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是这样啊-《都重生成世子了,朕稀罕当皇后?》

  顾晗着实过了几天舒心日子。

  自从劝住了婆婆,停了行宫计划,他感觉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被挪开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他每日挺着还不算明显的肚子,在青州的各大仓库与码头间溜达巡视,看着一袋袋粮食、一箱箱药品和一车车崭新的农具被装船,心中充满了参与一项伟大事业的豪情。

  这才是对的。

  这才是他和老公都想做的事。

  只可惜这份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规模太大了。

  大得超出了救灾的范畴。

  青州府库的存粮几乎被搬空了一半,运粮的船队从码头排出,首尾相接,几乎堵塞了整条运河。

  除了粮食,还有大量的铁器、布匹、种子,甚至还有几台样式古怪的机器,看着有些眼熟。

  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那些被派遣南下的人。

  学政堂的科目是他亲自定下的,每年的优秀人才他也都眼熟。

  三百多名从青州学政堂毕业的顶尖人才,被分批送上了南下的船。

  这些人里,不仅有农学翘楚,还有法学、医科、工科、商科的佼佼者。

  他们意气风发,讨论的不是如何分发粮食,而是如何在当地建立全新的户籍与税务系统、推行青州新法、组建地方民兵自卫队以防盗匪。

  这哪里是去救灾?

  这是去殖民!

  顾晗立刻找到宁氏。

  “母亲,我们是不是派了太多人手南下?这几乎是把咱们青州一半的骨干都派出去了,万一有什么变故……”

  宁氏从舆图上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慈爱的微笑。

  “好孩子,你的担忧很有道理。”

  她走到顾晗身边,轻轻扶着他的手臂,指着舆图上那些被朱笔圈起来的州府。

  “可你想过没有,那些地方烂到了什么地步?官府腐败,劣绅横行。我们若是只送去钱粮,不出三日,便会被那些硕鼠蛀虫瓜分殆尽,一个铜板都到不了灾民手里。”

  “我们必须派去我们自己的人,信得过的人,有能力的人。他们不仅要把粮食亲手发到每一个灾民手中,还要把那些贪官污吏、地主劣绅从百姓身上拔下来!”

  “我们不止要给他们饭吃,还要教他们如何耕种,如何经商,如何识字,如何保护自己。我们是在给他们活路,给他们一个新的选择。”

  宁氏笑眯眯道:

  “这才是真正的仁德,是釜底抽薪,是为万世开太平。难道你不想看到那样的景象吗?”

  顾晗:“……”

  他无言以对。

  宁氏继续道:“好孩子,这还是和你学的呢,年前你派去其他州府的人才做得就很好。”

  顾晗汗都要下来了。

  是的呢。

  他之前的确这么做过。

  可是,可是!

  他可没有半点想要造反的想法啊!

  单纯的就是为了让其他州府的百姓也学着青州的模式过上好日子。

  可如今自家婆婆做了同样的事情,他突然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味了。

  难道他一开始就做错了?

  就在顾晗陷入自我怀疑时,京城的消息与江南的急报几乎同时抵达。

  夏帝果然拿不出一分钱来赈灾。

  他非但没有开国库,反而下了一道圣旨:命受灾各省自筹粮款,并加征祈福税,美其名曰为天下消灾。

  此事交由二皇子与三皇子共同督办。

  这两个皇子也是不知民间疾苦,一个赛一个的狠,在搜刮钱粮上那叫一个争先恐后,尤其是二皇子,短短十几日之内,派出去的酷吏就闹出了不少人命官司。

  官逼民反,本就沸腾的民怨彻底被点燃,小规模的民变此起彼伏,整个南方已然成了一锅滚油。

  这道消息让顾晗出离愤怒,他第一次觉得,夏帝这个皇帝真是死不足惜。

  而宁氏,只是平静地将那份奏报放到一旁,淡淡地说了一句。

  “时机到了。”

  顾晗还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另一封来自江南的密信就被送到了他的手上。

  是青州派出去的人,以青州商队的名义进入灾区后,传回的第一份详细报告。

  他们完全没有和任何官府接触。

  而是直接深入民间,以工代赈,开仓放粮,迅速笼络了第一批流民。

  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粮食,还有医生、工匠和先生。

  免费的汤药,锋利的农具,甚至还有教孩子们读书的临时学堂,让绝望中的灾民看到了神迹。

  “……商队护卫队已与当地乡绅联合,组建乡勇团,负责维持秩序,保护粮仓。民众感激涕零,称我等为‘青州来的活菩萨’,凡我等所到之处,灾民闻风而动,纷纷奔走相告,抛弃原籍,前来投奔。”

  “当地官府形同虚设,府衙门可罗雀。百姓只知有青州,不知有朝廷。”

  顾晗的手指攥紧了信纸,心凉得很。

  活菩萨的善名算是被坐实了。

  是他,提议去救灾的。

  是他,一手促成了这个计划。

  在外人眼里,这一切,都是他这位以仁德闻名的少夫人的手笔。

  他亲手点燃了这把火,还浇上油,现在火势已经蔓延开来,燎原之势一往无前。

  他不是在掌舵,他是那艘贼船本身。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宁氏对顾晗的状态很是上心,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母亲。”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就是看了些灾区的惨状,心里难受。”

  宁氏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平静地将另一份情报递了过来。

  “看看这个,或许能让你好受些。”

