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疯狂序曲-《摊牌了我真是土匪不过地盘有点大》

  雅库茨克的黎明,是被钢铁的咆哮声撕裂的。

  七台经过连夜改造的“踏冰者”,如同七头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钢铁巨兽,在勒拿河冰封的河道上列成一字长蛇阵。它们的船头,被焊上了缴获来的、磨得雪亮的铁轨,形成了狰狞的撞角。船身两侧,加挂了厚重的锅炉钢板,上面用白色的油漆潦草地涂着骷髅头和交叉的骨头,这是王大彪的杰作,他管这叫“开光”,能辟邪。

  每台“踏冰者”的屁股后面,都拖着一长串由雪橇组成的“尾巴”,上面堆满了煤炭、弹药和用油布包裹的食物。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几台被固定在雪橇上的“阎王爷的唢呐”,黑洞洞的喇叭口,如同沉默的巨炮,无声地诉说着前几日那场惊天动地的“度化”。

  林好站在岸边临时搭建的指挥台上,寒风像刀子一样刮着他的脸。他身上披着冷雨送来的熊皮大衣,手里却死死攥着一个灌满了滚烫姜茶的军用水壶。胃里的酒精还没完全散去,宿醉的头痛和眼前的狂热景象搅合在一起,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大帅!”王大彪赤着粗壮的胳膊,浑身蒸腾着白汽,从“踏冰者”的旗舰上跳了下来,跑到林好面前,一个立正,吼声道:“黑北军第一装甲……呃,第一铁王八舰队,整备完毕!请大帅训示!”

  他身后,数千名黑北军士兵已经集结完毕,他们的脸上冻得通红,眼神却比燃烧的煤炭还要炙热。他们看着林好,像是在仰望一尊即将降下神谕的战神。

  林好张了张嘴,想说点“注意安全”、“别冻着”之类的废话,但看着那一张张狂热的脸,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会被过度解读。

  就在他词穷之际,李墨涵迈着四方步,从容地走到了台前。他清了清嗓子,面对着三军将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河岸。

  “将士们!”李墨涵缓缓开口,带着一种历史见证者的庄严,“今日,我等非是出征,而是‘巡天’!大帅有言:一月平西。此非狂言,乃是天命!”

  “尔等脚下之冰河,非河,乃龙脉也!我等此行,便是驾驭冰龙,西巡万里,以大帅之神威,昭告这片冻土,旧日之神只已死,新世界之秩序当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顶着铁轨撞角的“铁王八”,语调陡然拔高:“尔等所驾驭者,非战车,乃‘破障金刚’!前方或有顽敌负隅,或有坚城自守,皆是螳臂当车!尔等只需记住大帅的教诲——”

  他猛地转向林好,深深一揖。

  林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碾过去!”李墨涵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这三个字。

  “碾过去!!”

  “碾过去!!!”

  数千人的齐声怒吼,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声浪,冰面上的积雪都被震得簌簌作响。王大彪兴奋得满脸通红,他跳回旗舰,一把抓起一个铁皮大喇叭,用他那破锣般的嗓子吼道:“全体都有!锅炉给俺烧到头!出发!干他娘的!”

  伴随着七台蒸汽机同时发出的、如同巨兽喘息般的轰鸣,七条黑色的浓烟冲天而起。钢铁的履带开始转动,碾压着冰雪,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庞大的“踏冰者”舰队,就这样拖着长长的补给雪橇,沿着冰封的河道,开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朝着大陆心脏的疯狂突进。

  林好看着那远去的钢铁洪流,默默地拧开水壶,狠狠灌了一口滚烫的姜茶。

  ‘完了,’他内心的小人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这下真成巡天大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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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黑北军出发点以西约三十公里的一处隐蔽山丘上。

  两个穿着雪地伪装服的身影,如同两块不起眼的岩石,一动不动地趴在雪窝里。

  代号“幽灵”的男人,正通过一具精密的德意志望远镜,观察着那支正在冰河上远去的、造型光怪陆离的舰队。他身旁的副手“耳语者”,则在小心翼翼地调试着一台小型的无线电信号监听设备。

  “上帝……这简直就是一场武装游行。”耳语者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他们没有任何战术队形,没有空中掩护,没有侧翼侦察……就这么一条直线地冲了过去。这是在打仗,还是在参加某个原始部落的迁徙仪式?”

