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二个失血而亡-《与妻侯》

  然而这份脆弱的好心情在回到京兆府廨的那一刻,碎了个彻底。

  王炳和张三接找到了另一个死在郊外雪地里的人。

  敛尸房外,王炳满脸疲惫的歪靠在敛尸房门框上,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地打着,听到脚步声,强忍倦意睁开眼睛,打了声招呼:“小娘子。”

  “在哪发现的?”温清宁扫到他那对大大的黑眼圈,便猜到他们从昨夜一直找到现在。

  王炳回道:“往临皋驿的路上。”

  温清宁戴手衣的动作一顿,扫向平躺在台子上的男尸:“被扔在官道上?”

  王炳点了点头:“我们过去的时候他就那么躺在那,也不知道躺了多久,路过他身边的人都以为这人是喝多了躺在地上。”

  有些人酒瘾大,喝起来没个深浅,喝迷糊了瞅什么都当自家床,往那一躺就是睡的不在少数。

  尤其是临到年根儿,天冷没事做,便聚在一起喝上几场。

  故而,每到冬天便时常有人喝醉冻死。

  温清宁来到男尸身边,酒味入鼻。

  她看向王炳,后者说完话再次蔫了下去。

  从举子案开始,一直到现在,便是再好的体力也熬得差的不多了。

  “王参军,你去休息吧,换府廨的吏官来记录便可。”

  王炳打了个哈欠:“没事,我陪小娘子勘验完再就回去睡,左右也不差这一会儿。”

  “晚些时候,侯爷说不准要安排你去做事。”温清宁说道。

  “嗯?”王炳愣了愣,“说不准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有些发现。”温清宁徐徐说道。

  王炳沉默了,他愈发想念只要巡逻执勤就可以的关崖。

  都是跟着侯爷的人,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王炳最后一丝气力在羡慕中散了个干净,有气无力道:“小娘子,可能是咱俩认识的时机不对,总觉得从杀妻案开始,不是在查案,就是在查案……您等等,我让别人来替我,再这么熬下去,我就该躺那台子上了。”

  王炳离开没多久,替他的人就到了。

  温清宁看到来人,微微有些惊讶,是米大郎。

  她发现,沈钧行除了用府廨和县廨的差役做些搜查的活计,其余属官一概不用,是觉得他们办事不尽心,还是不可信?

  “米仵作。”

  “温仵作。”

  二人简单寒暄后,就直接进入正题。

  温清宁站在台子旁,望着身材偏瘦的男尸,朗声说道:“元和三十五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温清宁初验,记录者三原县米仵作。”

  “记,死者男性,被发现时衣着完整……干净,没有酒渍。”她翻检着男尸身上的衣着,朗声道:

  她脱下男尸外衣,露出里面打了补丁却干净柔软的里衣,继续唱报:“里衣整洁,无脏污。”跟着剥去里衣,露出皮肤。

  温清宁从头到脚一一勘验,米大郎手中笔杆不停。

  当他听到“左大腿根部有伤痕,伤口齐整,是利刃所致,为致命伤”时,不由得停下笔,凑近查看,“这是致命伤?”

  温清宁低头“嗯”了一声。

  她伸手虚点两个大腿根部,出言解释:“这两处如果受伤,伤口深度足够会引起大出血。”说着手指上移,落在死者颈部,“与这里一样,都是致命点。”

  米大郎点点头,用心记下,跟着说道:“所以死者是失血而亡,而不是冻死。”

  “对,二者死状不同。被冻死之人,死前因神思不清,会有脱光衣服的行为。”温清宁收拾好东西,把脱下的衣服一件件给死者穿回去,当穿到鞋子时,突然话音一顿。

  她看向另一个台子,那里躺着身覆白布的陋寡妇,心道:陋婶子的鞋子在哪?

  是遗落在家里?还是……

  “温仵作,侯爷来了。”米大郎出声提醒。

  沈钧行视线在男尸上转了一圈,朝米大郎略一颔首,接着落在温清宁身上:“还是失血而亡?”

  “是,王参军说人是在去临皋驿的路上发现的,看穿着应该是附近乡民。”温清宁说道,“这人身上冻痕不明显,应该是被丢下没多久便被王参军发现,而且,此人是老赌徒了。”

  说着,她抬起男尸的右手,露出手指上的厚茧子,待沈钧行看过后,转而拨开男尸腿根,继续说道,“他虽失血而亡,但衣服上没有血迹,也没有破损,显然是死后被换了身干净的旧衣裳。且这旧衣合身,可见是死者自己的衣裳。”

  温清宁接着解开外衣,露出里面带补丁的里衣,指着补丁说道,“死者应该有个心灵手巧又体贴温柔的娘子。”

  沈钧行闻言,伸手摸了摸补丁:“补衣服用的布和里衣是同一种,可心灵手巧和体贴温柔是怎么得出来的?”语带疑惑。

  米大郎低头跟着查看:“是缝衣的针法吗?”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就是这个针法。用这种针法缝衣服,不仅牢固而且能够将线藏起来。”温清宁肯定道,“这种针法用的针比较细,还要保持动作轻柔,一般常用在外衣上。最重要的是,她把线头都用绣花的方法藏了起来,不会让线头的结摩擦到死者。”

  “有这么在乎他的娘子,但这人还是个老赌徒,真是……”

  真是什么,米大郎没有说,只是叹息地摇了摇头。

  他有点想家了。

  没有娘子的也不会绣花的沈钧行经过二人的解释听明白了。

  他沉思片刻,扬声吩咐:“来人,去开远门打听一下,看看今日可有抬人出城,再到城外几个村子知会一声,只说有人喝酒睡在外面冻死了,让家里来人尸。”

  “可要携带画像?”护城卫问道。

  “不必。”沈钧行说道,“你只管按本侯所说传话,其他一概不得往外透露。”

  “属下明白。”

  米大郎看一眼重新为男尸做整理的温清宁,对沈钧行说道:“侯爷,柴火儿一直不愿意开口说乌院主的事情,您看……”

  “那个孩子还没有送回方家吗?”温清宁不禁问道。

  她还以为已经把人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