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绞肉机的狂欢-《摊牌了我真是土匪不过地盘有点大》

  瓦西里少将感觉自己乘坐的不是坦克,而是一口坠入深渊的铁棺材。

  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秒,随之而来的是一声足以震裂耳膜的金属撞击声。三十五吨重的谢尔曼坦克狠狠地砸在坑底,车体剧烈倾斜,履带与某种尖锐物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应急灯闪烁着亮起,照亮了驾驶舱内因撞击而东倒西歪的部下。

  “报告情况!”瓦西里撞得头晕眼花,但常年的战斗本能让他第一时间吼了出来。

  “我们……我们掉进了一个大坑里,将军!”驾驶员的声音带着哭腔,“下面……下面好像是铁轨!我们的底盘被刺穿了!”

  瓦西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通过潜望镜向外观察。探照灯的光柱在黑暗中划过,照亮了周围的景象,让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他们在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里,四周是粗糙的岩壁,岩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黑洞洞的隧道,如同一个巨大的蚁巢。他的坦克,正卡在一堆被削尖的铁轨上,动弹不得。而他的周围,另外几辆掉下来的坦克,也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卡在陷阱里,有的甚至已经开始冒烟。

  这不是陷阱。

  这是坟墓。

  “干他娘的!给老子狠狠地打!”

  一声雷鸣般的咆哮从其中一个隧道里炸响,带着浓重的、他听不懂的异国口音。

  紧接着,那些黑洞洞的隧道里,涌出了无数条黑影。他们手里没有精良的武器,拿的却是捆着手榴弹的木杆、装着黑火药的铁罐、甚至是燃烧的、沾满油脂的破布。他们像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饿鬼,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悍不畏死地扑向这些钢铁巨兽。

  一枚绑在长杆上的集束手榴弹,被一个矮壮的士兵从侧面狠狠捅进了谢尔曼坦克脆弱的履带和负重轮之间。

  “轰!”

  剧烈的爆炸将履带炸得粉碎,钢制的轮毂被扭曲成了麻花。坦克彻底瘫痪了。

  “开火!开火!用机枪扫射!”瓦西里惊骇欲绝地嘶吼。

  同轴机枪喷吐出火舌,将几个扑上来的身影打得血肉横飞,但更多的人从别的隧道里涌出,前赴后继。他们甚至不用枪,只是用最原始的方式,用炸药包和自己的命,来兑换这些昂贵的战争机器。

  王大彪一脚踹开一个挡路的木头支撑柱,手里拎着一把工兵铲,铲刃上还滴着不知是谁的血。

  “小的们!给俺上!大帅看着呢!谁他娘的今天不弄死几辆铁王八,晚上就别想吃肉!”他一铲拍飞一个试图爬出坦克的苏军士兵,然后指着一辆还在徒劳转动炮塔的谢尔-曼,对身边的几个“劳改施工队”队员吼道,“钩子!上钩子!”

  几名士兵立刻甩出带长长铁链的巨大铁钩,精准地挂住了那辆坦克的炮塔舱盖。

  “拉!”

  十几个人一齐发力,肌肉贲张,硬生生在坦克的液压系统反应过来之前,将沉重的舱盖拉开了一道缝。

  “接着!”

  王大彪将一枚拔掉弦的“黑风手榴弹”精准地扔了进去。

  一秒后,坦克内部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一股黑烟混合着焦臭味从缝隙里喷出,炮塔彻底哑火了。

  “下一个!”王大彪舔了舔嘴唇,眼睛里全是嗜血的红光。这地下的“地府”,就是他为这些铁王八准备的盛宴。

  与此同时,维季姆的地面上,是另一番地狱景象。

  陈博文博士的指挥所设在一栋被炸掉一半的钟楼里,这里视野最好。他戴着厚厚的眼镜,手里拿着的不是手术刀,而是一部连接着几十条线路的野战电话。他的脸色苍白,嘴唇紧抿,像一个被迫观看一场血腥屠宰的学者。

  “三号‘镇魂钉’,方位幺三洞,距离两百,短促射!目标,敌军左侧第三辆坦克,打它的履带!”他冷静地对着话筒下令。

  远处,一座半埋在废墟里的t-34炮塔,锈迹斑斑的炮管缓缓转动,然后猛地一震。

  “轰!”

  一辆正在试图绕开陷坑的谢尔曼坦克左侧履带瞬间被炸断,庞大的车身原地打了个转,横着堵住了本就狭窄的街道。

  “干得好!”陈博文没有一丝喜悦,立刻下达新的指令,“七号‘镇魂钉’,目标,堵路坦克后方,自由射击,制造混乱!把他们给我彻底堵死在那条街上!”

