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颐养天年-《影视编辑器》

  2016年初秋的银川国际会展中心,“宁夏葡萄酒推介会”的横幅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马得福整理着深蓝色西装领带,胸前的党徽擦得锃亮。

  他身后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宣传片:无人机航拍镜头下,数万亩葡萄园像一块巨大的绿色地毯,铺展在曾经荒芜的戈壁滩上。

  “这是我们宁夏‘金沙滩’酒庄的特级赤霞珠。”马得福向客商举起高脚杯,“去年在布鲁塞尔国际大赛获得金奖,证明了贺兰山东麓的风土潜力。”

  “啪啪啪……”台下掌声雷动。

  没人能想到,这个谈吐不凡的副县长,二十年前还是个为村里通水发愁的基层干部。

  接着马得福继续介绍下个环节,自然是让在与会嘉宾满脸的关注。

  发言结束之后,刚刚下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老马!孩子们不见了!”妻子高青峡的声音带着哭腔,“补习班老师说他们根本没去上课!”

  酒杯差点脱手。

  马得福强作镇定走到角落:“别急,慢慢说……”

  “强强、小尕、贝贝、福生,四个孩子全联系不上!”电话那头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强强的存钱罐空了,还留了张字条……我拍给你看!”

  手机震动,照片上是歪歪扭扭的铅笔字:“我们去寻找真正的家乡”。

  马得福立刻拨通马得宝的电话。

  背景音是嘈杂的工地……

  离开了水花集团选择自立门户的建筑公司老板,此时正在西海固新区督工:“啥?强强不见了?我马上叫尕娃和水旺!”

  “好!一定要找到他们。”

  “大哥,放心!我这就发动人脉找人。”

  十分钟后,推介会现场依旧是热情的进行着。

  马得福向主办方领导致歉离场,麦苗也是从水花集团总部匆匆赶来,连职业套装都没来得及换。

  三家人围着停车场急得团团转。

  “肯定去网吧了!”尕娃撸起袖子,“我把火车站附近的网吧全扫一遍!”

  “会不会去找同学了?”水旺媳妇翻着手机通讯录。

  一旁的马得福却是突然抬头说了另外一种可能:“他们会不会……回海吉了?”

  空气瞬间凝固。

  那个埋在记忆深处的名字,像把钥匙突然打开了尘封的匣子。

  马得宝一拍大腿:“肯定是!上周强强还问我老家水井的事!”

  他掏出车钥匙就往驾驶室冲,被麦苗一把拉住:“先确认清楚!”

  马得福拨通了妹妹马得花的视频电话。

  画面晃动几下,突然出现四个晒得通红的小脸,背景是熟悉的黄土丘陵。

  “大伯!”强强兴奋地挥舞着一把野花,“我们找到老家的水井了!水可甜了!”

  大人们长舒一口气,接着七嘴八舌训斥起来。

  小尕抢过手机:“我们受够补习班了!贝贝的钢琴课、福生的奥数班……连周末都没有!”

  镜头一转,马得花无奈地耸肩:“大哥,大嫂,我在村口小卖部撞见他们的,四个小傻子走了五公里山路。”

  回城的车上,三家人还在互相埋怨。

  水旺责怪妻子给孩子报太多班,尕娃媳妇抱怨丈夫整天忙工程不管家……

  争吵声突然被马得福打断:

  “自从搬出山,你们谁回去过?”

  车厢顿时安静。

  后视镜里,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恍惚。

  高青侠轻轻握住丈夫马得福的手:“上次还是咱俩结婚,请乡亲们吃席……”

  “孩子们开了个头。”马得福转动方向盘,“不如咱们都回去看看?”

  “好。”

  三辆车组成的车队在第二天清晨出发。

  秋日的阳光透过天窗洒在导航仪上,目的地“海吉”两个字让马得宝手指发颤。

  后座的强强趴着窗户问:“爸爸,老家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穷吗?”

