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管好你的嘴-《抗战:这个小孩有点冷》

  这天,日头都爬得老高,接近中午的时候,胡力才慢悠悠地从他那四合院的正屋里晃荡出来。

  他站在廊檐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浑身的骨头节发出“噼啪”一阵轻响。

  他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瓦蓝瓦蓝、一丝云彩都没有的天空,太阳明晃晃地挂在那,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冬日的不少寒气。

  “啧,这天气……”

  胡力嘴里无意识地嘀咕了一句,随即又摇了摇头,像是要把某个念头甩出去。

  “唉……应该跟我没关系吧?巧合,嗯…对,一定是巧合……”

  他强行“安慰”了自己一句,仿佛在撇清某种责任,这才晃晃悠悠地转身回屋。

  没一会,他单手拎着一张轻巧的竹制小茶几走了出来,随手摆在院子中央阳光最好的地方。

  接着,又搬出一把铺着厚实棉垫的老藤躺椅,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旁。

  他摸了摸下巴,想了想,似乎觉得还缺点什么,又转身进了屋。

  这次,他吭哧吭哧地搬出来一个大家伙,一台老式留声机,黄铜的大喇叭擦得锃亮,在阳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泽。

  他熟练地给留声机上紧发条,又从旁边一个木匣子里挑出一张黑胶唱片,小心翼翼地将唱针放好。

  “滋啦……滋啦……”

  一阵轻微的噪音过后,悠扬婉转、带着浓浓吴侬软语的唱腔,就从那黄铜大喇叭里流淌了出来,瞬间充满了这个静谧的小院。

  胡力这才满意地拍拍手,走到小茶几旁,开始慢条斯理地摆弄起一套紫砂茶具。

  烧水、温杯、洗茶、冲泡……动作行云流水,透着一种和这小院不太相称的雅致。

  尽管外面寒风依旧凛冽,但桃源村这处山谷地势奇特,成了天然的避风港,加上今天难得的晴好天气,小院里竟有几分春日般的和煦。

  他舒舒服服地往躺椅里一靠,眯起了眼睛,感受着阳光洒在脸上的温暖,鼻腔里萦绕着清雅的茶香,耳朵里灌满了韵味十足的唱腔。

  他一手搭在扶手上,手指随着曲调轻轻叩击,另一只手端起小巧的茶盅,凑到嘴边,惬意地呷了一小口,喉间发出满足的轻叹。

  这副做派,在这普遍为一口吃食发愁的年月,简直堪称“奢靡”和“异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半盏茶的功夫,胡力的耳朵微微动了动。

  他听到院墙外传来了脚步声,正不紧不慢地向着他的小院靠近。

  两个人,一个脚步轻盈,像是女性,另一个稍显沉重,步幅偏大,应该是男性。

  胡力依旧闭着眼,手指叩击的动作都没停。

  周卫国带着村民和知青们在修建新的安全护栏,已经忙活三天没空过来了,村里的乡亲们一般没啥事也不会轻易来打扰他。

  所以来人肯定是不认识的。

  会是谁?还这么大摇大摆地直接奔他这来了?

  胡力心里起了点玩味的心思,想看看来人是谁,便继续装作毫无察觉

  甚至跟着留声机里正在播放的《莺莺祥月》,轻声跟着哼了起来。

  “……丝纶阁下静文章……钟鼓楼中刻漏长……檐铃儿响,响叮当……”

  ——

  而院墙外,来的确实是两个人,一男一女,都很年轻,看衣着气度,绝非本地村民。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女同志,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年纪,身段窈窕。

  穿着一件裁剪合体的藏蓝色列宁装,领口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衣,脖子上围着一条淡雅的格子围巾。

  她有一头乌黑浓密的齐耳短发,衬得一张瓜子脸愈发白皙精致。

  眉毛细长,眼睛是标准的丹凤眼,眼波流转间带着一种书卷气和高干家庭出身的淡然和自信,鼻梁挺直,嘴唇不点而朱。

  叫薛明珊,来自京城文化宣传系统,是一位颇有才干的年轻干部。

  跟在她身后半步的,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同样穿着干部装但气质截然不同的男青年。

  叫郝建仁,年纪和薛明珊相仿,身材有些单薄,皮肤白皙,戴着眼镜,颇有几分“小白脸”的潜质。

  他是靠着家里有些关系才进的文化系统,能力平平,但自我感觉极其良好,尤其是对身边这位才貌双全的薛明珊,早就觊觎已久。

  两人这次奉命出差到东北,表面上是调研基层文化宣传工作,实际上还有一个更隐秘的任务。

  他们出发前,某位地位不低的领导向他们透露,在龙江县一个叫桃源村的山村里,有一位隶属“复兴军”系统、身份比较特殊的人物。

  让他们接触一下,看看风向,表达一下善意,能拉近关系最好。

  至于胡力的真实身份和具体级别,那位领导语焉不详,他们也无从得知,只知道“复兴军”背景神秘,能量不小,值得拉拢。

  还没走近小院,两人就听到了里面传出的、与这穷乡僻壤格格不入的留声机音乐声,还有隐约的哼唱。

  郝建仁当即就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快走两步,凑到薛明珊身边,用一种刻意压低带着讨好和表现欲的语气道。

  “明珊,你听听,这都什么动静?”

