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绝境求生,暗藏香闺-《大唐仵作笔记》

  林琛的心,沉入谷底。

  他耗尽了气力,冒着必死的风险,从暗渠里爬出来,不是为了死在一个女子的惊叫声下。

  狄莺手里的灯笼,光晕摇曳,照得她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苍白。

  她的嘴唇已经张开,那一声足以引来全府护卫的尖叫,就在喉咙口盘旋。

  林琛的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威胁?求饶?他现在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任何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狄莺小姐。”

  沙哑,干涩,充满了血腥味。

  那即将冲口而出的惊叫,被这三个字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狄莺愣住了。

  她握着灯笼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这个浑身血污、散发着恶臭的男人,这个从废井里爬出来的怪物,竟然……叫出了她的名字。

  “你……”

  “是我。”林琛用尽全力,让自己的吐字清晰一些,“林琛。”

  林琛!

  是那个被通缉的叛国贼,那个毒杀同僚、勾结天蝎的皇城司指挥使,那个让爷爷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的……罪人。

  可通缉令上的画像,那个人眼神狠厉,气势逼人。

  而眼前这个,只是一个躺在地上,连呼吸都随时可能断绝的血人。

  “叛徒……”狄莺的声音里,带上了厌恶“你还敢回来?”

  “我若不回,狄公……危矣。”

  林琛的每一句话,都在撕扯他肺腑的伤口,但他必须说下去。

  药效正在退潮,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飞速地冷下去,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李文远,在骗他。”

  “那份文书,是假的。”

  狄莺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最近这段时间,这个名字,几乎成了爷爷身边的影子。

  府里的护卫,换了一批又一批,全是李文远的人。爷爷的书房,除了李文远,谁都不能轻易靠近。

  她今夜会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心中那股不安。

  她想偷偷去书房外听一听,却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这个本该在千里之外的……通缉犯。

  “你胡说!”狄莺厉声呵斥,但她自己都未发觉,语气里底气已经不足。

  “我这个样子……”林琛扯动嘴角,却连一个苦笑都做不出来,“像是胡说吗?”

  他没有再多做解释。

  没有哪个叛徒,会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潜回龙潭虎穴。

  狄莺的呼吸乱了。

  她看着林琛那只被木板和布条胡乱固定着的手,看着他身上那些浸透了污血的绷带。

  就在这时,院墙的另一头,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和甲胄的摩擦声。

  “……这边再搜仔细点!”

  “李大人有令,一只老鼠都不能放过!”

  是巡逻的护卫!

  狄莺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她手里的灯笼,也跟着晃得更厉害。

  林琛偏过头,看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声惊叫,他死。

  这满城的黑锅,他和狄公,都将背负到死。

  而她,或许能得到李文远的嘉奖,然后眼睁睁看着她的祖父,被架空,被利用,最后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沉默,只有一瞬。

  “快!”

  狄莺猛地回过神,她做出了决定。

  她快步上前,一把吹熄了灯笼。

  “起来!”她俯下身,用那只不算有力的手臂,去拽林琛的胳膊。

  林琛借着她的力,用那只能动的左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这个纤弱的女子身上。

  “走这边!”

  狄莺架着他,凭着记忆,踉踉跄跄地走向院子角落里的一间柴房。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甚至能听到那些护卫粗重的呼吸声。

  柴房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狄莺将林琛推了进去,自己也闪身而入,然后轻轻地,将门重新合上。

  她不敢关死,只留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柴房里,堆满了杂物和木柴,弥漫着一股尘土和朽木混合的气味。

  狄莺屏住呼吸,透过门缝,紧张地向外望去。

  几盏灯笼的光亮,晃晃悠悠地进了院子。火光照亮了井口,照亮了那片被污水和血迹弄脏的地面。

  “头儿,你看这!”一个护卫眼尖,发现了地上的痕迹。

  为首的那个小头目走过来,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鼻尖嗅了嗅。

  “是血,还很新鲜。”

  狄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她能感觉到,身边的林琛,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井里……”那头目站起身,看向那口黑洞洞的废井,“下去两个人看看!”

  可就在这时,林琛那滚烫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凑到了她的耳边。

  “腰牌……”

  狄莺一怔,什么腰牌?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出来时,因为心慌,顺手从爷爷书桌的抽屉里,拿了一块可以出入府邸后院的令牌。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腰间,那块冰凉的,刻着“狄府”二字的木牌,还在。

  “就说……你在找你丢的耳坠。”林琛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

  狄莺的脑子,一片空白,但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推开柴房的门,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走了出去。

  “你们在做什么?”

  院子里的护卫们,看到是她,都是一愣,连忙躬身行礼。

  “见过小姐。”

  “这么晚了,你们在这里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狄莺板着脸,目光扫过那片血迹,“这是怎么回事?”

  那头目连忙解释:“回小姐,发现血迹,恐有刺客潜入。”

  “刺客?”狄莺冷笑一声,她将手里的那块腰牌,举到他们面前,“本小姐的腰牌,你们可认得?”

  “这……自然认得。”

  “我刚才在这里找东西,不小心被石子划破了手,流了点血,也值得你们大惊小怪?”

  她说着,将自己那只白皙的手伸了出来。

  上面,什么伤口都没有。

  但夜色昏暗,谁又敢凑上前去仔细查看?

  那头目一时间有些语塞。

  “怎么?还要搜我的身,看看本小姐是不是刺客假扮的吗?”

  “不敢,不敢!”头目吓得冷汗都下来了,“是小的们鲁莽,惊扰了小姐,还请小姐恕罪!”

  “哼。”狄莺收回手,“还不快滚!吵得我头疼。”

  “是,是!”

  那群护卫如蒙大赦,哪里还敢提下井搜查的事情,连忙躬着身,退出了院子。

  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狄莺才浑身一软,靠在了柴房的门框上。

  她转过身,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看到,林琛已经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