  “没水没电,一年洗不上三次澡。”马得宝故意吓唬儿子,“你爷当年为口水窖,差点把你姑嫁到山外去。”

  孩子们发出夸张的惊呼。

  麦苗从副驾驶转过头,悄悄抹了下眼角。

  她手机里存着当年离开海吉时拍的照片……

  龟裂的田地,低矮的土坯房,还有她背着行囊站在村口的单薄身影。

  车队驶过闽宁镇界碑时,对讲机里突然传来马得福的声音:“右拐,走新修的旅游专线。”

  “不是该走老路吗?”马得宝疑惑地减速。

  “让你走就走。”

  车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化。

  成排的太阳能板在戈壁上闪闪发光,枸杞种植基地里红艳艳的果实压弯枝头。

  最令人吃惊的是那条宽阔的渠道……

  碧波荡漾的水面倒映着蓝天,岸边的芦苇随风摇曳。

  “这是……干沟渠?”尕娃摇下车窗,难以置信地望着曾经只有雨季才有积水的沟壑。

  导航提示“距离目的地5公里”时,麦苗突然坐直身体:“等等,这是海吉?”

  前方山坡上,错落有致的白墙灰瓦民居掩映在绿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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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口的石碑新刻着“中国最甜乡村”六个大字,旁边是整修一新的老水井……

  现在成了旅游景点,围着拍照的游客络绎不绝。

  “到了。”马得福停下车,声音有些哽咽。

  众人呆立在停车场,仿佛穿越了时空。

  强强拽着父亲衣角:“爸,你说的大沙漠呢?”

  小尕指着不远处的湖泊:“那是不是你常说的吃水难的水坑?”

  马得宝双腿发软,蹲下来捧起一抔土……

  湿润的黑土带着青草香,和他记忆里能划破手的砂砾完全不同。

  “你苏叔叔的生态移民工程……”马得福轻声解释,“退耕还林,引黄灌溉,土壤改良……十年时间……”

  麦苗走向那口老井。

  井台边立着解说牌:“西海固脱贫攻坚见证井,昔日苦咸水,今朝甘泉涌”。

  她摇动辘轳打起一桶水,在孩子们惊讶的目光中仰头饮尽。

  “甜吗?”贝贝眨着眼睛问。

  “甜。”麦苗把水瓢递给女儿,“比小时候梦里喝的还甜。”

  夕阳西下时,三家人坐在村广场的凉亭里。

  马得花端来现摘的葡萄和枸杞,强强他们追逐着散养的芦花鸡嬉戏。

  马得福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县里通知明天有考察团来访。

  “得回去了。”他起身拍拍裤子上的草屑。

  返程的车厢安静得出奇。

  后视镜里,涌泉村的灯火渐行渐远,与星空融为一体。

  马得宝突然开口:“强强,暑假带你来住半个月?”

  “真的?”儿子从后座扑上来搂住他脖子,“我要看爸爸睡过的土炕!”

  麦苗悄悄打开手机相册,将二十年前那张离乡照片与今天拍的并排放在一起。

  同样的位置,一个是苍凉的离别,一个是温暖的归来。

  她按下发送键,照片传到了水花集团的工作群,标题只有两个字:

  “回家。”

  ……

  贺兰山下的葡萄园在夕阳中泛着金光。

  2025年的秋天,65岁的苏宁轻轻摇晃着红酒杯,赤霞珠的醇香在空气中弥漫。

  身旁的李水花将驼色披肩裹紧了些,指着远处一片特别茂盛的葡萄藤:“看,那是98年试种的第一批。”

  他们的脚下,曾经被称为“干沙滩”的土地,如今铺展着万亩良田。

  更远处,闽宁镇的楼宇在暮色中闪烁,高速公路如银色丝带蜿蜒其间。

  二十多年前,这里还只是戈壁滩上的几间土坯房。

  “老苏,记得咱们打的赌吗?”李水花突然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像绽放的花,“当初我还说这片地种不出粮食。”

  苏宁抿了口酒:“谁知道法国葡萄真的能被种活。”

  他指向山脚下一栋白色建筑,“现在连酿酒师都定居了。”

  “老苏,这都是你做的努力。”

  “其实就算没有我,这片土地也会崛起。”

  “不!你是不可或缺的!没有你我不可能这么幸福。”

  “水花,如果有来生,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当然!我生生世世都是你的女人。”

