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矿山的毒蛇-《摊牌了我真是土匪不过地盘有点大》

  夜色,如同浸透了墨汁的兽皮,沉重地压在西伯利亚的雪原上。

  风停了,只有无数细碎的雪粒,在无声地飘落。一支沉默的军队,正像幽灵一样,从黑北军那庞大而臃肿的营地侧翼悄然滑出。

  没有车轮的吱嘎声,没有坦克的轰鸣,只有上万匹蒙古马的蹄子包裹着厚厚的毡布,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噗噗”声。博尔术和他麾下的蒙疆第一骑兵师,如同一把被精心擦拭过的、即将出鞘的马刀,带着冰冷的锋芒,融入了茫茫的黑暗。

  “长生天为证,大帅的目光,看穿了冰雪和山脉。”博尔术压低了声音,对着身边的亲卫说道,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我们不是去偷袭,是去执行长生天的意志。斩断那条毒蛇的脖子,让敌人流干最后一滴血。”

  他的话,在骑兵们之间无声地传递。每一个草原汉子的眼中,都燃烧着对林好近乎神只般的崇拜和对即将到来的杀戮的渴望。在他们看来,这并非一次冒险的奔袭,而是一场早已被大帅预言的、注定胜利的收割。

  与此同时,另外两份内容相似却截然不同的命令,像两颗烧红的铁球,砸进了维季姆前线的两个指挥部。

  “啥玩意儿?演戏?再给老子演得像一点,动静闹得再大一点?”王大彪的嗓门,在狭窄的坦克指挥车里,震得通讯器材嗡嗡作响。他一把扯下耳机,铜铃大的眼睛瞪着面前的参谋,仿佛要喷出火来,“你跟俺再说一遍?俺的弟兄们在壕沟前面流血!坦克一辆接一辆地趴窝!大帅让俺们在这儿……唱大戏?”

  参谋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地重复道:“大帅的……原话……就是这样。”

  王大彪在原地转了两圈,蒲扇般的大手把钢盔拍得“梆梆”响。他那简单的、信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争哲学,第一次遭遇了无法理解的指令。演戏?怎么演?难道要爬出战壕跟对面的老毛子扭秧歌?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一拳砸在地图上,震得桌上的子弹壳叮当作响。

  “哦!俺明白了!”他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那表情,仿佛一个学渣终于解开了一道旷世难题,“俺说呢!大帅咋会下这种命令!大帅是嫌俺们打得不够热闹!不够狠!没把老毛子的熊胆给吓破!”

  他一把抢过话筒,对着里面咆哮道:“传俺命令!炮兵团!王二驴那个兔崽子呢?告诉他,别他娘的给俺省炮弹了!把所有的炮弹,都给俺朝着维季姆城里打!不用瞄准!就给俺来个火力覆盖!让城里的老毛子以为天要塌了!”

  “还有坦克团!给俺把所有的机枪子弹都打光!就朝着他们的乌龟壳扫!给俺把他们的碉堡打得火星四溅!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步兵!步兵也别闲着!给俺把手榴弹当石头扔!扔不远没关系,就在阵地前面炸!动静!俺要的是动静!要让维季“姆的敌人觉得,俺们黑北军全都疯了!要跟他们同归于尽!听明白了没!”

  参谋目瞪口呆地看着陷入亢奋状态的王大彪,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剧烈的冲击。这……这也叫演戏?这分明是把家底都给败光了啊!

  然而,命令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了。

  下一刻,维季姆的白熊军守军,经历了他们此生最难以理解的一夜。黑北军的炮火,不再精准地点名,而是像一场没有尽头的金属风暴,毫无逻辑地倾泻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无数的曳光弹,将夜空织成了一张巨大而疯狂的网,子弹打在碉堡上,发出密集的、如同冰雹砸落的脆响。甚至还能听到黑北军阵地上传来一阵阵意义不明的、野兽般的嚎叫和爆炸声。

  这场面,不像进攻,更像一场规模宏大的、充满了暴力美学的烟火表演。白熊军的指挥官,在地下掩体里死死地盯着战况图,脸色愈发苍白。他完全无法理解,这支来自东方的军队,到底想干什么?这种不计成本的疯狂倾泻,只有一个解释——他们要发起总攻了,一场不留后路、玉石俱焚的死亡冲锋。他立刻下令,将所有的预备队都调往正面防线,死死地钉在阵地上,准备迎接那即将到来的、毁天灭地的浪潮。

  而在勒拿河上,霍老大也接到了同样的命令。

  “演戏?动静大一点?”霍老大站在“踏冰者”摇晃的甲板上,看着不远处水面上那些若隐若现的水雷,挠了挠头。他比王大彪更懵,王大彪好歹还能开枪开炮,他这七个铁王八被钉在河道里,动都动不了,怎么闹出动静?

