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再见前世的白月光-《我就拍个照,怎么重生了》

  飞上海的客机上,丁玲玲问钟志远:“你在成都谈过恋爱?”

  大家都对这个问题好奇,没好意思问,她这么一问,全都看向钟志远。

  杨柳青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她想听又不敢听。

  钟志远看大家都看着他,笑了笑,说:“我这是第一次来成都,哪有时间谈恋爱?文学作品嘛,有了灵感之后,通过浪漫的想象,去塑造一个文学形象,怎么可能是真的呢?”钟志远像老师上课,正儿八经地说,停了下,强调道,“当然,一定有一个现实的场景触发了灵感,才能创作出文学作品来。”

  大家听了,全没劲。

  只有杨柳青心里满满的喜悦,那晚在青年路给了他恋爱的感觉。

  她觉得《成都》是她和钟志远之间不可向外人道的秘密。

  结束上海的演唱会,这日来到了杭州。

  前世的钟志远在杭州念了四年书,他有重回故地的感慨。决定单独行动,去缅怀从前。

  从文二路下车,他看到了文二路商场,寒假放假回家时,总会到这里买上点东西带回家。他记得与李丽的第一次单独相处就是在文二路商场买东西时遇到的。

  李丽是他前世的同班同学,他的白月光。

  沿着西溪向北,路边的露天菜市场依旧在,地上乱七八糟的腐菜烂叶和鸡鸭粪便,散发出难闻的腥臭味,红头苍蝇到处飞。

  就是这样一条肮脏的小路,前世钟志远和同学们常走,因为,这是到文二路最近的道。他和李丽还在这里用全国粮票换过西红柿吃。

  走过这条小路,就到了商学院,再往前就是母校的东南门。东南门是个小门,两扇铁架门,一个传达室,招待所就在边上。

  钟志远前世在杭州的第一个夜晚就是住在招待所的,他比报到日提前了一天,火车站没有学校的接待人员,他是蹭隔壁商学院的校车到校的。

  传达室的师傅见他没佩戴校徽,将他拦住了。

  “我是31班的周松森,忘带了,抱歉。”

  钟志远很流利地报出班级和姓名,见老头还是犹豫,就说,“我班主任是朱繁仁,刚毕业留校的,我们班还有王素群、王建平、王章水、王建国、王未卿、王文文、王红。”

  钟志远说着,忽然觉得怎么班上这么多姓王的,当时怎么没这个感觉?

  这些全是实情,老头查看本子,见他说得清清楚楚,就放他进去了。

  他进了学校,踅进招待所,住进了206房,这是他前世在校第一晚住的房间。

  和他印象里一样,两张床,白净的床单,拖鞋、热水瓶、脸盆,桌子,此外,没有多余的物件。

  钟志远去公用盥洗间洗漱一番,换上白衬衫外罩米咖色风衣,李丽最喜欢他这样穿扮。

  他走出招待所,往校园中央走去。

  一路走过,满是回忆。

  红楼、凉亭、花园,深邃的梧桐树道,和四十年前一样。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一角涂抹得金黄,梧桐树梢上像沾了金粉闪亮,树荫下,昏暗阴凉。

  一边是花园,一边是金工车间,钟志远仿佛又和李丽在梧桐树下散步。

  那个晚上,他们绕着花园,在这段高大的梧桐树下不知走了多少来回,两个人心里都充满渴望,可是,谁都没能走出那一步。

  最后,他们落坐在花园边一棵梧桐树下的靠背椅上,背着花园,面对正在建筑的新教学楼的工地,暗潮汹涌。

  钟志远说:“我看不清你的眼睛。”

  李丽摘下眼镜,一双纯净的眸子漫视着他,一脸坚毅而平静,仰脸道:“你看吧。”

  他看到了黑暗里发着光的脸,像朵盛开的白莲,微张的唇,艳艳的像两片花蕊。他凑近去,颤抖着手,捧起了那张美丽的脸,在她的红唇上吻了上去,记忆里满是她的香。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

  现在,抚摸着靠背椅,他想到了与李丽的恋爱过程。

  一次电工实验时,他们分在了一组,李丽问:“你桌子上一张张的画,是什么?”