  晚风送来隐约的欢笑声。

  庄园入口处,几个年轻人正在合影……

  麦苗和水花地产的高管们刚结束季度会议。

  她已经接任水花地产总裁三年,如今正在向其他行业转移和进军。

  镜头前,她习惯性地整理着左胸的徽章,那是当年在福建打工时获得的“优秀员工”奖章。

  ……

  “马得宝又送样品来了。”李水花指着桌上包装精美的礼盒,“他那个有机农场,现在供给全国三十多家高端超市。”

  苏宁拿起盒子端详:“‘金沙滩’商标用得挺像样。”

  他想起那个曾经为种蘑菇愁眉苦脸的年轻人,如今已是宁夏有机农业协会会长。

  此时,管家轻轻走来:“苏老,电视台的采访提纲送来了,关于闽宁镇三十周年庆典的。”

  苏宁和李水花两人相视一笑。

  这个每年都要接受几十次采访的“扶贫模范夫妻”,至今仍保持着最初的默契……

  苏宁谈政策与理念,李水花讲实践与数据。

  书房里,李水花翻开相册。

  泛黄的第一页贴着1996年的照片:土坯房前,年轻的苏宁正给村民讲解搬迁政策,而她站在一旁,手里拿着简陋的蘑菇种植手册。

  往后翻,每一页都是里程碑:2001年第一瓶葡萄酒装瓶、2008年首个水花广场开业、2016年获得“全国脱贫攻坚奖”……

  “最该感谢的是他们。”苏宁指着照片里那些熟悉的面孔……

  张主任、白老师、凌教授、陈金山、马得福……

  有些人已经离世,有些人仍活跃在一线。

  夜色渐深时,孙女苏晓禾视频通话。

  她在复旦大学读大三,背景是灯火通明的图书馆:“爷爷奶奶,我的乡村振兴课题获奖了!用的全是咱们家的案例!”

  看着屏幕上朝气蓬勃的年轻脸庞,李水花突然想起那个为了一口水窖被迫嫁人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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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运的齿轮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却已是完全不同的风景。

  闽宁镇三十周年庆典这天,阳光格外灿烂。

  主会场设在当年第一批移民落户的地方,如今是能容纳万人的市民广场。

  当主持人宣布“终身成就奖”时,全场起立鼓掌。

  “请允许我念一段颁奖词。”马得福如今已是市官员,声音却还像当年那个大学生村官一样清亮,“苏宁同志与李水花女士,用三十年时间诠释了什么是‘敢教日月换新天’……”

  台下坐着的都是熟悉的面孔:成为优秀农民企业家的马得宝、成为非遗传承人的麦苗、退休后创办老年大学的李大有和马喊水……

  当年那些住地窝子的移民后代,现在穿着校服、工作服或西装,共同见证这个时刻。

  获奖感言环节,苏宁只说了三分钟。

  最后他拉着妻子的手举起奖杯:“这个奖属于所有为这片土地奋斗过的人。”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李水花恍惚看见人群中站着年轻时的自己……

  那个背着行囊走出大山的姑娘,正朝她竖起大拇指。

  庆典结束后,两人悄悄离场,驱车来到海吉涌泉村旧址。

  如今这里是生态公园,当年的苦咸水井成了文物保护区。

  苏宁蹲下身,抚摸着井台上一道深深的绳痕:“这是我为你爹当年打水留下的。”

  李水花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一撮干枯的菌草和几粒枸杞。

  她把它们撒进井里:“爹,您看见了吗?现在全村都喝上自来水了。”

  最后一站是金滩村小学。

  清晨的阳光下,苏晓禾和同学们正在参加“传承林”植树活动。

  她小心翼翼地将一株葡萄苗埋进土坑,抬头看见爷爷奶奶,兴奋地挥手:“我种的是赤霞珠!等毕业回来酿第一桶酒!”

  返程的车上,李水花靠着丈夫肩膀小憩。

  窗外,崭新的高铁列车正驶向远方,铁轨两旁是望不到边的光伏板阵列和枸杞种植基地。

  而在更远的群山之间,那些他们年轻时走过的崎岖小路,如今都变成了通向希望的康庄大道。

  苏宁轻轻握住妻子布满皱纹的手。

  这双手建过蘑菇棚,签过百万合同,给无数人带来过温暖与希望。

  后视镜里,初升的太阳正照耀着“水花希望小学”崭新的校牌,校门口那排白杨树已经长得比教学楼还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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