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江南的雨-《我真没想当王爷啊》

  行走江湖,每个人都想给自己取一个响当当的外号,加在自己名字前面。

  当遇到什么情况,需要自报名号的时候,有一个帅气的外号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当然,如果你的实力配不上你的外号,那就纯粹是哗众取宠,贻笑大方了。

  江湖上还有一种人,他们的外号不是自己取的,而是被整座江湖公认的。

  比如成名已久的“寒阎罗”姜千霜,

  寒,说的是她的修行路数,

  阎罗,又是江湖人对这位十三衙门神捕的畏惧,说的是姜千霜的行事风格。

  再比如最近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照胆榜眼郎”谭尘,

  照胆,是谭尘那杆枪的名字,

  榜眼郎,是谭尘刚刚取得的荣誉。

  江湖人们会根据这个人的特点,来赠予他们不同的外号。

  五花八门,各有不同。

  然而,当某一个人,在某一条道路上,走到了极致的时候,

  江湖人们都会很默契地,给他冠之以“圣”的名号。

  刀圣是如此,

  盗圣,也是如此。

  能够被冠以圣为名号的,无一不是江湖上的传奇人物。

  而实力,就是支撑起其名号的根本。

  因此,在柳乱张开嘴的那一刻,

  莫无风便察觉到了不对,立刻挥下了手中的宽刀。

  但,

  盗圣之所以是盗圣,

  就是因为其冠绝江湖的身法。

  “掌法通玄,身法第一。”

  这就是江湖上对祁万化的评价。

  当他从那奄奄一息的小家伙口中,听到韩资这两个字的时候,祁万化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出手了。

  因为……那小子的声音很洪亮,

  很坚决,

  很自信,

  自信到……

  让祁万化都不好意思不救他。

  一个在街头上马上就要被人干掉的小子,当着自己的面,如此坚决地喊出了自己徒弟的名字。

  他肯定是和韩资有关系的,喊的那么坚决,那么自信,关系还可能很密切。

  那自己这个当师父的……不能不管了。

  在电光石火间,老头子能考虑到的,也只有这些。

  因此,盗圣动了。

  似乎一阵风,

  树叶微微摇晃,

  等莫无风的刀挥下的那一刻,

  地上只剩了一摊血迹,再无柳乱的影子。

  莫无风蓦然转头,只看到一团黑影消失在街角,

  他脚尖一踏,身形迅速跟了上去,

  来到街上,莫无风环顾四周,只见人来人往,车流如织,

  那团黑影却变得无影无踪,再寻觅不到其气息。

  莫无风深吸一口气,死死攥住了刀柄。

  “祁万化……”

  盗圣一脉本就以身法闻名江湖,当代盗圣更是其中翘楚。

  追,肯定是追不上了。

  就算是追上了,又能如何呢?

  莫无风握着宽刀的手……微微颤抖,尚未痊愈的经脉如被万只虫子啃噬着,刺痛无比。

  如果是自己全盛状态,那神捕又怎么可能扛得住自己那一刀?

  现在的他,连和祁万化交手都做不到。

  “唉……”

  不知何时,张回的身影出现在莫无风身后。

  “莫要如此作态,

  北边来的那名巫医说了,受了如此重伤,你应当是要在病榻上渡过最后这两年的。

  如今他能让你在这两年内如常行动,恢复八成功力,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不愧是国师府的人,手段确实高明。”

  “还不够。”莫无风死死握着刀柄,眉头紧皱着:

  “祁万化把人救走了,以我现在的实力,根本追不上的,也没办法把人夺回来。

  那个巫医说过了,他可施术,透支我体内气血,让我恢复全部的实力。

  若我们当时答应他,今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祁万化出现,是一场意外,谁都没能想到的意外。”

  张回拍了拍莫无风的肩膀,摇着头道:“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你用那个法子。你要知道,你若是答应他,你的命,可就剩两个月了。”

  “今天是一场意外,可你的谋划,处处都可能出现意外。

  两个月,从明天起,两个月足够了。

  只需等到七月,你的计划,就可以发动了,我只需要撑到七月,就够了。”

  莫无风的眼里,闪过一抹坚决。

  张回轻轻叹息一声,道:

  “我希望你能活着,站在我身旁,看这座辉煌的王朝,是如何崩塌的。

  到那时候,你再死,也不迟。

  如果你不在了,我自己看,

  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

  江都府,

  一家简陋客栈内。

  柳乱痛苦地躺在床上,胸口上的伤势还在向外渗着鲜血。

  祁万化皱着眉头,指尖在他胸口穴位上戳了两下,血,就止住了。

  虽说还有些细小血珠在往外渗,但总归不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了。

  “谢过祁老前辈救命之恩。”

  柳乱虚弱开口道。

  祁万化从腰间解下不知从何处顺来的酒葫芦,咕嘟咕嘟往嘴里灌了一口,坐在床沿上,问道:

  “小子,说吧,韩资那小子现在在哪,你是谁,和他什么关系?”

  柳乱艰难地喘着气,眼睛看向身旁的邋遢老者,道:

  “在下柳乱,十三衙门金镶神捕,

  韩资如今在京城衙门总舵,任十三衙门绣春司总教头,

  我们两个,是同僚。”

  此言一出,

  房间中,陷入一阵沉默。

  良久,祁万化才深吸一口气,

  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柳乱,嘴皮子哆嗦着,一字一句道:

  “你是说,老夫的徒弟,我盗门大弟子,当官了?”

