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皇后之心-《秦凤药传奇》

  凤药心思极细,预料到要打仗提前告知云之。

  云之平时不做粮食生意。

  这次得了消息,不声不响租下大仓库,分批囤了不少粮。

  她的心思——真要打起来,粮食必定涨价。

  她可以放粮,来平抑粮价。

  这份微薄之力,算对国家安定让商人稳做生意的报答。

  现在的她已不是初次在李瑕打仗时捐出家产的女子。

  她经过数年积累,已是京中隐藏的女富豪。

  操控物价轻而易举,她不会这么做。

  还将以商会会长的身份点拨一众大商人,莫在国家危难之际发国难财。

  若有人倘若不服,以她如今的财力和手段,定会挤得对方在京中不能立足。

  ……

  李瑕攒了说不出的一肚子气,回到含元殿睡不着。

  想到这些勾结在一处,结党营私之徒,此时定是睡得正香甜更气。

  他气极直接起来,下了密诏,召影卫秘密逮捕御史钱大人。

  在东监御司连夜密审,务必在早朝结束前提交自己一份证供。

  影卫领命,他倒下便睡着了。

  黑甜一梦,起来精神抖擞前去上朝。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阶段,但他深知光明就在不远处。

  只需自己提神背水一战。

  此时的他反而兴奋起来,从前在黑暗中探索,摸不到方向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最怕的是不知对手是谁。

  现在一点点抽丝剥茧,真相就快展现于眼前。

  李瑕只带着小桂子去了趟含光殿。

  只在头夜抓了钱大人仍不够。

  这满腹的浊气,需得再出一出。

  推开大门,空荡荡的殿内,皇后穿着一袭华丽缎面黑衣坐在西厢房的榻上。

  已经走到这步田地,她仍满头珠翠,妆扮得一丝不苟。

  听到声音她慢悠悠回过头。

  她的模样给了李瑕极大的震撼——

  头发依旧梳得整齐,殿中末点香炉,弥漫着桂花油的甜香气。

  她眉头微颦,半侧的脸光洁如昨。

  窗子透过的光打在侧脸上,如玉一般。

  她与他新婚伊始,也曾这般侧脸坐在窗边,面前放着没绣完的帕子。

  只是那时,她的面容是崭新的,哪怕只是侧脸,也看得到隐藏的笑意。

  那时的她,还怀着对生活浪漫的憧憬和希望。

  从前的她与现在的她重合在一起。

  佳人不再。

  才几日功夫,她挽起的头发,竟然有花白之处了。

  表情中尽是压抑的苦涩。

  李瑕静静看着她。

  皇后没有起身行礼,看是他进来,又把头转了回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皇后,朕下旨昨晚拿了钱大人。”

  皇后背影没有丝毫动摇,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恐怕以后没人再为皇后在朝堂上进言了。”

  她仍然一动不动。

  “皇后想要谋逆,是为了让慎儿坐上朕的宝座吗?”

  李瑕带着一丝蔑视,轻轻问道。

  ……

  那道背影终于动了,她虽还是背对着他,却能明显感觉到那身体僵硬起来。

  李瑕等不及要看到她的面容,便快步绕到她前面。

  “贞淑。你已败了。”

  皇上少有地喊了她的闺名,却是在这种时候。

  皇后脸上浮出凉薄的笑。那笑比哭还让人难受。

  “贞淑?哈哈。”皇后重复一遍。

  抬头戏谑地对李瑕说,“咱们夫妻最要好的时候,你也只喊我皇后,不曾唤过我的闺名。”

  “我同你是夫妻呀,什么胜了败了?本宫听不懂皇上在胡说些什么。”

  她镇静得仍像高高在上,身居凤位、权柄在握的皇后。

  “贞淑,权力这样重要吗?你非与朕一决高下?”

  李瑕在她对面坐下,“朕是独自来瞧你的。朕说过不会废你皇后之位,但……”

  “但要架空我,我只是个皇家的门面,光鲜亮丽即可,是吗?”

  “你这么自卑?非铲除我母家不可?”她用轻薄的口吻讽刺李瑕。

  “只要我娘家在,皇位上有钉子是吗?”

  李瑕并不生气,他知道自己此时已是稳居上风。

  反问道,“所以你才要犯下谋逆大罪,为慎儿夺下皇位,光复你母家荣宠?”

  “李慎是个废物!有个屁用。皇位给他,他也坐不稳。”

  李瑕不可思议看着贞淑。

  贞淑的表情并不似失心疯说胡话。

  她冷静地与李瑕对视,“你自己的儿子,你不清楚?读书、武功、德行,哪一项拿得出手?”

  “就算你从前有这个心思,观察他一段时间就知道他不行。”

  “所以,你说我谋逆是在瞎说。本宫什么也没做。”

  “你是来讽刺我的就请回吧,哪怕我要在这含光殿待到老死其中,也不想看到你。”

  “本宫连皇陵都不愿意进。我死了把我埋在我们王家的祖坟里,足感皇上宽容!”

  她的刚烈才是本来面目,温顺柔弱都是裹在身上的外衣。

  皇上本以为皇后被戳破筹谋,定然会痛哭流涕,为李慎求情。

  她连儿子都不顾及,却是李瑕意料之外。

  殿门再次关上,隔绝的外面的阳光和声响。

  这里,连灰尘都飘浮出寂寞的味道。

  门被关上后,皇后直到那脚步声越走越远,忽一下扑到榻上置着的矮脚几上,手抖得不能抑制。

  败了?

  怎么败的?

  到底哪里露出了马脚?从哪里开始慢慢崩溃的?

  她感觉自己像掉进沼泽中的动物,无望地挣扎着,越陷越深。

  抖了一会儿,她慢慢冷静下来。

  谋逆是大罪,他抓住了她的把柄,为什么不处置她?

  他是不是在诈她?

  并非全无希望了,就算败,她也要睁着眼看着失败的来临。

  单凭李瑕一句话,她不认。

  何况,这事牵涉不到慎儿。

  她故意那样骂慎儿,她骂得越狠,慎儿越安全。

  事情真暴露了,全是她的责任,与慎儿无关。

  也的确和李慎无关,她方才没说谎,她一直要的都不是慎儿登基。

  她想要的是自己先称太后参与摄政,之后取代李慎登基为女帝。

  登基第一件事,就是赐死李瑕!

  李慎若是不乖,她也不介意将这个不中用的李氏血脉发配到遥远的封地去。

  她和衣躺下了,大战在即,生死马上可以分明,她反而睡得十分香甜。

  ……

  万承吉到底是对黎梨起了疑。

  她起先答应不让玉郎活着。

  之后变了主意,劝说万承吉把玉郎带回东司,当着影卫的面处置。

  杀了玉郎之后再亮明自己新任绣衣直使的身份,效果更好。

  每次提到金玉郎,黎梨脸上都带了一种他不懂得的神色。

  但那神色让他十分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