  “我画的素描。”钟志远说。

  “能给我欣赏下呗?”李丽问。

  钱钟书说,吃饭和借书都是极其暧昧的两件事。

  钟志远和李丽之间就开始了一借一还的交往。

  渐渐的,有了神奇而莫名的默契。

  一日三餐,在食堂准能遇到,然后,在一个桌上吃饭。去开水房打开水,也准能碰到,然后,钟志远帮她拎水壶。晚自习,他们准是最后的两个人,然后,一起关灯离开教室。

  一切都那么自然,从来不需要语言。

  他们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方,做同样的事情,总能相遇,莞尔一笑,很甜蜜。

  渐渐的,钟志远能远远地听出她的脚步声,她咚咚的有力的走路的声音,像鼓一样,重重地敲击着他的心,看她时,额头上有着神洁的光晕,脸庞光洁。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心照不宣,相互默契地守护着这份甜蜜。

  直到那天晚上,他们在梧桐树下,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

  恋爱因幸福而起,谁的恋爱都一样。

  只要守在一起,就有无数的甜蜜在冒泡。

  有爱相陪,做什么都幸福。他们一起听课做功课,一起散步,在校园,在街上。

  钟志远记得,有一次他们走在在文二街上,看到一轮金色满圆夕阳,低低的就在路尽头,好像就落在他们面前,无比美好。

  那时,周末常去的地方是拱墅,去卖鱼桥吃回锅贴和豆腐脑,到书店看书,再顺走一本,孔乙己说不算窃。也会去西湖边观景,在人堆里寻找一个恋爱的缝隙,坐下厮磨,不觉羞。太晚了没有公交车,他们就走着回校,翻铁门而入,不觉苦。

  人说恋爱中的人智商最低,也许吧,但也未必,有时也会灵光闪现。

  钟志远记得他们有一次有了小摩擦,李丽给他在桌子上划线,不让他碰她。

  他故意触弄她,她绷着脸问:“我妨碍你了吗?”

  钟志远巧妙地说:“妨倒不妨,爱倒爱!”她噗哧笑了。

  情与欲,任谁都无法逃避。

  爱之深,欲之切。没有肌肤的爱是不健康的。

  那个秋天,在杭州植物园,在竹叶成堆的竹林深处,他们翻滚,饥渴地亲吻,隔着衣服,相互用力地搓揉,胸、腿……风起时,竹叶沙沙响,欲望如风,不停。

  第一次这样肆无忌惮地摸揉,那么赤裸裸,那么享受。

  他们互相把玩各自的身体,李丽的脸是红通通的,透着油光发着亮,有没有喘息的声音?钟志远已经不记得了。

  “我要看你那儿~”钟志远在李丽耳边轻语。

  李丽没有回答,回应他的是更热烈的吻。

  钟志远像排雷的工兵趴着,第一次看到女人的秘密,他就那样趴着,仿佛一动,雷就会爆。李丽双手捂着羞红发烫的脸,让他看了个够,一动不动,强忍着他鼻子里喷出的热气带给她的麻麻痒痒。

  那天,他们是走着回去的,经过九里松、岳庙……

  然而,他们一点不觉得疲惫,情欲有着无限的能量。

  晚饭后,他们默契地又走到了一起,在校园里兜兜转转,彼此都藏着渴望,在寻找一个安全隐秘的去处,消受他们自己。

  他们找到了红楼墙角边的芭蕉树。

  芭蕉树下,他们像白天一样疯狂地亲吻、抚摸。

  李丽在他耳边颤声道:“我~也要看~你~的~”

  她的手抖抖索索拉下了他的拉链……

  李丽像个信徒在膜拜,蹲下去,捧着,一脸虔诚端详着……

  她就那么看着,他就那么站着,良久,良久……

  许久以后,李丽说,那晚她看到的第一眼,心里害怕极了,她仿佛还后怕地比划着,说她怕以后要吃苦头。

  她不知道,那是女人最快乐的事。

  他们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此后,一发不可收拾。

  只要腻在一起,就不可避免地要相互蔚籍一番。

  在花园的亭子里,在图书馆的课桌边,在幼儿园的摇椅上……

  他们像两个不谙事的孩子,光把车子推来推去,就不知道跳进去开车。

  直到有一天在图书馆的夏夜,李丽被钟志远弄得骚痒难耐,嗔怪他“老让我难受”,决绝地对他说:“今晚你想怎样,我都依你。”

  那晚,他们在图书馆的天台,星光下,夏夜的风热乎乎的,他们的身体汗渍渍的,天当被子地当床,腿脚交缠,有了第一次。

  钟志远太兴奋,以至秒怂。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李丽一点没觉得不妥。

  低头一看,“讨厌,弄我一身!”她只怪他弄脏了裙子。

  “我不知道,我也第一回。”钟志远无辜地说。

  两个无知的处男处女,草草地完成了他们的初夜。

  可惜,他们的爱情自带硬伤。

  李丽跟钟志远好了之后,给家里写信,原本兴冲冲的,换来的是兜头一瓢冷水。她妈妈死活不同意,尽管没见过钟志远,就因为女儿说他是“江西”的,就判了死刑,在回信中连写了三个“坚决不同意”。