  “这光天化日的,不好好参加劳动建设,躲在这儿听这些靡靡之音,简直就是典型的享乐主义、资产阶级做派!这种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薛明珊皱着眉头抬手打断了。

  她停下脚步,侧过头,冷冷地看了郝建仁一眼,声音清冷且充满疏离感。

  “郝建仁同志,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请叫我全名,或者薛同志,我们没那么熟。”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警告。

  “还有,别忘了我们这次过来的任务。”

  “这人背景不简单,管好你的嘴,别还没说上话,就把人给得罪了,回去没法交代。”

  郝建仁被怼了一句,脸上有些挂不住,但看着薛明珊清冷美丽的侧脸,那股邪火又变成了痴迷。

  他讪笑一下,却根本没把薛明珊的警告放在心上,反而梗着脖子,不以为然道

  “明……薛同志,你担心什么?这里是国内,是讲纪律讲原则的地方!他有背景怎么了?有背景就能搞这一套?”

  “我看他就是仗着有点关系,在这儿搞特殊化!我们代表的可是上面,他敢得罪我们?还是敢得罪我们上面的领导?”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薛明珊看着郝建仁这副油盐不进、自以为是的蠢样,心里烦透了。

  从京城出发这一路上,这家伙就变着法儿地献殷勤、套近乎,要不是顾忌他家里那点背景,她早就翻脸了。

  可郝建仁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她的厌恶,或者说感觉到了也不在乎,依旧自我感觉良好。

  此时见他盯着自己那毫不掩饰,恨不得生吞活剥的痴迷眼神,薛明珊只觉得一阵恶心。

  她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这个蠢货,转身径直朝着传出音乐声的小院门口走去。

  跟这种人废话,纯属浪费口水。

  郝建仁见薛明珊不理他,反而加快脚步跟了上去,盯着她窈窕的背影,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

  心里盘算着等会儿怎么在“工作”中表现一下,压那个“享乐分子”一头,好在薛明珊面前显摆显摆,争取早日盖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小院门口。

  透过敞开的院门,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阳光满院,留声机唱着曲儿,小茶几上茶香袅袅,一个穿着普通棉衣但气质卓然的年轻人,正闭着眼,舒舒服服地躺在躺椅上。

  手指还跟着曲调轻轻打着拍子,那副悠闲自在、与世无争的模样,和院墙外清苦奋斗的时代氛围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郝建仁一看这场景,眼睛顿时亮了!这不是现成的把柄吗?

  他心里那急于在薛明珊面前的表现欲瞬间爆棚,认为自己抓住了对方的“小辫子”,只要拿“享乐主义”、“脱离群众”这几顶大帽子一压,对方还不得乖乖服软?

  到时候完成拉拢任务还不是手拿把掐?说不定薛明珊也会对他刮目相看!

  想到这里,郝建仁精神一振,也顾不上等薛明珊了,直接加快脚步,几乎是带着一股“兴师问罪”的气势,几步就走到了胡力的躺椅前。

  见胡力还是闭着眼,仿佛没察觉到有人进来,还在那跟着哼唱,郝建仁心里更是不爽,觉得对方是在装模作样。

  他清了清嗓子,拿出在机关里对待普通办事员的那种居高临下的口吻,带着明显的命令和不耐烦。

  “哎!那个谁!说你呢!没听见有客人来了吗?还躺着?懂不懂点礼数?赶紧起来,泡茶!”

  胡力这才仿佛被惊扰了清梦般,慢悠悠地睁开眼。

  一双黑白分明瞳孔异常清澈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迷茫,只有一片平静无波。

  他先是随意地扫了郝建仁一眼,那目光平淡得像是在看路边的一块石头,然后又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站在稍远处、正微微蹙眉观察着他的薛明珊。

  随即,在郝建仁期待和薛明珊略带审视的目光中,胡力……又把眼睛闭上了!

  甚至还调整了一下躺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手指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完全把眼前这个大活人当成了空气。