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魔都的小日子(下)-《从一战开始准备抗战》

  冰冷的自来水顺着大川内传八的脸颊滑落,镜中的他脸色苍白,眼中残留着被密电内容冲击后的惊悸与沉重。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份寒意和吉田浩二那番关于龙国蓄力致命一击的分析所带来的强烈不安以及新看到的情报上弹劾自己的情报的愤愤不平,总之就是很多种负面情绪。

  他整理好军服领口,努力在脸上恢复属于帝国中将的威严,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洗手间的门。

  刚迈出一步,一个端着盛满空酒瓶和残羹冷炙托盘的年轻侍者,似乎因为低着头走路没看路,猝不及防地撞在了大川内的身上!

  “八嘎!”大川内本就心烦意乱,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下意识地就要抬手扇过去。

  “扩米拉塞!扩米拉塞!司令官阁下!红豆泥扩米拉塞!”侍者惊慌失措地连连鞠躬道歉,托盘里的碗碟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惶恐和卑微。

  就在大川内的手即将落下时,他看清了侍者的脸——一张年轻、普通、带着明显惶恐的日本面孔。更重要的是,侍者那连声的道歉,用的是佐贺方言!那熟悉的乡音,像一丝微弱的暖流,瞬间冲淡了大川内心头的暴戾。在异国他乡的魔都,听到乡音,总会让人产生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感。而且,自己身上似乎也没被弄脏,这侍者看起来也只是个笨手笨脚的毛头小子,大概是新来的吧。

  “……罢了。”大川内强行压下火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以后走路看着点!快滚!”他没心思在这种小人物身上浪费时间,吉田的分析和那份该死的密电像两块巨石压在他心头,他需要立刻回到包厢,重新掌控局面。

  “嗨!嗨!阿里嘎多高砸伊马斯!司令官阁下!”侍者如蒙大赦,再次深深鞠躬,端着托盘快步消失在廊道拐角。

  大川内烦躁地整理了一下被撞得微皱的军服,继续快步向自己的包厢走去。刚走出几步,靠近那扇精致的“松鹤延年”图案的滑门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尖锐的心脏抽搐感猛地攫住了他!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了他的心脏,剧痛让他瞬间窒息,眼前发黑!

  “呃啊……”一声压抑的闷哼从他喉咙里挤出,他高大的身躯失去了所有力量,像一截被砍倒的朽木,直挺挺地向一旁的滑门撞去!

  “砰!”一声闷响伴随着木格纸门破裂的刺耳声音!

  包厢内,觥筹交错、莺歌燕舞的欢乐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司令官破门而入、轰然倒地的身躯彻底击碎!艺妓的歌声戛然而止,三味线的弦音走调断裂。正暗自盘算着如何在大川内面前进一步表现、甚至可能因“武家后裔”身份得到重用的吉田浩二,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僵住,化为惊愕。

  “司令官阁下!”“大川内将军!”“怎么回事?!”

  离得最近的几名海军和陆军军官最先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扑了上去。只见大川内传八面色青紫,双目圆睁,瞳孔已然散大,身体在无意识地轻微抽搐,嘴角溢出一点白沫。哪里还有半分刚才举杯谈笑、考究“一献呈上”时的风采?

  “快!叫军医!送医院!”包厢内乱作一团。

  魔都最好的日军海军医院,灯火通明,气氛凝重。经验丰富的军医和从东京紧急调来的专家进行了数小时的会诊和抢救。然而,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凌晨时分,医院院长面色惨白地向守候在外的军官们宣布:大川内传八中将,因急性心力衰竭,抢救无效死亡。

  “心力衰竭?怎么可能!”一位与大川内私交甚好的大佐难以置信,“司令官阁下虽然年近五十,但身体一向健朗!今晚也只是饮了些清酒……”

  “根据初步检查,没有明显外伤,没有中毒迹象(常规检测未发现已知剧毒),”院长擦着额头的冷汗,“结合其生前大量饮酒的记录,以及……可能存在的长期工作压力导致的隐性心脏问题……我们只能初步判断为过量饮酒诱发的急性心源性猝死。”