  “不。”幽灵缓缓放下了望远镜,呼出的白气瞬间在风中消散,“这不是仪式,这是宣告。”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巧的笔记本,用冻得发僵的手指在上面写着:【目标群体心理分析:已进入“使命感”驱动的狂热状态。常规军事逻辑失效。他们的战术,就是‘存在’本身。通过不可阻挡的前进,来摧毁敌人的抵抗意志。】

  “我们的原计划,活捉一名军官,已经不可能了。”幽灵沉声说道,“靠近他们,就等于靠近一群失控的犀牛。我们得换个思路。”

  就在这时,几名穿着破烂白熊军军服的士兵,连滚带爬地从远处的一片树林里逃了出来,神情惊恐,像是见了鬼一样。他们是刚刚被“踏冰者”舰队冲垮的一个前沿哨所的幸存者。

  “耳语者,”幽灵的眼睛眯了起来,闪烁着猎手的光芒,“看到那个跑在最后面的下士了吗?他的靴子是新的,说明他是个爱惜装备的人,这种人通常更怕死,也更想活下去。”

  “明白。”耳语者立刻从装备包里取出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的圆形物体。

  幽灵从雪地里抓起一把雪,精准地团成一个雪球,在那个小下士狼狈地摔倒时,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后背上。

  小下士咒骂了一声,胡乱地拍了拍背后的积雪,丝毫没有察觉到,那个小小的、带着微弱粘性的“黑子”,已经牢牢地贴在了他背包的帆布缝隙里。

  “好了,”幽灵重新举起望远镜,看着那个被“标记”的士兵踉踉跄跄地向西逃去,“让我们看看,克里姆林宫的援军,会从哪个方向来迎接他们的‘英雄’。棋盘已经摆好,现在,轮到我们这些棋盘外的黑子,来决定棋子的走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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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

  王大彪驾驶的旗舰“镇河龙王号”,用它那包着铁轨的撞角,狠狠地撞进了一座用木头和冰块垒成的简易堡垒。

  木屑和冰块四处飞溅。堡垒里传来了几声零星的枪响,但子弹打在“踏冰者”加厚的钢板上,只迸出几点可怜的火星。

  “给俺撞穿它!”王大彪兴奋地咆哮着,死死把着舵轮。

  “镇河龙王号”像一头蛮不讲理的野牛,硬生生地从堡垒中间开出了一条通路。跟在后面的六台“踏冰者”顺势涌入,履带碾过一切敢于阻挡的东西。一场预计会持续半天的攻坚战,在开始后的十分钟内,就以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结束了。

  战斗结束后,林好的临时指挥部里,收到了冷雨派出的“闪电貂”侦察兵从更西边传回的紧急情报。

  “大帅,”冷雨指着地图,表情严肃,“白熊军正在进行有组织的撤退。但他们不是单纯的逃跑,他们在沿途系统性地破坏西伯利亚大铁路。我们的人亲眼看到,他们炸毁了前方至少三座重要的铁路桥,并且在多处关键路段撬走了铁轨。”

  指挥部里的气氛瞬间凝重下来。

  对于任何一支依赖后勤的现代化军队而言,交通线的瘫痪,都意味着末日。

  “他娘的!”王大彪一拳砸在桌子上,“这帮孙子,打不过就玩阴的!这是想把咱们困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啊!大帅,给俺一个师,俺不走河道了,俺上岸,顺着铁路一路杀过去,看谁敢拦着!”

  林好皱着眉头,盯着地图上那条被标记成红色的、中断的铁路线,头痛病又犯了。修桥铺路?在这冰天雪地里,工程量和物资消耗将是个天文数字。

  他下意识地揉着太阳穴,疲惫地自言自语道:“麻烦了……这下前进慢了,还得一边走一边修……陈博士,得想想办法,弄点能快速铺设的简易轨道……”

  他的声音很轻,但在极度安静的指挥部里,却被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李墨涵。

  只见这位军师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光芒,如同黑夜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所有人脸上的迷茫。

  他上前一步,对着林好又是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大帅!墨涵……再次顿悟了!”

  林好眼皮一跳,心中警铃大作。

  “敌人此举,看似是‘焦土之策’,断我后路,实则是愚不可及,正中大帅下怀啊!”李墨涵慷慨激昂地挥舞着手臂,“常人只见铁路被毁,我军后勤受阻。却未曾想,大帅早已定下‘冰河龙脉’为主攻路线!铁路,于我军而言,本就是鸡肋!”

  “而敌人此举,妙就妙在,他们亲手毁掉了自己唯一的增援大动脉!他们以为是困住了我们,实际上是锁死了他们自己!从今往后,莫红场就算有百万大军,也只能望洋兴叹,无法通过铁路快速投送至西伯利亚腹地!”

  “更高明的是!”李墨涵的语调再次拔高,脸上泛起一阵病态的潮红,“大帅刚才所言‘一边走一边修’,更是神来之笔!此举何为?此乃‘鲸吞’之策!我们不是在‘修复’,我们是在‘接收’!我们将敌人的骸骨,化为我们的血肉!每修复一寸铁路,这片土地就与我黑北多一分联结!待我军兵临乌拉尔山下之日,整条西伯利亚大铁路,便已尽为我用!这不是征服,这是……‘消化’!是彻彻底底的‘所有权变更’啊!”

  “嘶——”

  指挥部里,又一次响起了那熟悉的、整齐划一的倒吸凉气声。

  所有将官看着林好的眼神,已经从仰望战神,变成了仰望一尊正在布局整个大陆未来的、不可名状的古神。

  林好呆呆地看着地图上那截被炸断的铁路,感觉自己的脑子,和那座铁路桥一样,被李墨涵的理论给……炸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