  他不是在杀伤,他是在用自己仅存的科学逻辑,在这片混乱的棋盘上,制造更多的混乱。他用报废的炮塔作为棋子,将敌人的坦克洪流分割、堵塞、变成一堆动弹不得的铁棺材。

  然后,再把这些铁棺材,交给王大彪的“饿鬼”。

  果然,街道两侧建筑的射击孔里、下水道的井盖下,无数黑北军士兵像蚂蚁一样钻了出来,用自制的燃烧瓶和炸药包,招呼那些被堵死的坦克。

  整个维季姆,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立体的、血肉磨盘。

  地下的“地府”负责啃噬坦克的底盘和履带,地面上的“镇魂钉”负责点杀和分割,而无数神出鬼没的步兵,就是灌入磨盘缝隙里的沙砾,将那些钢铁巨兽的每一个零件都磨得粉碎。

  朱可夫斯基的指挥列车里,死一般的寂静。

  步话机里传来的,不再是完整的报告,而是夹杂着爆炸声的、惊恐到变调的惨叫和断断续续的求援。

  “……他们在地底下!到处都是洞!”

  “……我们的坦克……变成了靶子……”

  “……这不是陷阱,是地狱!将军,我们……”

  滋啦一声,通讯中断了。

  不到一个小时,他最精锐的第一坦克师,一个完整的建制,就像被投入强酸的金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溶解。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用这种方式打仗?”伊万诺夫上校的嘴唇在颤抖。

  朱可夫斯基一言不发,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个代表维季姆的红点。那不是一个城市,那是一头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怪兽。他派出的猎犬,被怪兽一口吞了。他派出的先锋,正在被怪兽的牙齿碾碎。

  他犯了一个错误。他用一个正规军统帅的思维,去揣度一个土匪头子的战术。他以为对方会防守,会阵地战,但他没想到,对方直接放弃了城市,把城市本身变成了一件武器。

  一件巨大、野蛮、毫无人性的武器。

  “元帅……”

  “传我命令。”朱可夫斯基的声音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命令第二、第三坦克师,全速前进。”

  伊万诺夫愣住了:“前进?去救援吗?”

  “不。”朱可夫斯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的、近乎残忍的光芒,“不是救援。命令他们,不要理会任何陷阱和地道,不要管第一师的残骸。以最大速度,从城东碾到城西,用履带和炮火,把这座城市,连同里面所有活的东西,给我从地表上彻底抹平!”

  “可是……那第一师的弟兄们……”

  “他们是军人,他们的牺牲,将为后续部队铺平道路。”朱可夫斯基一字一顿地说道,“既然敌人想用绞肉机,那我就给他送去更多的肉。我倒要看看,是他这台破烂的土匪机器先崩溃,还是我的钢铁洪流更硬!”

  林好的指挥部里,洋溢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

  “哈哈哈哈!成了!大帅!成了!”王大彪的声音从步话机里传来,背景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那些铁王八,在俺的‘地府’里转圈呢!过瘾!太过瘾了!”

  李墨涵扶了扶眼镜,看着沙盘上那些陷入混乱的红色箭头,脸上露出了然的微笑。

  “妙啊,实在是妙啊。”他转身对林好躬身道,“大帅此计,非是简单的‘诱敌深入’,而是‘炼狱化城’之策。以城市为熔炉,以敌军为铁料,以我军将士的血勇为烈火,炼化敌人的钢铁意志。此战过后,朱可夫斯基的‘不败神话’,将化为一缕青烟。此非战术,乃是‘道’的胜利!”

  林好没有听清李墨涵在说什么。

  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才吃下去的半个黑面包和咸菜,正拼命地想从喉咙里涌出来。他强行咽了口唾沫,把那股恶心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冷雨快步走了进来,脸色凝重。

  “大帅,最新情报。”她将一张电报纸拍在桌上,“朱可夫斯基命令他的第二、第三坦克师,共计近两百辆坦克,放弃一切战术,从东向西,对维季姆进行无差别碾压式突进。”

  指挥部里狂热的气氛,瞬间冻结。

  如果说第一师是试探的拳头,那这两个师,就是砸下来的铁锤。他们不打算打了,他们打算用尸体和坦克的残骸,把这个“绞肉机”活活填满,然后从上面碾过去。

  林好看着沙盘上那座正在吞噬敌人的“铁棺”,又看了看地图上那两个更加粗壮、更加势不可挡的红色箭头。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指挥战斗,而是在主持一场巨大而血腥的献祭。而他自己,连同他手下这十万“土匪”,都是祭品。

  他走到窗边,看着远方被火光映红的天空,听着那连绵不绝、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爆炸声,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不科学……但这他妈的……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