  这个结论苍白无力,漏洞百出。大川内今晚的饮酒量,对于他这种级别的军官来说,实在算不得“过量”。至于“隐性心脏问题”,更是死无对证。但在场的高级军官们,无论是陆军还是海军,都诡异地保持了沉默。大川内是在与陆军军官的宴会上出的事,地点还是陆军常去的料亭……这本身就足够敏感。没有确凿证据指向谋杀,尤其是指向内部谋杀,那么“饮酒过量致死”这个结论,虽然牵强,却是最快平息风波、避免更大内部冲突的遮羞布。

  消息传回料亭包厢,气氛更是压抑到了冰点。众人面面相觑,眼神复杂。有人悲伤,有人惊疑,也有人……如释重负。

  最头疼的,莫过于吉田浩二。他低着头,此刻的他就像死了亲爸一样。在海军里面一路上摸爬滚打,好不容易遇到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巴结长官的机会,结果这倒好,直接翘辫子,他特意准备的花高价从小日子国内搞来的山本义信名画……

  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大川内传八的死亡,并不是一次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的谋杀,起因嘛……与他数年前在淞沪会战期间,指挥战舰在黄浦江上肆意炮击龙国平民区、造成无数无辜百姓惨死的血债,有着直接的、冰冷的因果关系!

  暗杀这家伙自然是黔州保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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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都,法租界边缘一栋不起眼的石库门民居地下室。

  光线昏暗,只有一盏绿色罩子的台灯照亮着宽大的红木书桌。黔州保密局局长茅载,正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桌上的一份薄薄文件——那是刚刚由“蜂鸟”(那位撞了大川内的“佐贺侍者”)传回的最终确认信息。他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满意弧度。

  “目标确认清除。死因:急性心力衰竭(蓖麻毒素蛋白衍生物,常规尸检无法检出)。现场反应:混乱,矛头指向陆军。官方结论:饮酒过量致死。陆军内部疑云密布。” 他低声念着简报上的关键句。

  “做得好,蜂鸟。佐贺的乡音……真是神来之笔。”茅载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评价一件艺术品的细节。“大川内这个老鬼子,手上沾满了我龙国百姓的鲜血,让他死在老乡手里,算是对那些冤魂的一点利息。”

  他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目光投向墙上巨大的、标注着密密麻麻符号的龙国及东亚地图。“原因?很简单。决不能让日本人的海军和陆军有丝毫和解的迹象!”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大川内是海军中少有的、试图与陆军进行‘务实合作’以应对龙国压力的“温和派”。他死了,而且死在和陆军军官以及与陆军有染的商人的宴会上,死得不明不白……这个屎盆子,陆军就算想甩,海军里那些狂热的、本就仇视陆军的家伙,会信吗?”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魔都乃至整个日军占领区即将掀起的波澜:海军派系会疯狂质疑海陆军,认为是陆军策划了谋杀,或是保护不力,(他派出去的人自然会做实这些事);陆军会觉得海军马路又开始无理取闹,借机打压挑明了;然后双方的情报机构再次互相使绊子,争夺资源,甚至爆发小规模的冲突……这潭水,会被彻底搅浑。

  “海军的情报课里,我们埋下的那颗‘钉子’,是时候动一动了。”茅载拿起桌上的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简短的号码,只说了几个字:“家里的狸花猫醒了。”

  他放下电话,目光变得更加幽深。这时,一名机要秘书无声地走进来,将一份新的密电放在桌上,封套上印着醒目的朱雀暗纹——来自最高统帅部,萧河。

  茅载拆开密电,迅速扫过内容,脸上那丝冰冷的笑意终于明显了一些。他看向秘书:

  “传令各外勤站、行动组:统帅部最新指令。接下来的半年,是我们最关键的战略窗口期。 在龙国境内,所有日军占领区,尤其是华北、华东的交通枢纽、仓库、兵站、伪政府机构……给他们找点‘事’做。原则:持续骚扰,精准打击,制造恐慌,瘫痪效率,务必让日军陷入无休止的内部猜忌和治安泥潭,无暇他顾,更无力干扰西北大业! 具体行动计划,三日内报局本部核准。”

  “是!局长!”秘书肃立领命。

  “大基建的根基正在西北夯实,”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窗外的黑暗诉说,又像是在提醒自己,“而东边嘛,必须要乱起来,乱到让那些倭寇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半年……萧帅要的这半年清净,我保密局,定当用敌人的血来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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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属印度德里到孟买的路上