  柳乱困难地点了点头:

  “大官,我们总督大人给他讨来的从六品正式官身,现在我十三衙门有天赋的年轻人都在他手底下操练着,都得听他的。”

  祁万化双眼有些失神,拿起酒葫芦,又往嘴里灌了一口。

  嘴唇还在轻轻地开合着,仿佛在嘟囔着什么。

  柳乱细细听来,

  他嘟囔的好像是……

  “数典忘宗的狗东西,

  老子教给你那么多本事,

  放着好好的贼不当,敢他娘扭头当官去了……”

  随后,祁万化又把目光再次投向柳乱,道:“你说你是神捕?”

  柳乱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要不,我还是把你送回去,让莫无风给你砍了吧。”

  ……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阴云密布,有些潮湿。

  让在京城生活惯了的李泽岳浑身都有些不爽利。

  尤其是在船上。

  雨下下来了,风也吹了起来,

  波浪起伏,摇晃着运河上的商船,让李泽岳有些想吐。

  “千霜,快,快把河冻起来,别让它摇了,我受不了了。”

  商船的客房内,李泽岳坐在书桌前,放下采律司给自己送来的关于张回的资料,一手捂着额头,痛苦道。

  姜千霜一脸无奈,从床上坐起来,伸出两只手,抚上了他的太阳穴。

  李泽岳只觉得一股清凉进入自己的脑门,顺着皮肤流淌在全身,让他精神一阵清明。

  “呼——”

  李泽岳又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口醒神的茶水,这才觉得好受许多。

  身为关中汉子,让他猛的在船上待两天,他还真有些受不了。

  自萧州城出来后,他们一路东行,直接在东晓府码头上了运河,向南而下。

  他们此时乘坐的船,正是大鹏商号的商船。

  “下雨了啊……”

  李泽岳看着窗外阴沉的天气,喃喃道。

  姜千霜给窗户推开了一道缝隙,让房间里流进来些新鲜空气。

  有细雨几丝随风而入,但也无关紧要。

  “前面,就是江都府了,江南这地方,从五月初开始,雨就绵绵不断了。”

  姜千霜轻声道。

  她这些年在江湖上四处奔波,对江南也是熟悉的。

  李泽岳咂了咂嘴,担忧道:

  “也不知河工修的如何了,这雨不怕下的大,就怕下起来没完没了,

  安江龙王爷一生气,若是河工上再出了什么纰漏,江南,可就要出大问题了。”

  “扑哧。”

  看着李泽岳那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姜千霜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你有意见!”

  李泽岳见女神捕取笑自己,立马怒目圆瞪,恶狠狠道。

  姜千霜笑着拿起李泽岳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道:

  “下官可是不敢对总督大人有什么意见。

  只是河工这方面,自我大宁立国后,一直都把它摆在民生的首位,

  虽说水利方面贪污现象严重,但这正说明朝廷每年在这上面花的银子多,对它的侧重力度还是很大的。

  要不然,那些官员想贪也没地方贪啊。

  今年年初,钱钦差不是亲下江南,专督河工水利之事吗,想来无论如何,江上的这些大堤都是不会出问题的,您就把心放回去吧。”

  “什么歪理……”

  李泽岳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明天就要到姑苏了,心里什么滋味?”

  姜千霜一屁股坐到书桌上,叠起那一双大长腿,笑着道。

  李泽岳扭过头不去看她,嘴里嘟囔着:“什么什么滋味,到江南是要办正事的。”

  “哦,正事啊……”

  姜千霜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李泽岳轻轻咳嗽了两声,道:“明天进了姑苏城,你和杨零先去分舵,把江南各府咱们分衙的情况了解清楚,再去采律司问问情况。

  我们在江南,还是要用衙门的力量的。我可不想在江南处理事情的时候,衙门内部出现什么问题。”

  “那你呢?”

  姜千霜嘴角笑意更浓了。

  “我,我有黑子保护,你们不用操心。”

  李泽岳一本正经道。

  “我说你明天去哪?”

  姜千霜伸出手,勾了勾李泽岳的下巴。

  李泽岳语气自然道:

  “既然到了姑苏城,自然是要去藏雨剑庄,拜访一下陆老庄主的。

  我和老庄主还算有些交情,陆瑜那小子又在我手底下干活,于情于理都该上门拜访一下。”

  “嗯……”

  姜千霜翘着的二郎腿晃了晃,又问道:

  “前些日子金陵分衙来信,说金陵城的漕帮贩卖私盐,直接给他查了。

  到了晚上,有一股势力突然闯入漕帮帮主的私宅,把里边的男丁屠了个干净,女眷……好像都被抓走了,

  等再发现时,似乎出现在了一个名叫春归楼的地方,卖身契也签的好好的,不管谁问,她们都说是自愿。

  你清不清楚这事?”

  李泽岳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金陵分衙送来的那封信,我也是看过的。”

  “江南真是个好地方啊……”

  姜千霜的屁股从书桌上挪下来,站在地上,推开窗户,让外面的雨点随风吹来。

  但雨点还没等拍打在她的脸上,都变成了冰屑,飘落在地。

  “姑苏城一个,金陵城一个,

  也不清楚,这人那么大的本事,

  在临安有没有?江都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