  李丽那段时间很挣扎,一头是亲情,一头是爱情,两头都难割舍,

  毕业前的那个中秋夜,他们登上宝椒塔,许多学生,登高远望,西湖尽收眼底。白堤上灯影绰绰,湖面波光粼粼,一轮明月点波心,正是中秋月圆时。

  钟志远回望李丽,她却已经泪如泉涌,无声地悲恸着。

  钟志远心疼地捧起她的脸,吸吮着她的泪。

  月光下,李丽的脸如莲花圣洁。

  “我怕我们一毕业就再不能在一起了。”李丽悲伤地说。

  那晚的月光有毒,以至于,以后每到月圆时,钟志远都会情不自禁想到李丽,想到她月光下白莲花般的脸上晶莹的泪花。

  她是他的白月光。

  可月光总是容易消失的。

  毕业季越近,离别的惶恐越是时时地影响着他们。

  钟志远从学校餐厅望见斜阳,会感觉到苍凉,升起一种无望的离愁。

  毕业分配,李丽去了浙江的一所大学教书,钟志远被分配到江苏的一家晶体管厂工作。从此,孔雀东南飞,各拣一枝栖。

  八十年代,一个户口就可以杀死一段爱情。

  他们的爱情无疾而终。

  钟志远摇摇头,摆脱回忆。

  看看手表,正是打水的时候。

  他抬腿走向水房,风衣随着步伐,飘动起来。

  水房很小,黑乎乎的灶台,七八个裹着发黄的纱布的水龙头,许多学生拎着热水瓶,提着水桶在排队接水。

  钟志远从队伍里,看到了李丽。

  这一眼,让他的心怦地跳了下。

  暗花衬衫,格子褶布裙,白皙的瓜子脸,艳艳的红唇,飘逸的长直发,修长的腿,戴着副眼镜,满是书卷气,一个人默不作声地站在那,手里拎着两只抛水瓶。

  她总是打两瓶水,一瓶用来喝,一瓶用来洗漱。

  她的嘴唇从不涂口红,是先天的红,唇形像花瓣般美又欲。

  钟志远总喜欢捧着她的脸,在她的唇间深嗅,贪婪地猛吸一口,陶醉地呢喃:“你真美!”

  现在,钟志远的心里充满着记忆,而她却浑然不知。

  这就是最远的距离吧?我知道你的前世未来,而你却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钟志远远远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眼睛湿润了。

  曾经那么亲密,现在形同路人。

  有满腹的话想对她说,可是一句都没法说出来。

  钟志远默默地走开,在宣传栏旁等着,这里是李丽回宿舍的必经之路。

  不一会儿,就见李丽拎着两个热水瓶款款走来。

  钟志远一直看着她,她看到了这个穿风衣的帅气同学在看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嗨,你好吗?”钟志远亲切地问,装作一个很熟的同学一般。

  李丽见到陌生人爱脸红,她戒备地看着他,板着脸问:“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钟志远温和地冲她笑,“你大弟弟考上大学没有?”

  前世,李丽的大弟弟高考落榜,进了当地一家电缆厂,钟志远是知道的,当时李丽为这事可伤心了好一阵。谁知道,这家电缆厂后来上市了,她弟弟成了原始股东,他们厂还参加了港珠澳大桥的建设,他弟弟成了业务骨干,李丽为此还狠狠骄傲了回。

  “你认识我大弟?”李丽惊讶地看着钟志远,情绪低落地说,“没有,进了电缆厂。”

  “嗨,你多余伤心了,你弟弟运气好,他们上上电缆厂会有大发展,指不定以后比你都混得好。”钟志远说。

  李丽更是惊讶了,这个人知道她弟弟的厂名。

  她皱着眉头一直想不起这人是谁,歉意地笑说:“实在想不起你是谁。”

  钟志远眼睛里是顽皮的笑,“相逢何必曾相识。”

  脑海里忽然闪现《大话西游》里,城墙上的紫霞扭头看着远去的孙悟空,若有所思的眼神。

  他的笑凝固了,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曾经我们那么相爱,现在我却不能和你说一句体己话。

  “你不说算了,我走了。”李丽说着,再次歉意一笑,走了。

  钟志远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感慨万千。

  他看着李丽消失在女生宿舍大楼里,轻声道:“再见,一切安好!”

  这是他们今生最好的相处模式吧?

  就此别过,再无牵挂。

  她会有她的春华秋实,他会有他的阳光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