  “师长,要不……咱把‘阎王爷的唢呐’打开,对着岸上吹?”一个手下小心翼翼地提议。

  “吹个屁!”霍老大一瞪眼,“那玩意儿是用来攻坚的,对着空林子吹,不是浪费电吗?大帅的命令是‘动静大一点’!”

  他盯着漆黑的河面,又看了看船上堆放的物资,突然眼睛一亮。

  “有了!”他一拍大腿,“传俺命令!让兄弟们,把船上多余的‘黑风火油弹’,还有手榴弹,都给俺扔到河里去!就往那雷区前面扔!”

  “啊?”技术员脸都白了,“师长,这……这会引爆水雷的啊!”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霍老大咧开大嘴,露出满口黄牙,“俺们自己炸,总比开过去被炸强!再说了,这不就有动静了吗?给俺炸!就当是给河神爷听个响了!”

  于是,勒拿河上也上演了荒诞的一幕。一颗颗手榴弹和火油弹被扔进冰冷的河水,引爆了一颗又一颗水雷。冲天的水柱此起彼伏,爆炸声在寂静的河谷里回荡不休,场面蔚为壮观。岸防炮阵地上的白熊军,被这突如其来的“炸鱼”行动搞得晕头转向,他们以为黑北军正在用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排雷,只能紧张地向指挥部报告:“敌军水上部队行为异常!正在进行大规模爆破作业!意图不明!”

  两场规模浩大的“表演”,成功地将维季姆守军的全部注意力,像两只巨大的铁钳,死死地钳在了陆路和水路两条战线上。

  而此刻,那柄真正的“手术刀”,已经悄无声息地抵达了它的目标。

  在维季姆后方一百多公里外的深山矿区,一条简陋的窄轨铁路,像一条冬眠的毒蛇,蜿蜒在山谷之间。几个巨大的矿井架下,灯火通明,一列由小型蒸汽机车牵引的矿车,正在缓缓装载着乌黑的煤炭。这里的守军,神情懈怠,他们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炮声,甚至还在开着玩笑,觉得前线的战友太过紧张。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死亡,会从他们身后的黑暗森林中降临。

  “动手!”

  随着博尔术一声冰冷的低喝,上万名蒙古骑兵,如同从地狱里涌出的潮水,无声地淹没了整个矿区。没有枪声,只有马刀划破空气时发出的凄厉风声,和利刃切开喉咙时发出的沉闷声响。

  这些习惯了在广阔平原上冲锋的草原之子,在狭窄的矿区里,展现出了惊人的纪律性和杀戮效率。他们像一群配合默契的狼,精准地扑向每一个有灯光、有声音的地方。哨塔上的哨兵,还没来得及发出警报,就被一支从黑暗中射出的羽箭钉穿了脖子。营房里正在打牌的士兵,被撞开的房门和随之而入的马刀,终结了生命。

  战斗,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不到半个小时,整个矿区,除了黑北军的骑兵,再无一个活口。

  博尔术翻身下马,走到那条还在冒着热气的铁轨旁,用马靴踩了踩冰冷的钢铁。他知道,他已经踩住了这头钢铁豪猪最滚烫、最柔软的大动脉。

  “报告大帅!”他抓起缴获的电台话筒,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毒蛇’的脖子,已被斩断!矿山和铁路,尽在我手!”

  消息传回林好的临时指挥部,瞬间引爆了积蓄已久的狂热。

  “妙啊!实在是妙啊!”李墨涵抚掌大笑,笑声中带着一丝癫狂和了然,“大帅,您看!王军长正面佯攻,声势震天,此为‘阳’;霍师长水路骚扰,虚张声势,此为‘阴’。阴阳相济,以天地为棋盘,牵扯敌军全部心神!而博尔术将军的神兵,如九天之外的流星,精准地砸在敌人的命门之上!此非‘中心开花’,此乃‘阴阳无极,乾坤挪移’之绝世妙法啊!墨涵今日,方才窥得大帅兵法之万一!”

  指挥部里,所有的军官都用一种仰望神只的目光看着林好。

  林好默默地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姜茶,胃里翻江倒海。

  他内心的小人已经彻底躺平了:“演戏……我他妈只是让他们别死磕,保存点实力啊……算了,反正矿山拿下了……这日子,还能不能好了……”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地图前,一种冰冷的、混合着荒谬的幸运和被众人意志推动的、身不由己的宿命感,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伸出一根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上“维季姆”的名字上。

  “传我命令。”

  他的声音沙哑,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告诉王大彪和霍老大,戏……演完了。”

  “该我们……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