  顾晗疑惑地接过,展开一看,眉头皱得更紧。

  是关于京城动向更详细的版本,洪家书局寄来的。

  二皇子和三皇子斗法之事连累了不少人,已经有部分地方产生了小规模的冲突,求援和请求降税救灾的折子通通被夏帝无视。

  夏帝更关心两个儿子筹钱的进度。

  “他疯了?”顾晗脱口而出。

  “他没疯。”宁氏语气近乎冷酷,“只是不在乎。在他眼里,南方的百万灾民,远不如他道观里的一块砖,丹炉里的一味药来得重要。”

  顾晗这一回是真气着了。

  他可以理解权谋,可以理解争斗,但他无法理解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冷血。

  这已经不是昏庸,这是丧尽天良。

  宁氏拉着顾晗的手,同方才的冷漠相比,声音明显多了慈爱,“孩子,这段时间你一直惴惴不安,我都看在眼里。咱们干大事,必然是要担大风险的。但你要往好处想。”

  “我们派人去给灾民饭吃,给他们活干,教他们读书识字,保护他们不受贪官污吏的欺压。而他们的皇帝,却在要他们的命。”

  “孩子,你是在救人。”

  顾晗再次沉默。

  是啊,跟夏帝一比,他们简直是仁慈的典范。

  可这本质上还是造反啊!

  他内心的挣扎与恐慌难以消除。

  就在此时,腹中的孩子轻轻踢了他一下。

  顾晗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抚上小腹。

  他不能出事。

  为了这个孩子,他也必须活下去。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他闭上眼,轻声道:“母亲,我累了,想歇会儿。”

  “去吧。”宁氏的语气温和,“好好休息。”

  ……

  京城,淑妃宫中。

  晚膳的菜肴精致丰盛,气氛却有些压抑。

  夏帝的脸色依旧灰败,没什么胃口,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汤。

  三皇子楚泽侍立一旁,亲自为父皇布菜,言语间满是孺慕之情,姿态谦恭得体。

  “父皇,您尝尝这个,莲子羹最是清心安神。”

  “泽儿,你也坐下,陪你父皇多说说话。”

  淑妃柔声笑道,也给三皇子盛了一碗汤。

  夏帝接过,看了看身旁纯善孝顺的三儿子,心中愈发满意。

  朝堂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他心烦,也只有在淑妃和泽儿这里,他才能感受到一丝家庭的温暖。

  “泽儿也坐下,给父皇说说近些日子的表现。”

  “是,父皇。”

  楚泽顺从地坐下,笑着接过淑妃递到面前的汤喝了一口。

  一家三口,场面看起来其乐融融。

  “父皇放心,征税的事情儿臣一直盯着,必不会——”

  没说几句,楚泽脸色陡然苍白,随即猛地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噗——”

  一口黑血喷在地上,触目惊心。

  “泽儿!”

  夏帝当即放下正要喝的汤,面露惊疑之色。

  淑妃吓得直接扑过去抱住自己儿子:“泽儿,你怎么了?!”

  楚泽瘫倒在淑妃怀中,嘴唇发紫,气息微弱,更多的黑血从他嘴角溢出。

  “太医!快传太医!”

  宫中顿时乱作一团。

  “回皇上,三皇子这是中毒了!臣立刻开药要为殿下催吐!”太医吓得颤抖。

  楚泽气若游丝,却死死抓着夏帝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开口。

  “父皇,别,别怪罪二哥……或许儿臣死了,朝堂才会真正太平……”

  说完这句话,他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夏帝眼眸骤然深沉。

  他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只是当众吐了口黑血,二皇子一党便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几乎要逼宫。

  如今,他最偏爱的儿子,又是在他面前中毒,吐出同样的黑血。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从夏帝心底直冲天灵盖。

  “好,好啊!”夏帝气得浑身发抖,眼中杀机毕露,“朕的好儿子!”

  次日早朝。

  夏帝脸色阴沉。

  他没有理会任何关于南方灾情的奏报,直接甩出了一道旨意。

  “二皇子楚翼,骄横跋扈,构陷手足,德不配位,着禁足府中,闭门思过!”

  “另,彻查二皇子党羽,凡与其勾结者,一律严惩不贷!”

  满朝哗然。

  二皇子一派的官员们个个面如死灰,而支持三皇子的文官集团,则暗中交换着胜利的眼神。

  一场席卷整个朝堂的血腥清洗,就此拉开序幕。

  京城彻底陷入混乱。

  ……

  当这道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青州时,顾晗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檀香和松韵正给他给越来越大的肚子抹油做按摩,以避免妊娠纹。

  他听完亲卫的禀报,整个人都惊了。

  投毒?禁足?清洗党羽?

  这宫斗的剧情是不是也太快了!

  他还在为南方的灾民忧心忡忡,京城那边已经直接上演全武行了。

  要说老皇帝这三个儿子,他印象最好的还是三皇子。

  其他两个一看就蔫儿坏。

  虽说如今二皇子和三皇子争先恐后的为昏君横征暴敛。

  但听说三皇子之前还是上过那么几封请求减税的折子的,只是被夏帝压下来了。

  “好,好得很。”

  宁氏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她缓步走出,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

  “母亲,三皇子不会有事吧?”

  “死不了。”

  “他若真死了,这出戏就没法唱了。这一招叫苦肉计。用自己半条命换他二哥的万劫不复,值了。”

  顾晗听得心头发寒:“是、是这样啊……”

  那他收回刚才的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