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当年明月-《手握金手指,在三国当天命之女》

  与此同时,荆州平定,捷报频传。

  零陵、武陵、桂阳三郡皆已归顺,王镜将黄叙的术后调养事宜托付给张仲景后,便即刻动身前往前线犒军。

  庆功宴在军营中盛大铺开,篝火熊熊映红了半边天,将士们推杯换盏,欢呼声此起彼伏。

  王镜高坐主位,举杯敬众将士:“荆州平定,皆赖诸位浴血奋战!今日,当痛饮庆功!”

  众将士齐声应和,声震云霄。

  酒过三巡,周瑜起身,朗声笑道:“如此饮酒,无以为乐,不如舞剑作歌,以助雅兴!”

  孙策素来与他意气相投,当即抚掌应和:“公瑾此言正合我意!”

  说着已抽剑出鞘,三尺青锋在月光下泛起泠泠寒光。侍酒的小童见状,连忙将席间酒器撤开丈余。

  端坐一旁的王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从容笑道:“既然二位有此雅兴,我倒愿献上一曲伴奏,只可惜手边未带乐器。”

  周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殿下若不嫌弃,可用瑜的琴。”

  他转头吩咐侍从:“去取我的焦尾来。”

  侍从一愣,暗自惊讶,这张传自蔡邕的焦尾琴,周瑜平日珍若性命,连琴轸都要亲手调校,从不轻易让人触碰,今日竟愿借予靖王?侍从偷眼望向主人,却见周瑜神色自若,只得躬身退下。

  不多时,琴已奉上。

  王镜指尖轻抚琴弦,冰弦应手泛起幽咽泉流般的声响,摩挲过雁足处那道着名的焦痕,旋即赞道:“果真是……好琴。”

  周瑜已执剑立于庭中,闻言回眸一笑。月光透过梧桐枝叶,在他俊逸的面容上投下斑驳光影:“殿下请。”

  话音未落,孙策的剑锋已划破凝滞的夜气,惊飞了栖在庭树上的夜鸦。王镜会意,十指倏然落下,滚拂之间,金戈铁马之声骤起,仿佛千军万马踏破山河,气势磅礴。

  琴声时而如战鼓擂动,催人奋进;时而如号角长鸣,激荡人心,仿佛能听见沙场上的厮杀呐喊,铁甲碰撞,箭矢破空。

  周瑜闻琴声起,眼中锋芒一闪,手中长剑倏然出鞘,寒光如雪,映着营火与月色,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他身姿矫健,剑势如龙,时而腾跃如飞,时而沉步如岳,剑锋所至,风声呼啸,仿佛与琴音相和,每一招每一式都暗合音律节奏。

  孙策见状,豪气顿生,大笑一声,手中长剑亦随之舞动。

  他的剑法大开大合,刚猛霸道,剑锋横扫,如猛虎下山,气势逼人。

  他与周瑜一刚一柔,一疾一徐,剑光交错间,竟似两军对垒,攻守兼备,配合得天衣无缝。

  琴声愈发激昂,王镜指尖翻飞,琴音如惊涛拍岸,又如万箭齐发,直冲云霄。

  营中将士闻声而动,纷纷驻足观望,热血沸腾。有人忍不住以刀击盾,和着琴声节奏,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有人低声喝彩,眼中战意熊熊。

  周瑜剑势未收,忽而长笑一声,剑锋斜指苍穹,朗声吟唱起来——

  “丈夫处世兮立功名!”他嗓音清越,手中长剑随词句猛然一振,剑身回转,踏步旋身,“立功名兮慰平生!”

  “慰平生兮吾将醉!”

  唱至此处,他单足立定,剑横身前,整个人如雕塑般定格。最后一句,他猛然振袖,剑锋斜掠,唇角含笑,“吾将醉兮发狂吟——”余音在营帐间久久回荡。

  “文可提笔定天下,武可上马安乾坤!都督好剑法!”

  “好一个‘发狂吟’!许久未见公瑾这般畅快了!”

  孙策长剑一挑,案上酒樽凌空飞起,琥珀色的酒液在空中划出一道晶莹的弧线。他仰首张口,酒液如泉倾泻,一滴不落,尽入喉中。饮罢,他反手抹去唇角酒渍,潇洒之极,剑锋斜指周瑜,“公瑾,再来!”

