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五章 乱石打死-《一将功成满疆红》

  满脑子只剩下杀人!把这打不死的怪物彻底砸烂的念头!他们眼珠发红,疯了似的捡起手边能摸到的一切石头,大的小的,圆的尖的,铆足了吃奶的力气,照准地上那个还在微微抽搐的身影……

  “砸!给老子往死里砸啊!!!”

  新一轮的、更加狂暴的石头雨,带着毁灭一切的呼啸,朝着洞底那个不屈的身影,狠狠泼了下去!

  孙宪蜷在血泊里,两条胳膊早已麻木,却还死死箍着脑袋,硬顶着那没完没了的石头雹子!每一下砸下来,都像是钝刀子剜肉,疼得他浑身骨头缝都在打颤!喘气声跟破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带着血沫子!

  那帮子杀红了眼的乡勇,彻底疯了魔!仿佛要把这辈子攒下的窝囊气、下出来的腌臜胆,全都砸进这具还在微微抽搐的血肉里!石头疙瘩砸在孙宪身上,“噗嗤”、“咚”、“咔嚓”…各种瘆人的闷响混成一锅粥!每响一声,那汉子身上的活气儿就弱一分!

  “啪嗒!”

  最后一块沾着脑浆子的石头落了地,洞里一片死寂。

  孙宪直挺挺地瘫在那儿,像一座被雷劈塌了的山神庙,彻底没了声息。洞里的空气跟冻住了一样,沉得压人肺管子!只剩下石头疙瘩在地上骨碌的微响,每一下都像敲在活人心尖的丧钟!

  “停手啊!祖宗们!再砸就真成肉酱了!”?洞口一个挤不进来的乡勇,扯着嗓子带着哭音嚎起来。可他这声儿,就跟蚊子哼哼似的,瞬间就被那沉重的死寂吞得渣都不剩!

  杀疯了的乡勇们哪还听得见?眼珠子被血光蒙着,耳朵里塞满了胜利的狂啸!他们兀自抡圆了胳膊,对着地上那滩早就没了动静的烂肉,又狠狠补了十几下!直到胳膊酸得抬不起来才罢手。

  孙宪静静躺在血洼中央。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块囫囵皮肉,碎骨头茬子白森森地戳在外头。他那双眼睛还死死瞪着洞顶,眼珠子鼓得像要爆出来,浸满了黑红的血,早没了神光。惨!真真是惨绝人寰!

  洞里终于只剩下粗重如牛的喘息。

  一个胆大的,咽了口唾沫,蹭上前去。他先用脚尖,小心翼翼地踢了踢孙宪血肉模糊的小腿,硬邦邦的。这才哆哆嗦嗦蹲下去,伸出两根指头,在那张糊满血浆、没半点热乎气的鼻子底下飞快地探了探。

  “没……没气儿了。”?他声音发飘,像是自己也不信。

  “哈!这遭瘟的贼骨头!到底让俺们拾掇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家伙立刻扯着破锣嗓子嚎起来,腮帮子上的横肉都在得意地哆嗦!汗珠子顺着他油亮的脑门往下淌,“啪嗒”砸进孙宪身下的血泥里,连个泡都没冒。

  “利索!”?旁边立刻有人竖起大拇指,狠狠拍了下那壮汉汗津津的后背,两张沾着血点子、油汗的脸,在昏沉沉的火把光底下,咧开嘴,笑得无比狰狞灿烂!

  “千两金子!足足千两啊!够咱们兄弟吃香喝辣几辈子了!”?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年轻乡勇,激动得嗓子都劈了叉!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都快抠进肉里,好像那黄澄澄的金元宝就堆在眼前,唾手可得!对于这群泥腿子出身的汉子,这笔横财,就是一步登天的梯子!

  “嘿嘿,何止金子!”?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眼珠子却贼亮的瘦子舔着干裂的嘴唇,半开玩笑道:“尉将!尉将的官帽子也该落到咱哥几个头上了吧?到时候骑着高头大马,披着锃亮的铁叶子甲,回咱那穷山沟里溜达一圈……那可是衣锦还乡的荣耀,啧啧!”?他嘴上戏谑,可那骨碌碌乱转的眼珠里,分明烧着对权势的贪婪火苗!想象着乡亲们敬畏的眼神,方圆十里的姑娘,想要谁谁敢阻拦?他咧着嘴,瘦削的胸膛都不自觉地挺了起来。

  “对对对!是该好好喝顿大的!”?另一个汉子接过话头,声音却陡然低沉了几分:“就是…就是折在洞里的那几个老兄弟…”?

  他浑浊的眼珠子扫过地上那滩暗红的血迹,喉咙里像是堵了团破棉絮,后面那句“看不到了”终究没吐出来。赢了,可也是拿弟兄们的命垫出来的。

  “啰嗦什么!赶紧的,把这死沉的金疙瘩抬下山换钱!”有人不耐烦地催促。

  “走喽……!抬‘金菩萨’下山领赏去喽……!”

  众人乱糟糟地应和着,七手八脚凑上去,像抬一头刚宰杀的野猪,胡乱抓住孙宪那早已冰冷僵硬的胳膊腿儿。有人瞥见那身破烂血肉和暴突的、没了神采的眼珠,心头没来由地一哆嗦,可这点微末的寒意,瞬间就被那千两黄金和尉将官帽的灼热浪头,拍得粉碎!喧闹声、催促声、夹杂着对未来的憧憬,塞满了整个血腥的山洞。

  ……

  洛县,这座深嵌在莽莽群山中的古城,自古便是兵家必刃之地。城头旌旗如林,在风中猎猎作响。城内街巷纵横,商铺林立,人声喧腾,一副烟火繁盛景象。

  近两月来,此地已成汉水军中枢。军旗蔽空,甲胄映日寒光凛凛,战马嘶鸣不绝于耳。中军大帐就设在县衙深处,如同蛰伏的猛兽,俯瞰着这方被群山环伺的棋盘。汉水军各部,如同楔入大山缝隙的尖钉,在茫茫林壑间穿梭不休,誓要将那该死的孙宪残部连根拔起,还这乱世一个太平。

  当皇甫瑞听闻抚远大将军余乐正率军经雏县黄土岭,顺手荡平一股草寇时,心中先是一喜:此人若肯助力,合围孙宪岂不如虎添翼?然这丝喜意尚未爬上眉梢,便被冰冷的算计瞬间冻结——余乐若再立新功,自己这场苦熬两月的剿匪大戏,风头岂不是要被生生夺去?

  此刻的都统大人皇甫瑞身披银甲,甲面光可鉴人,烛火跳动其上,流转着刺骨的寒芒。甲胄上繁复的云雷纹路,每一道都似蕴着天地间的威严肃杀,无声宣告着他的权柄。腰间玉带嵌宝,悬一柄蛟龙出海纹饰的佩剑,剑未出鞘,凛冽杀气已透骨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