了笑,直接道:“可以,但我有个要求!”

  “大人你说!”

  “利玛窦先生来京城这些年无产业,无子女,却永远都不缺钱花,还在京城认识了你们这些达官显贵!”

  余令停下脚步,望着杨廷筠道:

  “你告诉我他的钱怎么来的,我就把书还你!”

  杨廷筠一愣,眼眸闪过一丝的慌乱,闻言笑道:“那都是信徒所赠予!”

  “唉,把我当傻子糊弄啊,他一来就有成群结队的信徒?”

  余令摇了摇头喃喃道:

  “我一大明人去大明的长安险些都活不了,他一外来户,在大明严苛的传教律法之下还能有你们这样的信徒,这是厉害啊!”

  杨廷筠深吸一口气:“大人到底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是较真,我好奇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这好像没什么吧!”

  杨廷筠不说话了,这个问题没什么,可问题太大了,他关乎一条线,这条线的利润太大了。

  见余令越走越快,杨廷筠忍不住道:

  “大人,不要后悔!”

  余令一愣,早间被威胁,现在又被威胁,扭头不善道:

  “你威胁我?”

  “不敢,我只是做神要我做的事情!”

  余令闻言嗤笑道:“起初,神创造了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神说要有光.....”

  余令呵呵一笑,好不客气道:

  “还神要你做到事情,既然如此你去找你的神吧,我只信我的老祖宗,他们告诉我要靠自己的双手!”

  余令走了,再也没回头。

  杨廷筠走了宫门,一群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

  “如何?”

  “不行,这小子难缠,他不信任何神佛!”

  “那怎么办?”

  杨廷筠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道:“余令看不懂那些文字,他自然什么都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派人去长安!”

  “做什么?”

  杨廷筠低着头,一字一顿道:“拿回那些书,或者焚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