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宿命-《点点灯火煞星辰》

  “不会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如同醇厚的美酒,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如果有重要的事,我会很快收到信息,很快注意到……”他微微一顿,深邃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脸上的笑意愈发温软柔和。

  “嗯嗯!”戚黛韵松了一口气,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听到他的回答,心中那点小小的担忧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溢的甜蜜和安心。

  她总觉得和稷哥哥相处起来格外亲近,无比放松!在他身边,她可以卸下所有心防,做最真实的自己。

  她忍不住将心中最真挚的想法脱口而出,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涧清泉:

  “无论如何,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一个值得喜欢的人!”这话说得坦率而直接,带着少女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赖。

  司徒穆安被她这直白又充满孩子气的话语逗乐了。他眼中的笑意加深,好看的眸子里一瞬间盛满了揉碎的星光。

  他极其自然地抬起手,伸出修长的食指,带着一种宠溺的温柔,轻轻地刮了刮她小巧挺翘的鼻尖。

  那指尖的触感温热而轻柔,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我知道,”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深沉与笃定,仿佛悠悠诉说着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

  他微微俯身,目光与她平视,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里,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我怎会不知?”这最后一句,轻若叹息,重若千钧,承载着无法言说的过往与深深刻在心间的不变诺言。

  戚黛韵得了司徒穆安的回应,心头如同被注入一股温热的暖流,原本因长途跋涉而略显萎靡的精神,竟瞬间为之一振!

  那双因疲惫而略显黯淡的杏眸,重新焕发出灵动的光彩,如同雨后的星辰,亮得惊人。她不再亦步亦趋地跟在稷哥哥身侧,而是像一只重获自由的小鹿,脚步轻快地向前蹦跳了几步。

  脚下是一条蜿蜒伸向山坳深处的青石古道,石缝间顽强地钻出丛丛碧绿的苔藓和几朵不知名的紫色野花。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和草木的芬芳。

  她蹦跶着来到古寺那斑驳的山门前,脚步倏地顿住。仰起小脸,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座掩映在参天古木下的庙宇。

  这座寺庙显然已荒废多年。朱红的门漆早已剥落殆尽,露出底下灰白的木质纹理,如同老人干枯的手臂。门楣上悬挂的匾额斜斜欲坠,上面刻着的字迹也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院墙坍塌了大半,残垣断壁间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将这座昔日的佛门清净地紧紧缠绕。几扇残破的雕花木窗在风中发出“吱呀”的呻吟。整座寺庙笼罩在一种沉寂、萧索、仿佛被时光遗忘的苍凉氛围之中。

  戚黛韵歪着脑袋,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不解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身,提着裙裾,小跑着折返回司徒穆安身边。

  司徒穆安并未立刻跟上,他负手立于古道中央,身姿挺拔如孤峰青松。一身素色衣袍在山风中衣袂微扬,袍摆上用暗金丝线绣着的九章纹饰在稀薄的天光下流淌着华光。他的目光并未落在身旁的少女身上,而是穿透了那片残破的山门,直直望向古寺深处那片被藤蔓吞噬的幽暗。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此刻竟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追忆,惋惜,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

  戚黛韵跑到他面前,微微踮起脚尖,努力仰起那张如同初绽花苞般娇嫩的小脸,急切地问道:“稷哥哥!你说要带我去见个朋友,是谁呀?谁会住在这里?”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那座荒凉的古寺,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带着纯然的困惑和关切,“这个寺庙,看起来好荒废啊!他一个人住在这里,孤不孤单啊?”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涧清泉叮咚,却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司徒穆安心中尘封的某个角落。他缓缓收回望向古寺的目光,垂眸凝视着眼前这张写满天真与担忧的小脸。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更显其眉目深邃,气质沉凝。

  沉默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感,如同穿越了万载光阴:

  “他啊……”司徒穆安的语气里充满了深深的惋惜,仿佛在悼念一段逝去的辉煌,“我想他当年一定也曾心怀天下,胸藏寰宇,追求无上大道,一心向善……”他的目光再次飘向远方,仿佛看到了那个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身影,“只是……有些事情,终究是错了……”最后几个字,轻若叹息,却重若千钧,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悲悯和无力回天的苍凉。

  戚黛韵被他话语中那浓重的情绪所感染,心头微微一紧。她下意识地伸出小手,轻轻扯了扯他宽大的袍袖,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好奇与不解:“错了?什么错了?”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司徒穆安感受到袖口传来的微小力道,低头看向她。她眼中那不谙世事的纯真光芒,像一束微弱却执着的光,试图照亮他心中那片沉重的阴霾。

  他深吸一口气,山间清冷湿润的空气涌入肺腑,却无法驱散那沉淀了太久的郁结。

  紧接着他轻叹一声,那叹息声悠长而沉重,仿佛承载着对那位故友最深切的惋惜与遗憾。

  “世人心中根深蒂固的成见……”他的声音如同浸了寒冰,一字一句,清晰地在寂静的山道上响起,“道门心中膨胀的贪婪欲念……”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些隐藏在冠冕堂皇之下的肮脏交易,“还有……”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极其复杂,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和愤怒,“心爱之人的利用背叛……”他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寒意。

  他微微停顿,目光再次落回那座荒废的古寺,眼神变得悠远而苍茫:“一切都在他身上错位了,扭曲了……”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无力感,“这大约……便是他逃不开、挣不脱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