  二人相视一笑,剑光映着彼此的面容,英姿勃发。

  王镜指尖轻按琴弦,余音袅袅,不由含笑点头。仿佛又见当年明月,清辉遍洒。

  ……

  庆功宴已至尾声,酒过三巡,众将士皆已醉意熏然。

  孙策醉意朦胧,顺势靠在她肩上,他仰起泛着红晕的脸,眼睛里盛着碎星般的光亮。

  “主公……”他拖着长音,将脸贴在王镜颈侧蹭了蹭,“这酒好生厉害,我头晕得紧……”

  王镜无奈地扶住他:“谁让你方才饮得那般急。”

  孙策这副模样,倒让她想起幼时养的那只狸猫,也是这般爱往人怀里钻。只不过孙策这模样,该是那窝狸猫里个头最大、最壮实的那只,明明有着唬人的身量,黏起人来却格外直白。

  王镜正欲起身送他回去,周瑜的目光却已望了过来。他的视线在二人之间停留了一瞬,随即温声开口:“主公不必劳烦,我这就派人送伯符回帐便是。”

  孙策闻言,醉醺醺地摇头,固执道:“不要旁人……只要主公送。”

  周瑜闻言笑了,眼中带着几分调侃:“这么大了,离了主公便是最老道的将军,见了主公倒像个撒娇的小孩子。”

  孙策听了,非但不恼,反而笑着拍了拍周瑜的肩:“公瑾可是羡慕?若是如此,也赶快找个贴心人……”

  王镜失笑,摇了摇头,扶着孙策往外走:“好了,别闹了,回去歇着。”

  她转头对周瑜点了点头,算是别过。周瑜立在原地,目送两人的背影远去。

  孙策高大的身躯几乎整个倚在王镜身上,脚步虚浮却执拗地非要贴着她走。他滚烫的掌心紧紧包裹着王镜的手指,十指相扣时还孩子气地晃了晃。

  “主公的手……好凉,贴着舒服。”

  孙策含糊地说着,将两人交握的手举到脸侧,像得了什么稀世珍宝般轻轻蹭着。他英挺的鼻梁擦过王镜的指节,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她手腕内侧,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伯符,好好走路。”

  王镜却也没推开他,只是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

  帐中烛火摇曳,忽明忽暗。

  孙策仍抱着王镜的腰,侧脸枕在她膝头,方才宴上的醉意似已褪去大半,只剩沉沉的疲惫。王镜指尖轻抚过他散落的发丝,动作温柔,却察觉到他呼吸间藏着的沉郁。

  “伯符?”她低声唤他。

  孙策没有抬头,只是收紧手臂,闷声道:“主公……”

  王镜了然。

  每一次庆功宴的背后,都是死里逃生的庆幸。欢笑声里藏着未亡人的眼泪,美酒入喉时,总有人再也饮不到下一杯。

  孙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今天清点兵册,四十七个……四十七个江东儿郎都没能回来……”

  \"有的…我甚至能叫出他们的名字…赵大牛,家里有个刚会走路的小女儿;钱六,去年才娶的媳妇;孙七,他娘眼睛不好,全靠他每月寄钱回去……”

  孙策的声音里充满自责,“可我没能把他们都带回来,他们冲锋时连眼都不眨,可我却…我却…”

  “每次看到那些流离的百姓,还有……没能回来的弟兄,我才明白,主公为何总说要慎战。每一道军令下去,压着的是千百条命……我手上沾的血,这辈子都洗不干净,杀过的人更是记都记不清……”

  “若真有报应……”他苦笑着,“我死后定会下十八层地狱。”

  王镜俯身,轻轻托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映得孙策眼底的黯然无所遁形。

  “伯符,听我说。”

  “你此刻的痛苦恰恰证明你并非嗜杀之人。真正的屠夫不会为亡魂夜不能寐,更不会为战场上的抉择而悔恨。”

  孙策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的泪水在烛光下闪烁。

  王镜轻声问道:“你还记得你当年为何提枪上马吗?”

  “是为了保境安民,这份初心从未改变。乱世中,难免双手沾染鲜血,但若没有你率军平定,这片土地上的战乱还要持续更久,更多百姓会因此家破人亡。”

  孙策的眼神渐渐聚焦,似乎从王镜的话语中找到了某种支撑。

  战争从来不是个人的罪孽,而是时代的悲剧。

  她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一如方才在帐外那般:“与其困在过去的杀戮里折磨自己,不如把这份痛悔变成力气。整饬军纪,让弟兄们少流血;好好抚恤遗孤,让他们有依靠;重建家园,让活着的人过得安稳——这才是让亡魂不白死的办法。”

  “你比谁都清楚战争的代价,所以活着守护太平,才更需要勇气。”

  “这不是逃避报应,是担起更大的责任。抚恤亡者,告慰生者,本就该如此。”

  孙策凝望着她,烛火在她眼中跳跃,仿佛揉碎了星辰。他忽然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清晰。

  王镜补充道:“我们可以为阵亡将士建造一座碑,刻下他们的名字,以此纪念。让后人记住他们的牺牲,让后人知道他们为何而战,为何而死……”

  “阿镜…”孙策突然紧紧抱住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谢谢你…如果没有你…”

  他的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清浅的气息,像春日里的草木香。方才那些翻涌的愧疚、恐惧、自我厌弃,在这一刻忽然被抚平了许多。

  或许满天神佛真的不会宽恕他,可只要眼前这个人——他心中唯一的神明,用这双眼睛望向自己,告诉他人性未泯、前路有光,他就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得到了救赎。

  眼前人即是信仰。

  在这乱世中,唯有祂能让他找到内心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