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2章 龙颜大怒-《归处有青山》

  常宁州,永昌城。

  这座往日商贾云集的繁华城池,如今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易年踏入城门时,刺骨的寒风卷着雪粒扑面而来,刮得人脸颊生疼。

  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关门闭户,只有几家粮铺前挤满了衣衫褴褛的百姓,哀嚎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三两银子一斗米?你们这是要逼死人啊!"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妇人颤巍巍地指着粮铺招牌,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纵横的脸庞滑落。

  粮铺伙计抱着胳膊冷笑:"爱买不买,明日还要涨呢!"

  易年听着,正要上前,忽听城外传来一阵车马喧嚣。

  一队押运粮草的车队缓缓驶入城门,车上"官粮"二字在雪光中分外醒目。

  饥民们如见救星,纷纷涌上前去,却被护卫的兵丁用长枪逼退。

  "让开让开!这是赵老爷的粮!"

  为首的兵头厉声呵斥,一枪杆砸在冲在最前的少年肩上。

  易年目光一凝,注意到粮车上的封条早已被撕开,车辙印也比正常运粮车深得多。

  显然,这些车上装的粮食远超官文记载的数量。

  车队停在城中央的赵府门前。

  一个身着狐裘的中年男子踱步而出,圆润的脸上堆满笑容:

  "各位辛苦,把粮都搬进后院去。"

  "赵德庸!"

  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怒吼,"你私扣朝廷赈灾粮,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易年循声望去,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瘦得颧骨高耸,却仍挺直腰板怒视着那赵老爷。

  赵德庸不慌不忙地掸了掸衣袖:"柳秀才,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批粮可是本人花重金购来的,与朝廷何干?"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纸文书晃了晃,"看见没?正经的商引!"

  "放屁!"

  柳秀才气得浑身发抖,"三日前我就看见你的人在官道上截了赈灾车队!那些粮车上明明…"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柳秀才的话。

  赵德庸的随从收回手,冷笑道:"污蔑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围观的百姓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袋袋粮食被搬进赵府。

  易年注意到,那些粮袋上还残留着"常平仓"的朱砂印记,分明就是官仓的赈灾粮!

  没有多想,站在了粮车前。

  "这位赵老爷,好大的威风啊…"

  清冷的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街道瞬间安静下来。

  赵德庸眯起眼睛,打量着突然出现在粮车前的青衫少年,开口道:

  "哪来的野小子,活腻歪了?"

  易年负手而立,扫了眼身后的粮食,开口道:

  "私扣赈灾粮,哄抬物价,按《北祁律》该当何罪?"

  赵德庸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

  "在这永昌城,老子就是王法!来人,把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

  话音未落,一道青光闪过。

  赵德庸只觉头顶一凉,那顶价值连城的貂皮帽竟被整整齐齐削成两半,露出光溜溜的头顶。

  "再说一遍?"

  易年指尖青光流转,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今日天气。

  赵德庸脸色煞白,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饶命!"

  身后的随从更是扑通扑通跪了一地,有个胆小的甚至尿了裤子。

  "粮食哪来的?"

  易年跳下车,缓步走到赵德庸面前。

  "是…是下官买的…"

  "嗯?"

  易年指尖青光又亮了几分。

  "是截的!是截的赈灾粮!"

  赵德庸磕头如捣蒜,"下官知错了,这就开仓放粮!"

  易年冷哼一声,正要说话,街尾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一队官兵气势汹汹地赶来,为首的捕快厉声喝道:

  "何人胆敢在永昌城闹事?!"

  赵德庸见到救星,立刻变了脸色,连滚带爬地躲到官兵身后:

  "刘捕头!这狂徒当街行凶,快拿下他!"

  刘捕头打量着易年朴素的衣着,不屑地撇嘴:

  "给我锁了!"

  铁链哗啦作响,却在距离易年三尺处突然顿住,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官兵们面面相觑,刘捕头脸色一变,猛地拔出腰刀:

  "妖人!"

  易年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了周晚给自己的钦差令牌。

  白玉令牌上"北祁"二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刺得刘捕头睁不开眼。

  刘捕头膝盖一软,扑通跪地,"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围观的百姓哗然,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柳秀才激动地冲到前面:"大人明鉴!这赵德庸勾结官府,私吞赈灾粮,城中已饿死数百人啊!"

  易年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官兵和面如土色的赵德庸,心中怒火更甚。

  他早听说南方官场腐败,却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

  "刘捕头…"

  易年声音冰冷,"按《北祁律》,贪墨赈灾粮该当何罪?"

  刘捕头汗如雨下:

  "当...当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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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还等什么?"