  车轮滚滚,尘土飞扬。一条由无数辆刷着土黄色油漆的军用自行车组成的“钢铁洪流”,正沿着被炮火熏黑、坑洼不平的公路,向着西南方向汹涌奔腾。车上的士兵们穿着汗渍斑斑的军服,背着沉重的行囊和步枪,双腿如同不知疲倦的活塞般疯狂蹬踏,脸上混合着疲惫、亢奋和一种近乎癫狂的征服欲。(没错!行军丸又发威了)

  在这支奇特大军的核心,一辆缴获的英制吉普车上,坐着的正是这场“自行车闪电战”的缔造者——山下奉武中将。他瘦削的脸上此刻容光焕发,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前方仿佛无穷无尽延伸的道路。德里的硝烟似乎还残留在他的鼻尖,但胜利的狂喜已彻底点燃了他的雄心。

  “快!再快!目标孟买!把那帮该死的米字旗彻底扔进阿拉伯海!”山下对着车载无线电低吼,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他回想起过去一个多月堪称奇迹般的进军:

  面对代英殖民军依托城镇和河流组织的层层阻击,以及那些看似不可一世的“玛蒂尔达”和“瓦伦丁”坦克,山下奉武的部队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和……穷则思变的狡猾!他们没有足够的卡车,更没有德式装甲集群,但他们有无数的自行车!这些廉价、轻便、无需燃料的“铁驴”,在印度次大陆相对平坦的地形和密集的道路网上,爆发出了恐怖的机动性。部队化整为零,如同无数支离弦之箭,绕过坚固据点,穿插分割,让笨重的英军坦克部队疲于奔命。

  而真正敲响英军坦克棺材板的,是士兵们肩上扛着的那根根粗短的铁管——“迦具土”一式火箭筒!山下奉武嘴角勾起一丝冷酷而得意的笑容。这玩意儿,是他从缴获的、零星流入东南亚战场的龙国“铁拳-3”残骸和技术手册中,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逆向工程”出来的山寨货。虽然射程比原版短,精度也差强人意,破甲威力也打了折扣,但对于代英那些皮薄馅大的早期坦克来说,足够了!

  他亲眼目睹过,一个瘦小的日本兵,猫着腰从路边沟渠里突然跃起,在不到50米的距离上,对着隆隆驶来的“玛蒂尔达”侧面扣动扳机。“轰!”一团炽热的金属射流狠狠凿穿了那层象征大英帝国荣耀的钢甲,紧接着就是弹药殉爆的冲天火光和浓烟!这一幕,在通往德里的路上反复上演。代英的坦克兵们,被这种来自步兵的单兵“屠龙技”彻底打懵了,心理防线与他们的钢铁坐骑一同崩溃。

  “龙国人无意中送了我们一份大礼啊……嗯?我怎么记得我好像说过这种话?算了管他的呢!不过……龙国嘛……”山下奉武心中感慨,同时又涌起一股强烈的警惕和竞争心。萧河能把这种武器大规模装备部队,其工业能力和技术储备可见一斑。但此刻,胜利的喜悦压倒了一切。德里,这座英属印度的象征之城,已经插上了日章旗!现在,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孟买,这颗英王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印度洋的门户!

  吉普车引擎轰鸣,山下奉武意气风发地看着车窗外如同潮水般涌过的自行车大军。

  “板载!”士兵们看到他,纷纷挺直腰板,发出狂热的呼喊。山下矜持地微微颔首,享受着这征服者的荣耀。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站在孟买总督府阳台上的景象,看到了东京大本营为他颁发的勋章,看到了“马来之虎”的威名旁,将再添上“印度征服者”的桂冠!他感觉自己的战略眼光和指挥才能,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就在这时,吉普车上的无线电突然爆发出急促而刺耳的电流声,紧接着是前方侦察分队指挥官带着明显紧张和难以置信的声音:

  “报告!山下将军!前方……前方遭遇强力阻击!”“嗯?”山下奉武眉头一皱,被打断思绪的不悦瞬间化为战场指挥官的警觉,“位置?敌军番号?规模?代英佬还有成建制的部队?”“位置在帕尼帕特以西的丘陵地带!敌军……敌军不是代英人!”侦察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是廓尔喀人!廓尔喀军团!规模不详,但占据了所有有利地形,构筑了坚固工事!他们……他们像钉子一样钉死了所有通往孟买的要道!”

  “又是廓尔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