  刘捕头硬着头皮站起身,却迟迟不敢动作。

  易年冷笑一声,突然凌空一抓,赵府大门轰然洞开。

  只见院内粮垛如山,而隔壁的仓房里,竟堆满了准备运往黑市的金银细软!

  "证据确凿…"

  易年指尖青光化作绳索,将赵德庸捆了个结实。

  "柳秀才,你带人去清点粮草,即刻开仓放粮!"

  百姓们欢呼雷动,有人甚至喜极而泣。

  柳秀才领着几个青年快步走向粮垛,很快带回更令人震惊的消息。

  这批粮食足够全城百姓吃上三个月,而赵德庸竟打算以十倍高价出售!

  "大人…"

  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拉住易年衣角,"我娘病了三天了,能…能先领点米吗?"

  易年心头一酸,亲自装了一袋米递给女孩:

  "去吧…"

  先前进门的柳秀才出来,恭敬道:

  "大人,刚清点完毕,除了粮食,还在赵德庸书房发现了这个…"

  说着,递上了一本账册。

  易年翻开账册,越看越是心惊。

  这赵德庸不仅私扣赈灾粮,还与州府多位官员勾结,将朝廷调拨的药材、棉衣等物资尽数倒卖。

  "畜生!"

  易年难得动怒,猛地合上账册。

  看向柳秀才,开口道:

  "这里交给你,没问题吧?"

  "大人放心!"

  柳秀才挺直腰板,"学生以性命担保,定让每粒米都到百姓手中!"

  易年点点头,又看向面如死灰的赵德庸,缓缓道:

  "至于这些人…"

  "按律当斩!"

  周围的百姓齐声怒吼。

  青光闪过,易年已御空而起。

  常宁太守府前,朱漆大门紧闭,两侧石狮子上积了厚厚的雪。

  易年站在阶下,耳中捕捉到府内慌乱的脚步声和此起彼伏的禀报声。

  下一刻,身形如烟般穿过紧闭的大门,守门的差役只觉一阵冷风拂面,却什么也没看见。

  府内回廊曲折,易年如入无人之境。

  沿途的官吏、仆役都对他视而不见。

  不是不想看,而是根本看不见。

  真武境界的隐匿之术,岂是凡人能破?

  太守书房外,两个亲兵正打着瞌睡。

  易年推门而入时,常宁太守裴明远正伏案疾书,桌上堆满了文书,墨汁溅得袖口都是。

  听到门响,他头也不抬地怒喝:

  "本官说了不见客!滚出去!"

  "裴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这声音不轻不重,却惊得裴明远手中毛笔"啪嗒"掉在纸上。

  猛地抬头,待看清来人面容后,脸色瞬间煞白,连滚带爬地从书案后扑出来:

  "陛...陛下!臣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寻常人不认识易年,但作为太守的他怎么会不认识。

  毕竟登基大殿他去过,虽然看见的是黑夜。

  易年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指尖轻叩扶手:"起来吧…"

  裴明远哪敢起来?

  易年用这种方式进来,虽然面容平和,但那眼中的女愤怒他还是能感觉到的。

  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做梦也想不到,北祁的皇帝会亲临这偏远州府。

  更可怕的是,这位陛下进门时连通报都没有…

  "知道我为何而来吗?"

  易年语气平淡,却让裴明远浑身发抖。

  "臣…臣愚钝…"

  "永昌城赵德庸私扣赈灾粮,哄抬物价…"

  易年从袖中取出那本账册,扔在裴明远面前。

  "这上面,可有裴大人的名字?"

  裴明远颤巍巍地翻开账册,只扫了一眼就瘫软在地:

  "陛下明鉴!臣…臣确实收过赵家的礼,但也只是为了…"

  话还没等说完…

  "报——!"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喊声,"赵老太爷求见!"

  裴明远听见,腾的一下起了身,刚要开口阻拦,一个身材肥胖的老者已经闯了进来。

  这老头锦衣华服,腰间玉佩叮当作响,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嚎:

  "裴大人!您可得救救我儿啊!不知哪来的野修士,竟把德庸给绑了!"

  易年冷眼旁观,发现这赵老爷子满面红光,肚皮圆得能撑船,与城中那些面黄肌瘦的灾民形成鲜明对比。

  裴明远拼命使眼色,赵老爷子却浑然不觉,继续唾沫横飞:

  "那小子还煽动刁民抢粮!您快派兵…"

  "咳咳!"

  裴明远剧烈咳嗽起来。

  赵老爷子这才注意到主位上坐着个青衫少年,皱眉道:

  "这位是..."

  "就是我抓的你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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